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政府的反恐秘密武器，竟然是抖森？
BBC 熱播劇《夜班經理》（TheNight Manager） 之所以吸引人， 是因為它有著如下情節設置：為了抓住大反派理查德·羅珀（RichardRoper），情報機構必須想辦法滲透進他的組織。於是他們僱傭了男主角喬納森·派恩（Jonathan Pine）。派恩想辦法成為軍火大佬羅珀的朋友，對羅珀展開暗中偵察，時刻冒著暴露的危險。
《夜班經理》中的羅珀（左）與派恩（右）；圖片來自《每日電訊報》。
這部劇的原著小說由約翰·勒·卡雷（John le Carré）在將近25年前寫就——那時，互聯網還沒普及，我們的世界也尚未被數據加密技術、Facebook之類的社交媒體包圍。甚至連手機也還處於萌芽階段。
倫敦舉行反恐演練；圖片來自《每日電訊報》。
其實在現實的反恐工作中，應對恐怖威脅時，警方和安全人員越來越有經驗，高科技手段層出不窮。於是，恐怖襲擊者們開始回歸傳統的接頭和傳信方式。菲利普·約翰遜（Philip Johnston）的這篇特稿揭示了一個事實——對付極端分子，唯一真正有效的方式是：間諜。
恐怖襲擊者們開始回歸傳統的接頭和傳信方式；原圖作者Patrik Svensson。
英國的反恐力量合作遙遙領先
人們更願意相信，在追蹤恐怖分子或者黑幫大佬時，老派的技術手段已經被淘汰了。但事實並非如此。的確，衛星、電話竊聽、無人機——所有這些來自現代通訊世界的裝備，都已經成為反恐和執法機構的必備工具。但僅依靠它們是不夠的：人工情報仍然是最重要的武器。如何獲得人工情報則是另一個議題——1883年愛爾蘭共和黨對倫敦地鐵展開第一次襲擊以來，英國官方就一直在進行這方面的努力。
在芬尼亞黨人的爆炸襲擊之後，倫敦大都會警察局成立了一個特殊部門——愛爾蘭特別分部，之後以「特別分部」的簡稱聞名。當北愛爾蘭的動亂對國家安全產生直接威脅時，軍情五處（MI5）也受命成為抗擊恐怖主義的關鍵角色。
軍情五處總部泰晤士大廈（Thames House）；圖片來自《每日電訊報》。
遺憾的是，這兩把原本可以聯合出擊的利刃幾乎沒有很好地合作過，直到「9·11」事件激發了西方反恐聯盟的概念。突然間，間諜們再度站到了舞台中央，共同面對比愛爾蘭共和軍還要致命的威脅。但他們依然面臨資金和人手不足的窘境，和警察之間的協作也幾乎不存在。2005年7月7日，4個自殺式炸彈襲擊者在倫敦地鐵和巴士上造成52人死亡後，這樣的情況才有所改變。
監控錄像拍攝到的2005年7月7日倫敦炸彈襲擊嫌疑人；圖片來自《每日電訊報》。
軍情五處的規模已是過去的兩倍，預算也隨之增加到兩倍。它的信息技術顯著提高，並通過各地區的警力填補了空缺。軍情五處不再高高在上地呆在泰晤士河畔的倫敦總部里，如今，它在利茲、伯明翰等8個城市設有辦事處，與當地警方的「特別分部」相結合。
今年3月發生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的恐怖襲擊讓我們意識到，不同警力和情報機構之間的缺乏溝通能讓「伊斯蘭國」分子大搖大擺地在人眼皮子底下行動。相比之下，根據一名前反恐機構領導的說法，英國如今「在綜合應對方面遙遙領先於其它發達國家的同行們」。他補充說：「（像英國這樣）在反恐網路上的投資和警方與情報機構之間實打實的和諧關係並不是在哪裡都存在的——比如在法國和比利時。」
布魯塞爾機場監控錄像中拍攝到的恐怖襲擊嫌疑人。
公眾警覺性極為關鍵
