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整，連虛竹也hold不住：毛病是慣出來的

前幾年，有人把一些中國官員下基層視察的照片發到網上，大家看到那些官員連傘都懶得自己打，站在隨從撐開的傘下頤指氣使，便氣不打一處來，說你看人家英國女王、美國總統都是自己打傘，你們這些中國官老爺的譜怎麼就擺得比皇帝還大？於是，憤怒之、鄙視之、冷嘲熱諷之。

其實，要我說，那些口誅筆伐的人心裡頭，保不準就摻雜著酸葡萄心理，一旦把他們也供到「官老爺」的位置，說不定譜擺得比這還要大。英國女王、美國總統自己打傘那也是沒辦法，換到中國來，他們一樣對隨從撐傘泰然處之。為啥？毛病都是慣出來的。

韋小寶還沒成氣候時，那也是處處謹小慎微，夾著尾巴做人。查抄鰲拜府時，索額圖不過是個一等侍衛，有意跟韋小寶結納，小寶卻還不曉得自己「皇帝身邊紅人」的價值，自感身份卑微，推辭道：「我……我只是個小……小太監，怎麼能跟你當自己人？」「我……我跟你結拜？怎……怎配得上啊？」然而，當朝中上下人人見了他都恭恭敬敬，馬屁拍得蹦蹦響時，他也就老實不客氣地端起了架子，理所當然地消受起來，到後來，誰再敢不拿豆包不當乾糧，他心裡可就像受了莫大侮辱似的。比如施琅因為平復台灣有功受封，難免意得志滿，略有張揚，小寶僅是「眼見施琅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氣」，就「不由得一肚子都是氣」，可見人是經不起慣的，真是慣什麼有什麼。

還有東方不敗、任我行、洪安通等人，在創業階段，與兄弟們一個槽子里吃食，同甘共苦，情同手足，不分你我；一旦功成名就，位高權重，立即在一片阿諛諂媚聲中迷失自我，被捧得高高的再也不願意下來，越來越自大自戀自狂，正所謂「人一闊，臉就變」。

不過，這也怪難為他們的，人家本來不想（或者不敢）傲慢跋扈，不想頤指氣使，不想當官老爺，可下邊一些人非要上趕著當奴才、做走狗，死乞白賴地硬把人家往上面捧，讓人家有什麼辦法？一開始，他們對這種肉麻待遇可能還不適應，久而久之，見多不怪，習慣成自然，反而覺得理所應當了——人都是有虛榮心的，就連虛竹那樣厚道質樸的人，坐上靈鷲宮主人寶座後，聽到降服的星宿派門徒唱道：「靈鷲主人，德配天地，威震當世，古今無比」，不也「不自禁的有些飄飄然起來」嗎？

虛竹

帽子戴高了，誰也不願往下摘；胃口撐大了，就很難縮得回。小明和小紅是同桌，小明不愛吃蛋黃，總是把早餐雞蛋的蛋黃給小紅吃。忽然有一天，小明把蛋黃給了小剛吃，小紅於是勃然大怒：我的蛋黃憑什麼給別人吃！——人真是不能慣啊。

人都這臭德行：你多一份卑微，我就多一點尊貴；你多一份崇敬，我就多一點威嚴；你多一份奴性，我就多一點牛逼；你仰望我，我自然要藐視你；你養我的威風，我就滅你的銳氣；你把我當成爺，我也不能不當你是孫子；你不拿自己當人，我更是將你呼來喝去如豬狗。此消彼長，互為溫床，於是，好人越窩囊，流氓就越猖狂；行賄越大方，貪官就越無良；屁民越忍讓，暴君就越荒唐。

當然，誰打心眼裡也不願意給別人吮癰舐痔，但韋小寶是寵臣，在皇帝跟前嘴一歪歪就能讓你飛黃騰達或者永世不得翻身；東方不敗、任我行有「三屍腦神丹」，洪安通有「豹胎易筋丸」，誰不聽話後果就會慘不忍睹；金家死人，全國哭喪，你要是不表現出悲痛欲絕的樣子，人家就讓你的家人為你悲痛欲絕——或有求於人，或受制於人，那麼，「投人所好、慣人毛病」這可恥又無奈的行為，也就在所難免了。

看來，也許只有消滅了「慣毛病」的土壤，才可能「人闊臉不變」吧。

作者簡介：熊抱刺玫瑰，天涯牛人，知名寫手，代表作《文火熬江湖——透過金庸小說看世界》曾在天涯連載，上過頭條，編輯多次推薦。目前，致力於通俗說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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