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麗娜茱莉為何切除乳腺後還要切除卵巢？

乳腺癌易感基因（breast cancer susceptibility gene）1和2簡稱BRCA1與BRCA2，它們分別發現於1990年和1994年。由於學術用語翻譯的關係，很多人會產生誤解，以為這兩種基因本身就是一種原癌基因（Oncogene）。事實上恰恰相反，這兩種基因本身屬於抑癌基因，或許應該更加確切地稱為監管基因（Caretaker Gene）。其作用是修復受損的細胞DNA或當DNA無法修復時促使細胞毀滅。真正扮演靜默女性殺手角色的是BRCA1與BRCA2的突變，突變會使這兩種基因自身的作用失效。

BRCA1與BRCA2的頭文字B雖然都是Breast，但不要簡單地認為這兩種基因的突變僅僅與乳腺癌有關。事實上，它們的突變還顯著增加其他癌症如卵巢癌的發病幾率。

發表於2月24日《臨床腫瘤學雜誌》的研究，之所以建議攜帶BRCA1的女性選擇在35歲之前切除卵巢，是因為這樣做可以顯著降低死於卵巢癌的可能性。攜帶BRCA1或BRCA2基因突變的女性在一生中罹患乳腺癌的幾率竟然高達80%（包括BRCA1或2基因突變以及沒有突變的全體女性，終生罹患乳腺癌幾率僅為12%左右），而BRCA1基因突變的卵巢癌風險上升至55%、BRCA2上升至25%左右（包括BRCA1或2基因突變以及沒有突變的全體女性終生罹患卵巢癌幾率僅為1.4%）。而且，切除卵巢後明顯降低的不僅僅是卵巢癌、乳腺癌，更有腹膜癌等其他癌症的死亡風險。卵巢癌極度危害著女性的生命與健康，在女性罹患的主要惡性腫瘤中致死率最高（平均五年內死亡率：卵巢癌55.8%、宮頸癌32.1%、乳腺癌10.8%——NCI數據）。卵巢癌所以能造成如此之高的致死率，是由於相對乳房而言，臟器位於人體深處且初期癥狀極其隱匿，往往要待癌症轉移或擴散之後才可能發現。美國國立癌研所預測，2013年將有22240名女性被診斷為卵巢癌，其中14030名將會因此死亡。本次研究時間跨度長達16年（1995年-2011年），科學家們利用國際註冊表信息識別了攜帶BRCA基因突變的5783名女性，其中有2270名未切除卵巢，另外2123名於研究之初便已接受了手術切除。在這16年間共有1390名接受了手術，而死亡人數僅為511人：乳腺癌333名，卵巢癌、輸卵管癌及腹膜癌68名，其餘人死於其他類型癌症。研究人員同時還觀察到，平均每5-6年就有186名女性罹患卵巢癌、輸卵管癌以及腹膜癌。

建議早作手術（35歲之前）的原因是，35歲之後攜帶BRCA1基因突變的女性若將手術推遲至40歲，那麼罹患卵巢癌的幾率將增加到4%；若再拖延到50歲，則幾率增加到14.2%。因此，知道自己攜帶BRCA1基因突變的美國女性，選擇切除卵巢的比例竟然高達70%之多。相對而言，BRCA2突變則溫和不少，僅攜帶BRCA2基因突變的女性罹患卵巢癌的可能性會低很多，可以推遲到40歲才進行手術。總體而言，切除卵巢將令女性70歲之前的全因死亡率大幅度降低77%。其中卵巢癌、輸卵管癌、腹膜癌和乳腺癌等癌症死亡風險的降低是其最大的貢獻。

綜合以上因素後權衡利弊，該研究認為預防性卵巢手術切除的益處超過了代價，即便卵巢切除可能會令女性陷入比乳房切除更強烈的情緒糾結與生理問題之中。切除之後伴隨而來的各種更年期癥狀、心臟病風險略增、記憶力及思維受影響等問題雖然令人苦惱，但可以考慮採用激素替代療法來緩解。研究人員還認為，35歲之前切除不代表不可以擁有後代，因為在此之前女性應該有充分的機會建立起家庭。

此外，研究團隊還發現BRCA1突變攜帶者切除卵巢後罹患乳腺癌的幾率也將降低48%。

所以，安吉麗娜茱莉不是傻子。她深思熟慮的選擇基於充分的醫學根據，她比陳曉旭、喬布斯等豁達和明智得太多太多。也許你不知道，安吉麗娜茱莉的母親（也曾是一位女明星）的人生，因卵巢癌終止於56歲。

在更多女性中篩查到BRCA基因突變是巨大挑戰。大部分BRCA基因突變攜帶者根本沒想到，她們身上隱匿著一顆不定時的炸彈。一般而言，每300人中或有一人攜帶這種基因突變。紐約州Manhasset北岸LIJ癌症研究所婦科腫瘤副主任Andrew Menzin博士建議，有乳腺癌或卵巢癌家族史的女性應當接受篩查。中國女性也不應該例外——中國女性家族性乳腺癌中BRCA1/2基因的突變比例為12.8%，而年齡小於40歲的家族性乳腺癌患者中BRCA1/2的突變比例高達27.2%。至於篩查費用，北京協和醫院和北大附屬腫瘤醫院的價格為3000人民幣左右；而美國的價格為幾百到幾千美元不等；持有BRCA1和BRCA2基因突變檢測專利的公司則高達3000美元。

最後，不妨想像一下安吉麗娜茱莉和梅艷芳的命運差異——基本科學素養對於所有人都具有真切的意義，哪怕你是令無數人拜倒於石榴裙下或富甲一方的超級明星——財富和資源有時候真的不代表一切。

PS：BRCA1與BRCA2基因突變會大大增加女性罹患乳腺癌、卵巢癌等惡性腫瘤的概率，然而絕大多數這類癌症卻並非由它們所引起。例如美國白人女性中只有5-10％的乳腺癌和10-15％的卵巢癌是由BRCA1或BRCA2基因突變導致的。

（本文作者：蕨代霜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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