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晶工作室攝影進階系列講座之一

黃東黎作品

黃東黎:接下來就是給大家看一下在那邊的時候做的一些東西，這個是我剛剛到達那邊的時候一個非常短期的作業，因為我隻身一人到那邊什麼人都不認識，而且我還遲到了，帕森斯是一年有三個學期，從夏天開始，從6月份就開始上課，我是7月份才到達，我本身英語就已經不夠好，我還一個人不認識，到達那邊之後他們已經在期中測評了，我卻什麼都沒有，馬上必須拿出一套新的作品來參加他們的測評，所以這個就是我剛搬到那邊的一個作品，什麼都沒有，全部自己搞定，我拍攝了空白的空間，被一個人的氣息慢慢所變化的一個過程。其實很多做藝術的就需要這種無聊的狀態，他會迸發出你去觀察生活中普通人不會觀察到的一些細節，可能因為普通人已經被柴米油鹽或者是其他的一些東西所吸引，不會注意到生活裡面有一些被忽略的東西，然而藝術家把這些東西提出來，讓你看到。這個對我來說更像一個短期的訓練，要把你放在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間裡面你能做些什麼，你能拍到什麼，以攝影的形式。

黃東黎作品

接下來我做了一些行為的東西，因為我當時跟我的系主任在聊的時候我就問你們學校有沒有美術館？我可不可以學到策展的東西？你們有沒有關於做行為藝術的一些課程？當時我在國內去問他這些問題，當我去到那邊之後覺得特別傻，因為我完全不了解他們那邊藝術教育系統，我問的這些問題好像是人家在問你這兒有沒有這個課，有沒有那個課？其實在那邊不分你做行為或者是做裝置、做雕塑或者是做策展，他們不分的，就是你雖然身在攝影系，但是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東西，可以上任何你想上的課，不會限制你一定要拍照。所以我當時去到那邊第一個正經的作品就是做一個行為，當時我們的導師是寫《這就是攝影》那本書的英國的評論家，也是機緣巧合，因為他本身也是看過很多很多藝術大師的東西，策過很多展覽，雖然他自己不拍照，但是我會跟他討論我做的這項東西放在整個當代的一個流程裡面我是在哪個位置，他會幫你指出來。這個作品而我用純水在宣紙上寫《心經》大概持續20多分鐘的一個行為視頻，當時觀眾是在紙的另一面看到我書寫的身影和落筆，從開始寫到中間水慢慢地蒸發掉，字逐一地消失，形成好幾層的經文堆疊的狀態，一個視覺效果。最後當水完全蒸發掉，又是一張什麼都沒有的白紙，整個過程從0-1再到0這樣一個過程。

我想說我作為一個中國人到達西方的語境，我很情不自禁地認定我是一個來自東方的，我必須用我自己，雖然我也不大，但是我也在中國學習了這麼多年，在中國的教育下培養出來，受到東方文化影響的東西。

東方文化裡邊很好的部分就是關於生命的智慧，觀眾要很有耐心地去忍受這樣一個漫長的書寫的過程，而且不管你是一個中國來的，還是外國的觀眾可能不太了解我在書寫什麼，我就是要綁架你，讓你在煎熬的過程中儘可能地思考。所以本身選擇《心經》是它本身沒有任何的意義和任何的解釋，完全是靠超寫跟頌念自行去理解到的，這也是我為什麼選擇這個原因，就好象說一個人寫一百遍歌詞也是寫，最後獲得的那層意義是不太同的，這個選擇什麼內容去寫也是經過思考的。因為他在看到這個過程之後，可能到最後得不到一個結果，一個看不見的結果，放在一個隱喻的裡邊，很多人可能會通常是不會做這種又花時間，又看不到利益的事情，所以這就是一個行為想要綁架你當時在場的觀眾，想要他們在那兒想的一件事情，我特別喜歡有一個導演叫蔡明亮，他做了一系列的片子，這是他的一個電影叫《行者》，實際上他有一個《僧人行走三部曲》，大家都可以去查一下，如果沒有看過的話。在《行者》的片子裡面李康生就是他御用的演員，扮演了一個僧人以幾乎零速度的位移，行走在川流不息的世界裡面，對他本身而言是非常考驗的，因為他本身也不是一個專業的演員，就是蔡明亮在路上碰到了一個普通人抓來做演員，對他本身是有考驗的，其次是對觀眾也是一種挑戰極限的行為。蔡導的片子基本上都是有這樣一個特質的。其實在那邊我會不由自主地去用東方文化的東西，這個就是我接著做的另外一個視頻，另外一個行為，我不斷地在不同的情境之下書寫自己名字的拼音，因為來了之後我沒有用英文名就是想保持原來的名字，我就想說如果你是外國人，就請你記住我的名字如何拼寫，我不要去適應你們的文化，我就是想保持住我自己的那一份可被識別的一個人物。

