一場禍事一把結，到底說不清
隔壁家的正伯被送到醫院去了，120救護車的鳴笛聲響徹了黃昏時候的整個小區。
好多人圍在他們家樓下，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心臟病突然發作了，造孽啊，這麼大的年紀了。」
——「好像是吃了一個桂圓，他媳婦買的。他偷吃了一顆。本來是給孫子吃的嘛，他嘴饞，自己偷吃了。唉。活該！」
——「桂圓卡著喉嚨了唄，吞不下去！」
——「你們這些人就喜歡瞎扯，誰告訴你是吃桂圓噎著的？！……明明是走路不小心滑倒的。喏？你還不信？是我兒子跟我說的，剛他還跟他孫子玩兒在一起呢。」
大家把本來投射在此人身上的目光收回，然後重新放在他身旁的一個奶娃娃身上。這就是這人的兒子了。穿著開襠褲，嘴裡含著大拇指。
——「哼！我就不信，這奶娃會說話？！」一人斜著一雙眼說完了這句話，然後又惡狠狠地看著這個小小的目標。料這個孩子是不會說話的，個頭還沒他的膝蓋高呢？
沒想到的事情還多呢，比如這件。
小奶娃「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邊哭嘴裡邊吐出了清新滾圓的普通話，這字正腔圓的，像一顆顆圓圓的桂圓核。嘿，這普通話說的也不差啊！
「爸爸！我要回家，我要找明明哥哥玩兒！」這奶娃娃說出這一句話，半途中竟然沒有卡著，簡直一氣呵成！
1
我就是現場的這個奶娃娃，兩歲零三個月，平時沒啥愛好，喜歡走到哪屙到哪兒，無論屎尿。因為我爸爸從不出去幹活，我媽媽成日不在家，所以我從來就沒有零食吃。
於是，我只能吃自己的大拇指咯。額，是含著。
我喜歡跟明明哥哥玩兒。因為他比我大2歲，會經常往我嘴裡放甜甜的糖果。天啊，真甜！他給我的糖果雖然黑乎乎的，但是好甜，甜得我這幾顆牙到了第二天還是甜的。
2
就前幾個小時，明明哥哥又把我領回他們家去了。他坐在椅子上，姿勢跟我爸爸平時差不多。我爸爸雖然不常給我買糖吃，但是他畢竟是我爸爸，他是我身邊的常勝將軍，最厲害的人。高高的個子，簡直跟天不差上下。
所以，我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明明哥哥，內心的崇拜之情油然升起。那時候，我可想把他請回家裡去，就像又請回一個爸爸一樣。
當我正淌著甜甜的口水，巴巴地望著明明哥哥時，正伯爺爺就從卧室里出來了。他手裡還端著一部手機，慢慢地走出來。
他問明明哥哥：「乖孫子啊，你爸呢？」
明明哥哥不怎麼會說話，說的還沒我溜呢。
他回答：「爸爸，爸爸在，在，出去了。」然後明明哥哥又換了下坐姿，整個姿勢跟之前的呈對稱狀態。
然後正伯爺爺就站在門口上，扯著嗓子喊。
「阿茂，阿茂啊！」
阿茂是明明哥哥的爸爸，他出門去了，大概是到比較遠的地方去了吧，否則正伯爺爺不會喊得這麼大聲、這麼吃力，聽起來就像「阿喵」，讓我們的耳朵都感覺挺難受，像鑽進了一隻貓！
正伯爺爺舉著一部手機，客廳里來回踱著步。還一邊說：這照片拍得不錯，我要點贊。可這兔崽子哪兒去了呢？……沒人教我點贊啊。
原來是點贊難為到他老人家了。可是，這有什麼難的嘛？我都會，我這個小奶娃都會。（你們不都總叫我小奶娃的嗎？）
我說：「正伯爺爺，我教你點贊吧！」
他嶝著一雙牛眼，看了我足有10秒鐘，才問：你爺爺的！你會點贊？！
我學他的話，說：你爺爺的，我就會點贊！
這回，輪到明明哥哥瞪著一雙小眼看我了。
我心裡想著，看什麼看？都四歲了，啥都不懂。