但英國也並非一貫如此。多年來，軍情五處和警方之間、蘇格蘭場內部反恐分部和特別分部之間一直存在「地盤之爭」，阻礙了情報的收集。直到倫敦爆炸案之後，警方的作戰小組們才統一受一個新統領機構的指揮，並與軍情五處合作。
這當中的人際關係非常重要。「當你和這些人一起工作，和他們一起踢球，一起喝酒的時候，很難相信他們其實正試著搞垮你。」一名前軍情五處官員說，「我們的人際關係曾經非常差。但現在，多方力量充分融合，尤其是在倫敦。」
湯姆·希德勒斯頓在《夜班經理》中飾演的派恩，以夜班經理身份卧底滲透反派組織獲取情報；圖片來自《每日電訊報》。
目前，英國反恐任務的優先順序由一個叫「執行聯絡組」的高級機構來決定。一名警方人士說，這個機構定期和相關人員進行「圓桌會談」。儘管這套機制如今運作正常，而且據說比其它國家都高效，但並不意味著它就絕對可靠。2005年至今，英國沒再出現過造成大規模傷亡的襲擊，但恐怖分子的嘗試從未停止。很多陰謀被挫敗了，但總有一個最終會成功。安全機構現在的擔憂是發生像孟買或巴黎那樣的系列恐怖襲擊。
2015年11月14日遭到恐怖襲擊後的巴黎街頭；圖片來自CNN。
在這樣的情況下，反恐事業很關鍵的另一個部分就是公眾。公眾的警覺性可以為拼圖湊上關鍵的一塊。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挫敗克勞利炸彈陰謀的調查——在反恐界被稱為「裂縫行動」。調查的重大進展是反恐熱線接到的一個電話，來自一個在西倫敦貯藏庫工作的女人。
她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三個年輕的穆斯林男性要為一大包肥料專門租一個柜子？他們說肥料是用來做園藝的，但將近600公斤的肥料足夠用在四到五個足球場那麼大的土地上。她提供的信息非常關鍵：這三個年輕人中有兩個是已經受到監控的恐怖分子嫌疑人。掌握這一證據後，警方阻止了恐怖分子這場對大型商場、夜店和其它幾個目標的襲擊，並將他們捉拿歸案。
「裂縫行動」（Operation Crevice）中警方獲取的嫌疑人相關錄像；圖片來自BBC。
參與「聖戰」的年輕人或許是卧底
公眾可以成為反恐力量的耳目，那麼像喬納森·派恩那樣的「內鬼」呢？「這非常難
而且非常危險，但仍然是很關鍵的武器，」一名前安全機構招聘人士說，「人工情報能讓我們儘早發現一些問題的跡象，以便及時採取措施。我們投入了很多資源來發展更多的傳統人力。」
《夜班經理》中派恩劇照。
沒人願意對這方面的工作透露太多，因為其中危險極為真實：把外來者安插進一個封閉的群落，比策反一個本來就生活在其間的人更難。以北愛爾蘭為例，安插卧底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大家互相熟識，任何新來的人都會非常惹人注目。因此，最主要的反恐手段是讓鄰居和朋友去舉報身邊的搶手和炸彈襲擊者。當然，在一些大城市，安插一個「恐怖分子」新人則不那麼容易引起懷疑。
儘可能接近潛在恐怖分子非常重要，因此安全機構在招納探員方面投入了巨大努力，儘管冒著行動失敗的風險。那些從敘利亞參與「聖戰」回來的年輕人中，說不定就有不少人是為警方和軍情五處工作的，這或許能解釋為什麼他們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被起訴或關押。
「聖戰」人員出現在去年的伊斯蘭國宣傳片里；圖片來自《每日電訊報》。
