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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不做的陪伴

什麼都不做的陪伴 


文/meiya


一、獨處與陪伴

在與人相處時,我常會遭遇一種尷尬,那種尷尬是相對無言的寂寞,感覺有如一陣冷風在兩個人之間的地帶上穿行,所到之處一片茫然無措,陰冷肅殺。比如,因為工作關係,第一次見面的同事。你們有一項工作要討論,於是約一起吃飯,談事情。正經事在菜還沒有上桌之前就談妥了,接著你們無話可說,四周的人在聊天,但是你們兩個人的空氣中卻很寂靜,彷彿一杯放久的豆漿,上面凝結了一層冷膜。沉默沒有維持多久,你們就打破沉默,開始聊天,你明顯地感覺自己和對方都在刻意沒話找話說,你們談今天的天氣,講最新的社會新聞,比如扶梯慘案,公交車爆炸事件,虐待兒童問題,大學生就業困難……等所有的社會新聞都談得差不多了,你們的菜終於上來了,你感覺彼此都輕呼一口氣,內心輕鬆許多。"來,來,來,吃菜,吃菜。"你們埋頭吃菜,多虧了筷子和嘴巴的運動,彼此的尷尬被消融了許多,但是也有的時候,你感覺自己不是在吃美味的菜肴,而是在咀嚼尷尬,這尷尬味同嚼蠟,你恨不得趕緊吃完飯,回家看電影上網去。如果當你們聊了許多社會新聞,菜還沒有上來時,你們的話題就開始進入更加個人的領域。詢問對方以下問題:是本地人嗎?如果不是,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多少年?結婚了嗎?有孩子了嗎?沒結婚的就談談沒結婚的幾個原因。結婚但沒孩子的,就談談兩個人結婚多久,如何認識,交往時候的一些趣事。有孩子的就談談孩子的活潑可愛,也許對方還會拿出手機,讓你看看孩子的照片,誇誇孩子的活潑可愛,你心裡想著:媽的,菜怎麼還沒有上來?


有一類人,無法獨處,無人陪伴就抓狂,他們充分依賴他人的陪伴和周圍喧囂的環境,沒其他人在身邊,他們會感覺寂寞又孤獨,甚至有的人因無法忍受獨處會抓起手機,挨個兒的給朋友打電話,以求得一絲絲內心的慰藉。周國平說,獨處是一種能力。"絕對不能忍受孤獨的人是一個靈魂空虛的人。世上正有這樣的一些人,他們最怕的就是獨處,讓他們和自己呆一會兒,對於他們簡直是一種酷刑。只要閑了下來,他們就必須找個地方去消遣。他們的日子表面上過得十分熱鬧,實際上他們的內心極其空虛。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想方設法避免面對面看見自己。"他對此的解釋是:"連他們自己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貧乏,和這樣貧乏的自己呆在一起是頂沒有意思的,再無聊的消遣也比這有趣得多。這樣做的結果是他們變得越來越貧乏,越來越沒有了自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另一類人則醉心於獨處,喜歡獨處更甚於陪伴,他們逃避親密關係和人群,有人陪伴會讓他們感覺不自在,渾身不舒服,總想逃離陪伴的關係。我自己的解釋是:這類人也在想方設法避免面對面看見自己。社會學裡有個鏡子理論。人是社會的產物,一個人的自我認識和自我認同是人在與社會的互動、對話、行動中長出來的東西,我們透過"關係""他人"的映照來認識自己。他們逃避關係,其實是在逃避自我。另一個解釋則是他們害怕依戀的關係,害怕在關係中受傷,所以寧願選擇不建立關係。當然,選擇獨處是避免受到傷害的方式之一,但如果僅僅因為預期的痛苦而避免依戀,就"不能使一個人活出存在意義上的完整性",他也無法擁有充實的生活與人生。


與這兩類人相比,我更偏向是後者。也許由於長時間的獨立生活和樂於獨處,我已習慣一個人,上餐廳吃飯遇到服務員問:小姐,幾位?我都可以微笑又大方地說:一位。就像阿桑歌里唱的:"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愛情,原來的開始是陪伴。但我也漸漸地遺忘,當時是怎樣有人陪伴。"一個人習慣獨處,並獨處得如魚得水般,不記得陪伴的滋味,也不適應陪伴的狀態,有人陪伴對他而言,反而成為一種需要去努力學習和適應的狀態。當有人陪伴著一起做事還好,當無事可做又無話可說的時候,對這類人反而是一種不自在的煎熬。我就是如此,即便在和男友相處時,在與最好的閨蜜相處時,我們雖然彼此熟悉又親密,但是這種不自在偶爾還會出現。我寫過好幾篇關於"一個人""孤獨"等字樣的文章,也蠻受讀者喜歡,但是卻從未寫過有關陪伴的文章,因為我對獨處很在行,而陪伴於我則比較陌生和不在行。陪伴有時於我而言就像冬天的蒲扇,夏天的暖爐,多少覺得不合時宜。想像一下,在7月酷暑的天氣里,當你面對一個暖爐時的第一個想法是什麼?一個字:逃。

