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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讀書記:從李鴻章到村上春樹

五月讀書記:從李鴻章到村上春樹



《秋風寶劍孤臣淚:晚清的政局和人物續篇》(姜鳴著,三聯書店2015年8月版):《簪花多在少年頭》是寫李鴻章的,其中有訪其故居一段:

天空依舊湛藍。水稻依舊碧綠。勞作依舊辛苦。讀書依舊有出息。這些常識道理,一百幾十年來,幾乎沒有變化。田邊小溪里,老水牛慵懶地將身體埋入水中,躲避著正午灼人的陽光。我們和古人,呼吸著同一團炎熱的空氣。然而柳蔭塘畔,早已沒有了李鴻章的舊居。


我比較欣賞這一段,蓋今日談論歷史,尤其是在通俗歷史的寫作領域,幾乎都免不了影射,隨處可見對照、附會,似乎我們讀歷史唯一的作用就是借古諷今。從姜鳴的研究來看,這段在李鴻章故居前的抒情亦非偶然(最後一篇談尺牘的文章里,有類似「這是曾國藩的手跡」這樣的感慨),他對歷史人物和事件的還原,對特定歷史氛圍的考察,都顯示出這段話的深度和廣度。我們面對歷史的第一反應,應該是這種感受才是!

五月讀書記:從李鴻章到村上春樹


《生日故事集》(村上春樹編,孔亞雷、林少華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年9月版):雖然2015年讀了不少媒體關注的書,這本還是漏了。一共十三個關於生日的故事。我非常喜歡的短篇小說家威廉?特雷弗的《蒂莫西的生日》也入選了,不過在收錄此文的《雨後》那本集子里,它不是最打動我的,在這本集子里倒是有精雕細琢的感覺。拉塞爾?班克斯的《摩爾人》、丹尼爾?昂萊斯的《生日蛋糕》都很標準,伊森?坎寧的《天使仁慈,天使憤怒》寫得深沉,題目卻略欠氣魄。安德莉亞?李的《生日禮物》,富有家庭的女主人為討丈夫歡心,送兩個妓女作為生日禮物,關於性的故事,讀了卻很荒涼。克萊爾?吉根的《在水邊》和劉易斯?羅賓遜的《搭車》,是年輕人-男孩的經歷,卻比大衛?福斯特?華萊士的《永遠在上》要粗礪真實。《骰子遊戲》是遊記作家(可能前面可以加上「偉大的」前綴)保羅?索魯的長篇《火奴魯魯旅館》中的一節,也是有關性,有意思,但就思想深度而言,與安德莉亞?李完全不能比。編者村上也寫了一個很村上的短篇。


最不能忘懷的還是卡佛那篇《洗澡》。這個短篇是經過編輯修改的版本,卡佛後來寫了較長的《小而有用的事》。編者村上說:


作為小說的藝術成就,《小而有用的事》好得多,內涵更加深刻。不過《洗澡》這部作品也自有其難以割捨的韻味。那種彷彿被人無緣無故一刀砍去腦袋拋開的無比荒涼的讀後感,此外是很難領略到的。


我特意買了譯林新出的卡佛小說集《新手》,找到《一件小小的好事》這個加長版讀了,感覺確實如村上所說,各有勝出。但無論哪一個,故事都沒有變——一個小孩,一對父母,一個糕點師。做了父親之後,讀這類故事總是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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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的漂泊:台灣故事》(楊渡著,三聯書店2016年1月版):楊渡生於1958年,他這本書記錄台中鄉下一個家族的一百年。除了其父親折射出台灣經濟騰飛中從事產業的群體形象,還有更上一輩,「我的幾個叔公的命運,幾乎就是日據時代台灣人命運的縮影」。三叔公因為日語流利,日本侵華戰爭後期被調到大陸戰場,擔任法院通譯,先在廈門,後來在上海。他還會說上海話。日本投降,上海群眾在街上逮捕、毆打「日本人及其走狗」,三叔公遇到了。當時上海有來自中國各地的人,光靠上海口音還不能分辨出中國人還是「日本人及其走狗」,所以檢查內褲,如果是中式大開襠內褲,是中國人,如果是日本式的兜襠布,則當場逮捕。


這一幕不到兩三年就重演了:在侯孝賢反映台灣「二二八事件」的《悲情城市》里,台灣群眾便是靠口音來判斷是台灣人還是外省人。


這些處於歷史當中的人物,梁朝偉扮演的啞巴險些被當作外省人暴打,楊渡的三叔公則靠著機敏,脫下外衣,趁亂跑掉了。無論是語言還是穿著,都很可能成為族群衝突時的身份標識,無形中也是攻擊武器。歷史又何其相似。在美國作家朱諾?迪亞茲的短篇小說集《太陽?月亮?星星》中便提到多米尼加的獨裁總統拉斐爾?特魯希略,此公在任的1937年曾爆發了「歐芹大屠殺」,他對境內的海地人實行大屠殺,「只要看到膚色較深的人便全部攔下,拿出歐芹要對方用西班牙文發音」,而海地人是講法語的。


《適齋小品》(戴明賢著,貴州人民出版社2016年4月版):適齋戴明賢先生擅書法,精篆刻,也是一位作家。多年前有一部很有名的散文集《一個人的安順》,關於他出生地的個人史,但他的祖籍是在四川,他這本小品集裡面寫風土的一些文章,如談刺梨等,很讓我這個四川人感到親切。這組短文很有知堂風味。他的有些談讀書的短文,也是平淡中有所寓意,比如談法國列那爾的童書《胡蘿蔔須》,「一讀永不能淡忘」,「但我忘不了胡蘿蔔須,想起就難過,甚至有負罪感,好像虐待他的人當中有我」(119頁)。

又如《砍倒了樹木的地方使人悲傷》,談及十八世紀蘇格蘭詩人彭斯和二十世紀英格蘭詩人霍斯曼的詩集,袁水拍譯,抗戰版本,戴先生「更喜歡霍斯曼的詩」,令我有知音之感:自從讀過周煦良翻譯的《西羅普郡少年》之後,便忘不了A.E.霍斯曼的詩歌。


又如他讀契訶夫、高爾基,對高欽佩之極:「以他少年時的生存狀態,他有三倍的理由成為流氓和惡棍,但他卻成為了一個『大寫的人』。」(168頁)


我曾經約戴先生寫過讀書的經歷。他讀的書是和經歷緊緊聯繫在一起的。「文革」中他被下放到烏蒙大山裡當教員(即「烏蒙磅礴走泥丸」那裡),很多書便是在大山裡讀的。1973年回到貴陽時,因為林彪摔死後政治形勢進入新階段,民間卻得以鬆一口氣,他便開始與貴陽的老前輩恢復交往,躲在小樓里,讀書、抄書、摹刻印章。「一些朋友問起這段貶謫經歷,語多同情,我說因禍得福,他們總不太相信。其實倒是我暗暗同情他們把許多歲月消耗在混世魔王們的股掌之中,日子過得一刻不舒心。」(17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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