黃東黎作品

黃東黎作品

這個是大冬天的，當時跟導師也是在那兒聊，到底什麼是行為，什麼樣的人會去做這件事情，然後就去研究了他的整個的歷史。我發現歷史上很多做行為的人，因為他都是跟身體發生關係，早期基本上是一種自我折磨的狀態，我想這個東西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行為這件事情真的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真的是需要一個非常真誠的一個狀態，一個欲求要通過這樣一個行動來去表現我自己的一個想法。當時我12月份很冷在一個海灘上面赤腳在那兒一直寫，海水過來的時候會淹蓋我寫的文字，一遍一遍地擦試，我一遍一遍地書寫，這個海浪是我所控制不了的。彷彿是一種不可控的力量，一個環境。這是用的鹽，在這種一層一層撒上去的過程中我的名字是從一個模糊的狀態到越來越深陷，反差越來越大，這個名字會逐漸逐漸地清晰。

這是在中央公園山上的一塊石頭上被雪覆蓋掉。我一個人跑上去撿了一個樹枝，因為寫完之後我其實雖然把我的名字寫在了這塊石頭上面，欺實到最後就是一塊什麼都沒有的也識別不出來是我在那兒做了這件事情。

黃東黎作品

黃東黎作品

剛剛也說到我特別喜歡做手工，這是一個緊接著後來做的一個項目，它是一本有趣的書，這個書本身就是一個藝術作品，在當時那種西方的語言環境之下所有的言論空間以及文化環境都會發生轉變，然後我會對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報有好奇心，我會回過頭去審視我之前所受的教育，我成長的環境，去反思到底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構的，特別想去挖掘以前我們不知道的一些事情，一些真相，所以這個作品的名字叫「表象之外」都是拍攝的一些我認為有一定的與我認知所不同的事物，也是有意地去表現在黑夜裡面被善良的一棵樹它的形態是怎麼樣的，它在黑夜裡面是看不到的這樣一個想法，這本書裡面以一種互動的閱讀方式在編輯圖片，講不同時間拍攝的或者我聯想到的事物所相關聯，也就是說裡面可能有一些不是我拍的，只是我想到的根據這個場景所想到另外的一個場景。我設計了很多有意思的圖像閱讀方式，比如說看到這個書會看到，去翻開被遮掩的圖像，切一個小窗口，比方說那裡開了一個小口子，這個可以看到後面的那張圖片，跟前面的圖片發生關聯。那張泰坦尼克號就不是我拍的。我希望能夠以這樣一個翻閱的形式去帶領觀眾去看，可能看著看著有一種知道我想講什麼，就會看到這個生活中的世界之間存在的微妙的關係，這其實是一個摺疊的小角落裡面的一個設計。

唐晶說讓我講一下手工書製作，一個是為我自己喜歡做手工，也沒人教，就是自己學會的，自己在網上搜一些做書的教程或者是看人家是怎麼做的，因為互聯網時代真是想做什麼完全可以自學到。所以我做了30本手工書，限量版，我自己也在發售，每一本都是我自己一本一本穿線、切割，一開始都是用手切的，因為在那邊真的一切都非常貴，所有的材料都是昂貴的，一塊錢可以在中國買一塊橡皮，在那兒我要花10塊錢人民幣，一個書的殼子可能這邊10元錢可以進一大堆，那邊只能80塊錢一個。材料是昂貴的，在國內有這些材料的便宜的耗材，真的要利用起來。

