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怎樣吃到美味的黑莓和樹莓的？

一天早上，那個你們都知道的有錢人，比爾·大門，正在吃他的早飯。

他嘗了一口牛奶麥片，皺了皺眉：「我要黑莓。」

「好的主人。」某個擴音器里傳來了AI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音色和立體聲效果聽起來就像是侍立在用餐者身後的男僕。

AI很快又說話了：「已經買下黑莓，您創立的公司現在有第二個智能手機部門了。」

比爾停下了用餐的動作：「什麼智能手機？我要的水果呢？」

千萬別再去買水果了的分隔線

在中國提起「黑莓」這兩個字，恐怕多數人的第一反應是那個頑固地採用實體全鍵盤的智能手機品牌。原因無他，同名的水果出現在中國人餐桌上的概率實在是太低了。然而無論是美國人還是美國AI，應該都不會把這兩樣東西弄混，因為這世界上的黑莓多數都是被他們吃掉的。美國人吃的黑莓自然不是野果，而是商業化栽培的農產品。今天是懸鉤子屬系列的第三篇，我們就來講講人類馴化栽培的懸鉤子——黑莓和樹莓。

比爾想吃的大概是這種水果。圖片：thedrivencook.com

說來有點違和，懸鉤子屬的屬名Rubus是「果實紅色」的意思，這個屬的模式種卻是果實黑色的，它就是黑莓Rubus fruticosusL.——不知道林大爺腦子裡哪根線又短路了。懸鉤子屬的混亂和無節操在屬長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由於雜交和無融合生殖導致的多倍化現象普遍存在，按照林奈的原始描述把黑莓作為一個物種清晰地界定出來成了不可能的任務。於是分類學家也放棄了治療，不再劃分包括黑莓在內的二三十個物種，而是把它們稱為「黑莓複合群」統一對待了。

其實，黑莓還沒有成熟的時候也還是紅色的。圖片：delsueve.com

另一方面，黑莓育種者和果農卻完全沒有被這個問題困擾，因為他們每天在做的事情就是讓這些懸鉤子雜交來雜交去以獲得優良性狀。只要最後結出來的果子還是黑色的，就能當做黑莓上市。這個故事也提醒了我們廣大吃貨，看到懸鉤子只管吃就行了，你管它是哪個種呢……

記得挑熟了的吃！圖片：isons.com

現在世界上最大的黑莓消費國是美國，而最大的黑莓生產國是墨西哥。當然，大量黑莓越過美墨邊境是合法的，這一點不同於墨西哥人——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最後都不會回去了。美國人在這一點上也非常雞賊：黑莓大可以交給老墨去種，但種質資源一定要抓在自己手裡。美國農業部專門有一個黑莓育種項目，設在俄勒岡州立大學，這個州也是美國本土黑莓的主產區。由於黑莓果實的正常發育嚴重依賴蜜蜂傳粉，同時黑莓又是極好的蜜源植物，所以俄勒岡州的黑莓田也是巡迴蜂農年年必然造訪的地方。

美國其實有很多地方適合種黑莓，譬如這裡是位於弗吉尼亞州的黑莓種植園。圖片：coastalvirginiamag.com

大家都知道懸鉤子屬是刺很多的攀緣灌木，吃它的果子要冒很大風險，換句話說就是採摘成本極高。於是黑莓的育種目標除了提高產量，還要顧及另外幾點。一是無刺，這個已經實現了，現在的商用懸鉤子品種都是無刺或者刺極少的。二是能直立，這樣可以減少搭架子的成本。三是改變繁殖節律。黑莓的新生枝條，第一年是不開花的，只長葉子和伸長；第二年時，側芽長出短枝並分化出花芽，這才能結果。這個特性相當浪費時間，如果當年生枝條可以開花結果，就能大大減少種植成本。通過雜交，人們已經實現了這個性狀改良，所採用的親本就是另一種重要的懸鉤子屬果樹，紅樹莓Rubus idaeus。

不止育種，在吃的時候，黑莓和紅樹莓也總是「搞」在一起。圖片：tugraz.at

3月14日那篇里我說過，《中國植物志》里把覆盆子作為Rubus idaeus的官方中文名，我是不贊成的，因為考據起來覆盆子明明另有所指。所以這裡我按它的商品名red raspberry直譯為紅樹莓。紅樹莓也很亂，我就不贅述了，大家知道Rubus idaeus這個名字代表一個橫跨歐亞大陸和北美的複合群就好。

總之看上去就很好吃。圖片：dobbies.com

樹莓的顏色比較多樣化，不像黑莓那樣在名字上就限制死了。除了正宗Rubus idaeus的紅色，也有特意培育出來的黃色。紅樹莓的近緣種Rubus occidentalis是黑色果實，但並不叫黑莓，而是黑樹莓black raspberry，畢竟不是一個亞屬。紅樹莓和黑樹莓雜交後，產生了一些深紫色果實的品種，被稱為紫樹莓或藍樹莓。

紅樹莓、「白」樹莓和「金」樹莓。圖片：seriouseats.com

紅樹莓當年生的枝條就能分出短枝開花並結果，而且地面部分冬季枯死，開春再從根狀莖上發出新枝。如果不搭架子，紅樹莓的長枝是匍匐生長的，節上能長出不定根，藉此進行營養繁殖。13年我來北京的時候，在桔子家的菜地里種下了三棵紅樹莓，現在已經發展成十幾棵的規模，以至於我泰山大人要琢磨著挖來送人了。如今收穫在即，米花很快就又能吃到自家產的樹莓了。

沒有什麼比各種小漿果更加美麗動人的食材了。圖片：evainthekitchen.com

懸鉤子屬三部曲，到此告一段落。很慚愧，只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介紹。比起我說的這些，真正的懸鉤子屬不知道複雜到哪裡去了。但是有一點請大家務必記住：在野外，看到「直立或攀緣灌木，枝條和葉脈上有刺」，「果實是漿果狀的聚合核果」或者如魯迅所說「小珊瑚珠攢成」——甭管是紅是黑，只管放心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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