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醫生的告白：我們為什麼憤怒？

健康 05-09

一名醫生的告白：我們為什麼憤怒？

導讀：「在人生的體系里，每個人都是帶著足夠的善意。而所謂的釋放自己，大多數時候並不存在。我們不斷努力讓自己平和，只是為了讓世界也溫柔對待我們。」——作家謝可慧

文：余金泉（香港大學深圳醫院）

來源："醫學界"微信號

最近我們的朋友圈被諸多負能量事件刷屏了。

先是上月初「東莞孕婦醫生被打，反被當打架嫌疑人監禁」，而後是上周的「魏則西之死」，再然後是這周的「殺醫」事件。09年的哈醫大王浩事件就像是啟動了多米諾骨牌，於是就停不下來了。

我們不需要讚歌，只期望不心寒

我們之所以義憤填膺，是因為每個醫護從業者不管醫院大小，都或多或少曾直接間接面對這樣的暴力威脅。

我至今一直記得，在急診時，病人危重搶救完過來後，病人的國際友人丈夫指著鼻子罵我們坑他的錢並揚言要打人時的神態。

我至今一直記得，在那個通宵的急診班裡，醉酒鬧事的病人讓我迫不得已叫來了保安，跟保安說醉漢沒走你就不許走，然後繼續冒著被醫暴的壓力看診。

我至今一直記得，風濕免疫病的病人普通感冒要求住院被我拒絕，後來他拍案而起，破口大罵沒醫德後揚長而去。

一方面是醫患關係的緊張、醫患基本信任的缺失，醫鬧、傷醫事件層出不窮；另一方面則是民眾對醫療基本常識的缺失，即便在這個資訊無限發達的時代，渴求治病的心理與「神醫」無所不能的宣傳一拍即合。醫學未知與資訊全知的映射，在絕處逢生尋求治病無限希望的渴求下，民眾的期待與醫者的「有時去治癒，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漸行漸遠。我們不是天使，我們不需要讚歌，我們只是不希望這樣的心寒再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最讓醫生感動的，永遠是病人

我們來自英國的內科前主管Patrick Chu教授曾經問我，如果再選擇一次，我還願不願意當醫生，我說不願意。其實，從我真正的內心深處來說，我還是願意的。因為哪怕醫生這行再累再苦，還是有很多可愛的病人，時時讓我覺得很感動。

有一個狼瘡腦病、狼瘡脊髓損傷的女病人，一開始就診時病情很重，九死一生鬼門關里繞了一圈，雖然拚命搶救回來，但出院時還沒辦法自主小便，雙腿完全不能動。經過門診的「拉鋸戰」，她的各方面功能都恢復不錯，可以自己走路了。我記得那天出診遇到她，她很開心地在我面前「表演」走路，然後和我默契地相視一笑，那份笑容讓我許久都無法忘記。

去年年底，有一例外省的系統性紅斑狼瘡合并重度血小板減少症患者，在當地醫院束手無策，後來病人通過「蝶友會」（港大醫院創辦的一個紅斑狼瘡病友會）聯繫到了我，我和當地醫院的主管醫生溝通後給出了中肯的治療建議，經過治療病人終於脫離險境。之後有一天，我收到了這位患者的感謝信，記得裡面最後一句話：「好人一生平安」。

有時候，門診很忙很累，拖班沒時間吃飯，有老病號會主動幫忙買飯，或者有病人知道我值完夜班出門診，會買咖啡給我。雖然每次我都是一一拒絕，但能感受到他們眼神里流露出的關心和信任。

好朋友劉淼醫生的文章曾言：「人的一生，離不開醫院。從充滿渴望的呱呱墜地，到滿含眷戀的匆匆離世，陪伴在身邊的永遠是醫護工作者。無論颳風下雨、天災人禍，從不缺席的也總有醫護工作者。醫者父母心，救治患者的時候，我們總是盡心儘力。職業使然，我們和患者是同一戰壕的戰友，我們共同的目標就是戰勝病魔。」

另一位好朋友徐晨光醫生也曾說過：「做兒科醫生第十年，曾經做過逃兵，曾經有機會永遠離開這個行業，最終因為執念，因為想守護的人，仍然必須相信守得雲開見月明。」

我相信，不少醫生都曾有過轉行的機會。但我們至今還是堅持了下來。或許因為「執念」，或許因為還想繼續守候那些信任我們、感激我們、曾給我們溫暖的病人。

職業精神，讓我們問心無愧

前段時間，手術室的護士受傷骨折，拖著病腿還是上上下下的忙碌。究其原因，無非是因為醫院裡一個蘿蔔一個坑，為了不拖累同事，帶病工作。

科里馬醫生打著補液在交班，也是因為突發嚴重胃腸炎，事出突然，工作不能耽誤，只得帶病工作。雖然難受，我們尊敬的馬姐還嘻嘻哈哈地說「沒事啊，既然吃不下，我就換個方式打針代替吃東西嘛」。

我相信，大多數同行，都曾因為同樣的原因和理由，帶病工作。然而，誰又曾因此有過什麼抱怨呢？

倒不是說醫護人員有多偉大無私。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因為當年「健康所系，性命相托，除人類病痛，助健康完美」的誓言潛移默化激發的職業精神罷了。

醫路艱辛，且行且珍惜。只要問心無愧，我們就應該快樂——專心致志的敬業精神和善良的奉獻就值得我們快樂！

「醫病醫身醫心，救人救國救世」。我們竭盡全力的醫病醫身醫救人，也希望目前的醫患關係終能有所改變，通過社會各界的努力，終能夠醫病醫身救人。

心若寬廣，天地自然大。每一位認真做臨床的醫生，都值得被這個世界溫暖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