我大概最不懂的就是「得意」了。只是覺得，胸腔里脹滿了氣，這股氣直衝我的腦袋，讓我暈乎乎的。然後，我也突然變成常勝將軍似的，走起路來兩條腿撇得老開了。
我用沾滿了口水的手指，對準那張照片的下方輕輕點了一下。
這就是點贊了。正伯爺爺笑開了花。
3
點完贊之後，明明哥哥突然接著又往我嘴裡塞了一塊兒糖。意思是獎勵我的。我明白。
我吧唧著嘴巴，覺得這塊糖怎麼會這麼好吃，比之前的任何一塊黑糖都好吃。
因此，我立馬認為，這一定是明明哥哥為了獎勵我才特別給我吃的糖，這糖，絕非只是一般的糖。
沒一會兒，阿茂叔叔就回來了。
他先到正伯爺爺的房間里，然後像被什麼東西推著似的，直往後退，一直退到了房間外。
他就站在客廳里，橫著眼看著一切，一會看看明明哥哥，一會看看我。明明哥哥被嚇得都要流眼淚了，我可不怕，嚇不到我的。
我只覺得，此刻的阿茂叔叔就是扮豬吃老虎！
所以，我也只是一心一意地吃著我的糖果。
房間里傳出來一聲驚天雷般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正伯爺爺大大的嗓門：「掃把星，誰讓你把我的贊給取消的！你給點回來！「
估計是阿茂叔叔把贊給取消了！我也有點生氣了，他取消了贊，就明顯是對我的不肯定。
所以，我嘴裡吃糖果的吧唧聲更大了，聽起來就像不開心似的。
正伯爺爺從裡邊衝出來，用力地推了一下他的兒子。然後就把手機給我。
我知道他想幹嘛，他想讓我給他點回這顆贊。但我不笨，我要點了贊，我肯定得挨打了。
我繼續舔著我的手指，流著膩乎乎的口水。
我只是一個奶娃娃，你能把我怎麼樣。
阿茂叔叔想要奪過這部手機，硬是撲了幾個空，就像欲飛又飛不起的雞，瞎撲騰翅膀。
正伯爺爺回瞪了他一眼，怒吼道:"你敢？！"
他兒子就不敢了。
氣呼呼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端起一杯水就喝起來。
喝完水還不算，看到茶几上有根香蕉，就剝了皮呼呼地吃起。
一邊嘴裡還嘟囔著：老不死了，這麼大年紀了還做這事兒，害不害臊啊。
等他把一根香蕉吃完的時候，我見著地上也多了一塊香蕉皮。
這塊香蕉皮像一個災星，為什麼說是災星？因為它顏色亮得扎眼，明晃晃地，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客廳里所有的東西都暗啞無光，唯有這張皮，太招人眼嫌了！
我知道要出大事了，可是明明哥哥正在淌眼淚，正伯爺爺還拿著手機瞎折騰，阿茂叔叔也是一個人在生悶氣。
我能怎樣？我就是一個小奶娃。
阿茂叔叔又說話了:爸，她是一個什麼女人，你不知道嗎？從她來我們小區，做了這鄰居，你就像失了魂。75歲的老爺子了，日日手機關注人家。你怎麼不害臊哩？
這層我聽得不是很明白，為啥關注女人就不害臊哩？這女人蠻好看，比我媽媽長得還好看，那頭長發，彎彎曲曲，一直到腰上。還有，胸脯露出白白的一片，也比我媽媽的白，比我媽媽露得要多。
我剛看了那張照片了，就是這樣子的。沒錯。
我看見正伯爺爺臉色轉為褐色，這層色彩，讓他看起來多了好些焦慮。
但是這也沒有阻止他繼續說出來的話。
"別人小梁這張照片是拍得好，所以想點個贊鼓勵一下，你們年輕人不都喜歡這樣嗎？......嘖嘖嘖...這有什麼錯的。"他停了停，又繼續說："你多大？你這麼說你老子！"
阿茂叔叔看起來也開始緊張了，兩個人的聲音拼得越來越大。
連茶几上的杯子、茶壺，牆上的牆粉、貼畫，桌子、椅子，都被他們的聲音威脅得響起了節拍。