二、沉默的陪伴


確實如此,我常常逃避陪伴,也逃避親密的關係,只覺得一個人最自在舒服,無人對我有要求有期待,我對他人也無要求無期待,這就免去了許多麻煩與失落。我有的時候甚至覺得陪伴是完全沒有必要的,直到我爺爺病重和過世,我對陪伴才有了重新的認識。他得肺癌病逝前的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會去陪他一段時間。對一個躺在床上即將走到生命盡頭又在受著病痛摧殘的人而言,時間是相當漫長的,過日子成了一種折磨。爺爺在床頭擺了一個小鬧鐘,總是時不時地抬頭看下時間。他需要我奶奶一直陪伴在身邊,如果奶奶離開,去洗頭或者做飯,沒有跟他說一聲,他會生氣和抱怨:"你去哪裡了,去了那麼久?!"我爺爺子孫眾多,所以我有一個大家庭。每天晚上7點以後,一大家十幾個人都會來到他的房間陪著他。我和叔叔以及堂哥堂弟幾個會輪流幫助他按摩肩背,以緩解他因為消瘦和缺乏翻身而引起的肌肉麻痹。大家聚在他的房間里拉家常,說一些電視新聞,村民八卦,田間地頭的趣事,家長里短,他聽我們大家聊這些,就很開心。那時,他一直靠吸氧機幫助自己呼吸,說話已不大方便。有的時候我們說到遠房的一個親戚想不起名字,他還會著急地補充一下。


記得立春那天夜晚,爺爺的呼吸忽然變得很急促起來。在我們鄉下,節氣具有非常重要的象徵意義,代表著離開和改變,很多小孩和老人在節氣更替之際容易生病,病重的老人會在節氣更替之際過世。我們大家都很擔心爺爺熬不過這一晚,整個家族的人都陪在他的身邊。一開始大家還聊天,深夜兩點以後,每個人都疲憊不堪,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陪著他。讓大家舒心的是,爺爺平安地度過立春夜。春節期間,因為更多子孫的歸來和陪伴,爺爺的氣色也好起來,他過了一個很開心的春節。在元宵節過後不久,他握著奶奶的手,在家人的陪伴下閉上了眼睛。


子曾經曰過:"未知生,焉知死?"先賢早就教導我們,學習如何好好活著也就是學習如何去死,同樣,學習如何去死也就是學習如何好好活著。爺爺對待病痛和死亡的態度,教會他的子孫如何面對生存與生活。在一天天和大家陪伴爺爺的日子中,我認識到爺爺教給我關於陪伴與愛的功課。他並不是真的需要大家給他講故事或者陪他聊天,他需要的只是陪伴,親人在身邊的陪伴,哪怕我們默默地坐在他身邊不說一句話的陪伴都很好,這種陪伴就是愛,讓他免於孤獨,讓他看到自己走過的這一生所創造出來的價值,幫助他克服對死亡的焦慮和恐懼。


還有一件小事,也加深我對陪伴的認識。我父親因為去看爺爺的時候,不是在他在睡覺時去看他,就是看了一會就離開,所以爺爺會向奶奶抱怨,說他不夠孝順。父親聽後感到很委屈。爺爺和父親的心理我都能體會。爺爺覺得我父親不願意花時間陪他。我父親則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和自己病重的老爸面面相覷,他覺得尷尬無助又焦慮。因為他沒有認識到自己僅僅沉默無言地坐著都是一種付出,表達著對父親的愛和關懷。

三、安心很重要


在人際關係中,我們是如此害怕沉默的陪伴。與不熟悉的人相處常有沉默時不自在的感覺,在與熟悉的朋友,甚至親密關係中也會存在這種沉默時的不自在。有一男性朋友曾對我說:我受不了和女朋友在一起,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的時候。不說話的時候我們用吃飯和做愛來填滿,不做愛的時候,我們用吃飯和談話來填滿。也許這種狀態正印證了那句話:真不知道男女約會除了吃飯還能幹嗎?


我們與朋友或戀人在一起,不是不停地說話,就是不停地找事做,希望以此塞滿沉默的空間。一沉默我們就感覺尷尬,渾身不自在,如坐針氈,不是刻意沒話找話說,就是急於想擺脫這種沉默的尷尬。我們完全沒有意識到,什麼都不做的陪伴也是一種付出,也是愛。更重要的是,我們做不到什麼都不做還能安心自在。什麼都不做還能安心是一種非常高的心境,需要不斷地修行。


我看了存在主義心理學大師歐文·亞龍的不少書,其中在《在生命最深處與人相遇》這本書上講了一個很有趣的小故事。亞龍有一位敬愛的老師,年歲很大了,患有老年痴呆症,住進療養院,亞龍經常去看他。最後一次他和朋友去看老師,可是老師病情加重,不記得他了。他跟老師談了許多他們過去的事情,老師才終於記得起他來。