這是沃爾夫岡·提爾曼斯的一個展覽，如果熟悉你會知道這個人，我覺得你會從我的作品中隱約看到他的影子，因為我特別喜歡他，網上我買了很多他的書有他的紀錄片，我特別喜歡這個人，因為他編輯圖片的方式特別啟發我，包括一些書的設計以及展覽的方式，把畫展覽在牆上的方式，他是一個特別神奇的人，他處理圖片的方式好像是在處理一個巨大的圖片資料庫。他可以把那些普通人完全不會去拍的，或者拍了一段時間，過了一段時間當垃圾圖片刪掉的，放在作品裡面，讓他存在，而且有意義。他在大都會，大都會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通常展一些博物館的東西，列強在中國搜刮的古董之後展在那兒，但是在大都會有一個攝影裝置展覽，設置了兩塊屏幕，像一個建築的方式去瀏覽他的所有的作品。首先作品的主題一直在他自己的邏輯上，他自己能把控，他又有很強大的處理能力，各種細節還有局部放進去，沒有用攝影去強加給你一個固定的印象，但是他就是用這種漫天遍野式的一個圖片的方式補足你視覺當中的某一個缺少的東西，可能就是那種感覺，後面展覽的時候在牆上，開始做的時候一個小角落，當時在想怎麼樣把一本書展覽到牆上，因為書的整體對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黃東黎作品

黃東黎作品

這是另外一個作品，這是我的創作，這是畢業展時候的一個作品，我也做了一本書，中文名字叫《城池》，是我在美國拍的中國城的一些景觀，我覺得我作為一個現代中國社會去到那邊的年輕人，我看他們的唐人街，我走了很多的城市去找，有一些城市有唐人街，有一些城市沒有，我覺得他們的狀態其實在七八十年代的香港、廣州的那種感覺，好像跟我們現在的中國發展的情況是有差距的，但是我就在想一個問題，正是因為他們保持了這種傳統的東西，而且那個年代他們移民到了那邊，然後在異鄉建立了自己的一個城鎮，而且中國移民量是巨大的。他們能用一個異鄉的文化，這種強大的在那塊土地上，雖然美國是一個移民城市，但是中國城在那邊是深入每一個西方人的心理。很多西方人沒有來過中國，他們最後覺得中國城就是中國，我在拍攝的時候去闡釋的時候，在我看來這些狀況是蠻落後的狀態，會有他們店裡的裝飾，以及那種小街道都是小店的感覺，不是現在的中國發展的一個狀況。

後來這個作品是有包括攝影跟視頻兩個部分的，視頻的方面，當時我不光是拍攝了紀實類一個拍照的東西，我也會跟那些人去交流，其實我是一個特別害羞的人，在當時拍《靈魂體》濕版人像的時候也是為了挑戰自己想要跟人說話，就練膽子，基本就是被轟出來的狀態，沒臉沒皮的又進去跟他們交涉，以一個學生這樣的一個身份去展示我的友好，我不會用這些圖片去做什麼，做什麼，也會跟他們簽訂協議，有一些老闆人還是蠻好的，就是到現在還能成為朋友。

我在跟他們交流的中間會接觸到各種年齡段的人，可能跟我差不多大的。後來因為他爸媽移民到那邊做生意，我就會問他你真的很開心要過來在這邊生活？你又不認識人，你就這麼想要離開自己以前居住的那個環境，到一個新的地方生活嗎？這個問題放在以前可能大部分都會說當然是出國好，就是外國的月亮比中國的圓嘛。但是我覺得現在，像我們這代人的經濟情況比較好，在國內可以搜索到國外任何的資訊，那道牆根本不算什麼。所以我們會帶有自己獨立的觀點去看待，選擇留在那兒或者是不留在那兒。這是一個我跟拍的非法移民，一個台灣人。他跟他老婆結婚之後，分開四年一直沒有見面，因為美國的綠卡是需要在境外等待申請的，所以他就結婚之後他老婆回去了，他就一直黑在這裡，以打黑工的身份留在美國，這種情況太普遍了，但是你能找到一個願意曝光自己的人也是很不容易的，他們肖像權的意識很強。我反正很感激他能夠讓我拍攝整個他的生活以及工作，以及他老闆，他在一個中國人開的日本餐廳裡面工作。

1月23日黃東黎講座現場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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