我看著他們，一個吹著鬍子瞪著眼，一個歪著腦袋努著嘴，反正都罵得挺歡的。
這場戰爭猛烈地開撕，唯有一個哭喪著臉的明明哥哥和一直淌著口水的我，一直在觀戰。
地上的香蕉皮，依舊亮得扎眼。它本是沒有對錯的，有對錯的永遠是人。但是人總是比較愚蠢，在受到傷害的時候總想著推卸責任。於是，像香蕉皮這類立場的擺設就攤上了罪責。
當這場戰爭激戰到最高潮時，正伯爺爺舉著手機揮了揮，像要扔掉這個禍害，但是依舊沒有狠下心來。不知道是捨不得這塊花了兩千塊錢換來的現代科技的衍生品，還是照片里的亮著兩塊大胸肉的女人。
反正沒扔，又拽在手裡了。
他大跨步地向前走，據我的猜想，他應該是想離開這裡，來玩一個老年人的失蹤。只可惜，他最終玩不起這個遊戲，而是進了醫院。
我看到地板上的香蕉皮像是有了魔力一般，或是，有了吸引力一般，在正伯爺爺的左腳正要跨過的那一刻，它飛快地貼了上去，並低低地唱起了歌謠。它飛旋的身手真的太過巧妙了，愣是讓我詫異了半秒鐘，驚嘆到了現在，也許還要更為長久。
4
這就是今日小區里為什麼突然想起救護車的鳴笛，為什麼正伯爺爺會突然被送進醫院，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在亂猜測的由頭。
而這一切，只有我這個小奶娃看見了，我也知道，也只有我最清楚事情的經過。
什麼？你說我把明明哥哥當瞎子啦？
啊呸！這傻子話都說不清，當然不會明白這裡邊的蹊蹺。他哪裡知道香蕉皮也是有靈魂的，它才是無辜的，雖然它極力貼上正伯爺爺的鞋底上。
可，可，這到底怎樣我也不想說了。
我只是一個小奶娃。
——————————————
歡迎關注微信公眾號：suwlai
作者：書未來
用溫暖的文字伴你生活
想必，生活並沒那麼糟糕!
你我都是俗人，且以通俗的語言來世說新語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書未來 的精彩文章:※一場青春，一場離別，一段愛戀，一場不舍，一段我們曾經的故事。
※你的故事就是一場鬧劇，一場慘不忍睹的車禍現場
※再走心的談一場戀愛吧，說不準就是一輩子呢
※我們一起做一場夢吧，我就可以永遠和你在一起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打一場球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打兩場
※一隻半死不活的老鼠不但賣出了天價，還引來一場火拚
※只有經過這麼一場喧鬧，才能照見到彼此心中的鄭重，不管外面如何喧嘩，在那一刻
※愛，不過就是一場輪迴
※來一場說走就走的健身旅行，給你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這是一場難以言說的總決賽，好在還可以期待下一戰
※銀川兩男子只因彼此多看了一眼竟引發一場衝突！結果令你意想不到！
※經驗分享｜沒有一個女神，是一場泳池趴撩不到的！
※所謂的「理想伴侶」到底是不是一場騙局？
※一場不一樣的時裝秀，竟然看不到大長腿
※「不只拿到三分，這還是一場零封！」
※這樣的表白，就是一場災難
※如果是這樣，就當做夢一場
※盆景再美，看不到意境也是一場夢！
※五一假期怎麼玩？不如來一場說走就走的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