他友善而充滿深情地問老師:"傑里,對你來說,坐在這裡跟你不能確定是誰的人一起談話,那會是怎樣的感覺呢?"他總是能夠關注當下得體驗!傑里聽懂了他的話,並對他的問話里所表達的關心做出回應:"我喜歡這種陪伴,"他說,"你知道,情況並不是那麼糟。我每天醒來,看到窗外的綠樹和鮮花,我很高興看到它們。情況並不是那麼糟。"

"我喜歡這種陪伴"這回答的多令人感動。單單是陪伴就已然足夠了,不管陪伴你的人你是否能確定彼此的關係。


上周我上心理學的課,老師讓我們體驗了兩種極端的類型的來訪者,一個是喋喋不休的來訪者,一個是沉默無語的來訪者。老師問我們面對沉默無語的來訪者的時候,內心什麼感受。大家說得都差不多:尷尬,無助,無奈,如坐針氈,覺得每一分鐘都是煎熬。老師問了我的感受,我答:彷彿置身在一個沉默的密室。有的同學選擇給來訪者倒水、放音樂等。其實這些並不是滿足來訪者的需要,只是滿足心理諮詢師自己的需要,他彷彿在說:你看,我都為你做了這麼多事情,你怎麼也得說一兩句話吧?!這是一種互惠的策略,同時彰顯自己多體貼,多關懷,並醉心於此。還有的同學指著自己的手錶說:你看,已經過去好幾分鐘了,你一句話都沒說,不管你說不說話,錢我可是照收的。這則是一種威逼利誘。老師說,當他自己面對這樣的來訪者也會沉默不語,等著來訪者自己打破沉默。這讓我想起《心靈捕手》中的諮詢師西恩。在他與威爾最初的兩次治療中,威爾長時間地陷入沉默中。威爾沉默時,西恩也一樣沉默。他絕不先開口,而是等待威爾開口。甚至在他面前打起了瞌睡。這種沉默有兩層意思:一是你有沉默的權利。二是我不會誘惑或者對你施加壓力讓你說話。在玩了很長時間的"瞪眼遊戲"後,威爾主動開口講話了。有的人覺得打破沉默的這個時候治療才開始,在我看來,當他們彼此沉默陪伴時,治療已經開始了。


接著老師談到他認識的一個人本主義心理諮詢師面對沉默不語的來訪者是怎樣做的,他對來訪者說:也許你現在還沒有準備好要說些什麼?那也沒有關係。我很高興在這裡陪著你。我聽了也很受觸動,單單這幾句話就包含了共情,無條件的接納和耐心的陪伴。如果心理諮詢師能做到這一點,我想單是他陪伴來訪者坐著就能讓來訪者感到安心。


在《村上春樹,去見河合隼雄》一書,對心理諮詢師河合隼雄的評價,用村上自己的話說:"不過,在那樣的狀態下,與河合先生面對面談著各種事情時(幾乎沒有談到小說的事),頭腦里卻感覺到好像痒痒的逐漸放鬆似的不可思議的溫柔感。要說是"療傷"或許太過於小題大做,總之好像整個鬆一口氣。河合教授真是一位不可思議的人。和河合先生面對面談話,我每次都很佩服,他絕對不會像要以自己的想法去推動對方的樣子。反而是很小心注意,不要去妨礙對方的思考和自發性動向。應該說,反而是配合對方的動向,一點一點地在移動調整自己的位置。例如知道我那時正在寫小說,便斷然停止可能會誘導我(或我的作品)的發言。並幾乎都在談一些毫不相關的話題。因此結果,為我啟發提示了幾種自然思考的可能性,讓我可以在那前方,自己發現方向。因此我想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受到他相當多的鼓勵。"

我對河合隼雄先生真心佩服。後來,看了他的《心的棲止木》才明白他修鍊了一顆安心。什麼都不做,容易,但心安則極難。因為我們有那麼多的抱負和慾望要滿足,我們的心一刻都不曾止息。真正的愛不是去努力做些什麼,而是努力不去做些什麼。河合先生努力不去做會誘導村上有關寫作小說的發言,就是一種真正的愛。他在《幸福和安心》一文中說道:與其思考"幸福",不如"安心"更重要。能夠做到"安心立命"的人,彷佛"實實在在紮根於大地之上,只要去到他身旁,他就會讓你感到安心"。他又說:我在美國就見到很多這種類型的人,他們對一切都充滿自信。可是卻完全缺乏"安心"。在他們身旁,好像連你也坐立不安起來,甚至焦躁慌張起來。


如果你足夠安心,當你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也覺得安心時,無論你身邊陪伴著的人是誰,你也能夠讓他感到安心。也許可以這麼說:當你心中有光時,才能照亮他人,點亮別人心中的光。所以,當沉默再次降臨在你們之間時,請不要恐懼沉默,不要逃避沉默,試著不去打破這份沉默,試著不去做些什麼,不去說些什麼,而只是選擇沉默的彼此陪伴,試試看,也許你能感受到這沉默中蘊含的愛與安心,並在這其中"看見"自己,"修鍊"自己,在沉默中修鍊自己活在此時此刻的安心。


你覺得自己牛逼在哪兒?
自以為的「好人」
如果人生能倒帶
人生是選擇的總和
熱愛微小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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