情報收集不僅僅是高級別的監視或安插間諜，還需要情報人員注意收集看起來並不重要、卻可能有大用處的日常信息。但現在的問題是，一些社區里警察正被邊緣化，無法發現一些乍看無害的陰謀端倪：誰的行為跟平時不太一樣，誰在和已知的極端分子來往等。正如一名反恐主管所說：「在社區里，人們普遍對警察和安全機構持懷疑態度，信任度很低；社區警察在識別風險方面幾乎毫無用武之地。
傳統間諜比「管閑事法案」更有效
除此之外，還有現代化交流方式帶來的挑戰。為了防止恐怖分子運用高科技手段溝通，官方出台了《調查權力法案》（Investigatory PowersBill），這一法案被批評者稱為「管閑事法案」，原因是它將讓當局有權獲得大批量數據。
今年3月13日，示威者在議會外集會要求內政大臣特麗莎·梅（Theresa May）考慮撤銷《調查權力法案》；圖片來自《衛報》。
軍情五處前任掌門人伊萬勛爵（Lord Evans） 解釋說，這並不是要監視所有人，而是旨在篩去那些不構成威脅的人。他還解釋了自己是如何說服國會委員會通過這條法案的：「我們可以看看過去六個月里英國有哪些人曾去過或來自中東、敘利亞地區，看看誰的手機曾經出現在敘利亞或伊拉克北部。再看看誰曾經出現在布魯塞爾的莫倫貝克區（Molenbeek）， 因為這裡最近出了不少問題。把所有這些數據疊加起來，我們會得到大概一兩百個人或者電話號碼。」
「然後再看看這些號碼中有哪些和已知的極端分子有過聯繫——不論是直接和某個暴力極端主義者聯繫，還是間接和這類人有聯繫。這樣就會把範圍從一兩百縮小到6個人左右。」
伊萬勛爵說，剩下的這幾個人會成為進一步調查的目標，也就是來自英國政府通訊總部的竊聽和信息攔截。這不僅需要專門的授權令，還需要大量人力。當然，失誤是不可避免的，一些像穆罕默德·西迪克·汗（Mohammad SidiqueKhan，倫敦爆炸案主犯）這樣的恐怖分子成了漏網之魚，因為安全人員被其它目標轉移了注意力。
對一個目標的全天候暗中監視需要30到40個外勤或後勤探員。從堆積成山的信息中篩選有用的那些，更是極其耗費時間。
對一個目標的全天候暗中監視需要30到40個外勤或後勤探員；原圖作者Patrik Svensson。
英國目前的反恐網路已相當龐大：軍情五處、軍情六處、政府通訊總部、警察局，有超過1.5萬人負責反恐事務。但這樣的力量仍然可能是不堪一擊的，就像在比利時這樣的國家裡，恐怖分子已經建立起據點。
如果威脅來自外部，那麼所有在英國國內收集到的情報都是無用的。我們看到首相卡梅倫最近談到的一些應對措施：為了預防巴黎式的系列襲擊，成百上千名特殊武裝的警察被派往街頭，各機構在白廳召開「眼鏡蛇」緊急會議。但一旦損失造成，一切都為時已晚。
位於切爾滕納姆（Cheltenham）的英國政府通訊總部（The government communications headquarters，簡稱GCHQ）；圖片來自《每日電訊報》。
要抗擊這些想要造成大規模殺傷的恐怖分子們，需要更多的高水準情報、更少的搬弄是非、公眾的警覺性以及很多的運氣。更大的風險是，當對戰越來越多地進入高科技層面時，恐怖分子們會轉而採取傳統的聯絡方式，例如在公園街頭或傳遞手寫信息。當反恐工作越來越依賴於數字信號的反饋時，恐怖分子會轉而採用模擬信號。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仍然需要那些深入到危險組織內部的無名英雄。即便在當今的大數據世界，傳統間諜仍然能提供比上百萬次的電腦信息攔截更多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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