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做隨波紛綸客

文史 07-13

文煙雨客

知道李白寫詞，源於這首《菩薩蠻》。

莫做隨波紛綸客

「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連短亭。」

暮色之中，炊煙裊裊，漫過了漠漠平林、悠悠寒山，有人在重樓之上愁緒滿懷。尋不到歸程，看不見歸宿，只有一程一程的山水，鋪在遠方。該走向何處？天地靜默無言。

讀完這首詞，恍然自失。這天地之間道路紛紜，卻只有一條路可以帶我們，回到煙火繁盛的家園。

莫做隨波紛綸客

想起王勃滕王閣序中的一句：「孟嘗高潔，空餘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王勃逸興湍飛，把他人跌宕起伏的一生，融入千秋不變的墨痕。

他筆下的阮籍，是個真名士，竹林七賢之一，經常獨駕車馬，率性出行，不辨路徑，隨意馳驅，路窮盡之時，就慟哭而返。

阮籍喜歡喝酒，曾大醉六十天。但他並非酗酒，而是世與我相違，以酒逃濁世。

莫做隨波紛綸客

他寫的八十二首《詠懷詩》，光焰照人。「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襟」「丘墓蔽山岡，萬代同一時。千秋萬歲後，榮名安所之」「一日復一朝，一昏復一晨。容色改平常，精神自飄淪」「天網彌四野，六翮掩不舒。隨波紛綸客，泛泛若浮鳧」……

一首首詠懷詩，有他對自由道路的探尋，也有求而不得的悵惘。在那個不自由的時代，應該如何自處？

「隨波紛綸客，泛泛若浮鳧」，是只能像浮鳧一樣追隨風波，浮沉上下，做一個庸庸碌碌之人嗎？顯然，這一句疑問里，說出了篤定的答案。

莫做隨波紛綸客

決不庸庸碌碌，隨波逐流。阮籍生於漢建安十五年，三歲喪父，家境清苦，由母親撫養長大。他天賦秉異，勤學篤行，八歲能寫文章，終日彈琴長嘯，不慕榮利富貴，效法道德高尚、樂天安貧的古代賢者。

「少年學擊劍，妙技過曲城」。阮籍文武雙全，十六七歲時，阮籍隨叔父阮熙到東郡，充州刺史王昶與他相見時，他「終日不開一言」，王昶「自以為不能測」。

可是，置身紛亂時局，他一樣沒有出頭之日，於是，心中的一腔熱血，漸漸被冰封，濟世安民的情懷，也化作了睥睨一切的緘默。

莫做隨波紛綸客

「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阮籍登廣武城，在觀看楚漢古戰場時，發此了如此豪放的慨嘆。嘆時無英雄，可現在有英雄又如何？不也一樣青春漸老、功業難成嗎？

同為竹林七賢的嵇康，胸有丘壑、滿腹經綸，主張「越名教而任自然」「審貴賤而通物情」，為「竹林七賢」的精神領袖。他是曹魏宗室的女婿，娶曹操曾孫女長樂亭主為妻，官至曹魏中散大夫，世稱嵇中散。後因得罪鍾會，為其誣陷，死時年僅三十九歲。

《世說新語·雅量》中這樣記載：嵇中散臨刑東市，神氣不變，索琴彈之，奏《廣陵散》。曲終，曰：「袁孝尼嘗請學此散，吾靳固不與。《廣陵散》於今絕矣！」

莫做隨波紛綸客

「臨刑東市，神氣不變」，這就是廣陵絕響。其實，嵇康死去之時，廣陵散也就自此絕跡世間了，因為，真正懂她的那個人，走了。

嵇康的才思也讓人高山仰止。他寫的《贈秀才入軍》：「息徒蘭圃，秣馬華山。流磻平皋，垂綸長川。目送歸鴻，手揮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釣叟，得魚忘筌。郢人逝矣，誰與盡言。」字裡行間，有出塵之想，心游萬仞，忘俗世萬機。

莫做隨波紛綸客。從容赴死之時，嵇康目送的，是與靈魂一起高蹈的歸鴻，從此之後，縱遇再多紛綸波折，也是在回鄉途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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