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軍少將：二戰海報不僅給人歷史反思還有現實啟示

文| 國防大學教授徐焰圖丨選自《攻心為上》

版權信息 |《畫說二戰中的宣傳戰——攻心為上》序言

告別了炮火硝煙幾十載，久歷和平的人們只能靠圖像了解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情景。在那場決定人類命運的世界史上規模最大戰爭中，主要參戰國為了激勵自己的軍民，都繪製了大量海報宣傳畫，成為戰時街頭的重要風景線，也為後人留下了寶貴的活生生的形象史料。

中國古語道：「文以載道，詩以言志，樂乃心聲，夫畫兼而有之者鮮矣。」在優秀的美術作品中，都凝聚著道理、志向、心聲的幾重元素，作為想教育和動員人的宣傳畫更是如此。代表社會進步的陣營注重以繪畫這種形象作品來教育人，代表反動黑暗的勢力也往往利用繪畫來煽動和蠱惑人，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美術領域恰恰也體現了兩個陣營的鬥爭。

在法西斯勢力興起並將整個國家拖入不義戰爭，美術作品起到不小的刺激作用。當然，法西斯陣營的宣傳海報的特點都顛倒黑白，美化侵略，頌揚暴政，而且都具有愚民政策的特色。

希特勒年輕時的理想是當畫家，曾創作過一些水平不高的水彩畫，幾乎都賣不出去。不過他懂得美術作品的力量，又有類似魔鬼的口才，能讓多數德國人投自己的票就離不開以繪畫形式進行宣傳。此後納粹的煽動性宣傳包括美術作品，都特別善於抓住德國人心靈中的弱點，以利益誘惑將他們引上邪惡的擴張戰爭道路。

至於志大才疏的義大利法西斯黨，精於繪畫而不會打仗。亞平寧半島上的人自羅馬帝國崩潰後就一直缺乏尚武精神，19世紀才統一的義大利經濟水平也不算高，長期被蔑稱「歐洲癟三」。墨索里尼建立法西斯政權後，卻利用文藝復興後本國崇尚藝術的傳統，在宣傳海報領域獨樹一幟。不過那些精緻的畫作並沒有刺激起衰弱的義大利軍隊的鬥志，這也說明美術不是萬能的，不過沒有美術作品也是萬萬不能的。

當年日本的美術水平在世界上並不算高，許多宣傳畫從藝術水平看更屬等而下之，尤其是在中國散發的海報做工很粗糙，卻一直被軍部和政府當作「訓民」工具。日本的一些畫家，開戰後也被軍方編入了「筆部隊」，任務是為侵略戰爭吶喊和鼓噪。不過從後人也可以看得出來，日本戰時的畫作相當大一部分是粗製濫造，這說明畫作者本身士氣就不高，為應付差事拋出的東西不可能有高的藝術水準。

面對野蠻侵略的德日意軸心國的猖獗，當時國際上結成了廣泛的反法西斯統一戰線，其中既有信仰社會主義的蘇聯，也有老牌的帝國主義國家英國，還有新興資本主義的代表美國，他們為動員人民參戰和支援戰爭都很重視海報宣傳。不過因社會制度和政治信仰不同，這些國家的反法西斯戰爭宣傳畫有著各自不同的特點。如英國宣傳畫帶有傳統的貴族紳士風格，蘇聯宣傳畫帶有革命時代的精神而突出群眾和士兵，美國宣傳畫則有商業特色甚至在戰時海報中還為可口可樂做廣告。有著這樣不同理念、不同價值觀的國家能結成盟友，都能一致鼓動人民同法西斯軸心國作戰，正說明德日意侵略者的邪惡和野心已威脅到整個人類社會，確實是世界人民的公敵！

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中國，是一個經濟和文化都很落後的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泱泱世界人口第一大國內美術人才少得可憐，而且現代畫創作水平、印刷能力也遠落後於發達國家。雖說在中國美術史上也可看到悠久的文化傳統和許多珍寶作品，不過因受古代兩千多年的封建制度束縛，畫作一直也有著重寫意而忽視寫實的弱點。在近代西洋畫引入中國之前，中國的傳統畫作雖然有做工細膩的長處，卻對新事物接受能力差。強調「以形寫神」而一般不遵循西洋畫的黃金律，長寬比例往往失調。封建思想又排斥使用模特，造成國內人體寫生畫的缺失。直至五四運動、新文化運動之後，在西洋畫大量流入中國的同時，以徐悲鴻代表一代宗師認定素描寫生是造型藝術的基礎，強調中西融合，才將中國美術引上現實主義的道路。

抗日戰爭爆發後，中國那些數量很有限的藝術家由「象牙塔」走入殘酷的現實社會中，藝術家趕往鬥爭第一線，用筆作武器宣傳抗戰。當時國民政府雖然重視宣傳，也組織繪製戰時鼓動畫，卻局限於少數城市而忽略了占人口最大多數的農村。反而是條件最艱苦的中國解放區，在製作抗日宣傳畫時注重群眾性，強調文藝作品為工農兵服務。由於戰時物資缺乏，抗日根據地連水彩都難以保證，而木刻版畫能就地取材，因此解放區大力推廣木刻運動，成為當年的「延安美術特色」或稱「解放區美術特色」。解放區推出的多數美術作品藝術水平確實不高，不過能鼓舞軍民戰鬥，這就發揮了應有的作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中國在戰場上是用簡陋的武器同侵略者戰鬥，美術創造領域也體現了因陋就簡，這就是那時的國情。

戰爭當然主要靠真槍實彈來較量，不過槍炮是靠人來操作的，人的鬥志決定著武器，鼓舞鬥志又離不開宣傳。人類只要有戰爭，只要有軍事鬥爭的準備，就離不開以宣傳來激勵武裝人員的鬥志。雖然第二次世界大戰已經結束了70年，現在生活在和平與發展為主旋律的時代中的人們再看一下當年的宣傳海報，還是可以從中領悟一些古往今來軍事鬥爭的基本規律，更能了解進行戰爭不僅要打軍事仗還要打政治仗。在當今更重視輿論戰、宣傳戰、心理戰的現代信息化社會中，重溫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宣傳海報，恐怕給人帶來的就不僅是歷史的反思，也能帶來現實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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