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最牛中學軼事

大象公會的文章是怎麼寫出來的？作者是用什麼方式獲得這些信息的，參考過哪些資料？這是我們收到的留言中最多的提問。有些人乾脆希望我們能用注釋方式列出參考書目。由於我們產品的媒體屬性，它不可能像學術論文一樣，在文章中插入注釋列舉資料出處，這會把讀者趕跑，而且，對真正有心的讀者來說，僅僅列出注釋和參考資料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我們嘗試由作者單獨寫一篇文章，從選題如何產生，操作過程遇到哪些問題，參考了哪些資料——作者認為最值得與大家分享的東西，便是這篇文章的主題。從今天起，我們盡量爭取讓每位作者都在寫完文章後，寫一篇他願意和大家分享的東西。它將附在每天正文之後，做二條發出，標題前會冠上 「分享」二字。

又，很多讀者反映大象公會沒有開通打賞功能；另外，於作者的成就感而言，由於大象公會平台上平均超過十萬加的閱讀數，實在不易讓作者找到成就感，而且有時高傳播率的文章未必都是作者最喜歡的，獲得少數真正喜歡它的讀者的肯定才是。所以，所以我們在每篇「分享」文末放上微信打賞二維碼。如果今天的「分享」讓您覺得有收穫，請多多直接鼓勵作者。

文｜鮑君恩

最牛中學這篇文章拖了一個月才寫出來，整日查資料搞得頭暈腦脹，但我關心的許多為什麼由於年代久遠，缺少資料無法坐實，苦不堪言。

說一些故事吧。大象公會正文涉及的事實、數據若無正式統計不能入文，所以有趣的故事被浪費是常事。一些不便於進入最牛中學正文的故事和材料，正好可以放到「分享」這個新欄目。

某位前輩，1950 年代出生於革命幹部家庭，小學就讀於史家胡同，中學沒隨大流入四中之類學校，進了一所普通市屬重點。開學那天，校長少不了一番好好學習長大後建設共產主義大廈的勸勉。講完後，又讓一些新生留下，這位前輩正在其中。校長把共產主義大廈的話又講了一遍，但話鋒一轉，大意為：建設大廈有分工，有搬磚提桶的，也有舉旗吹哨的，你們將來是舉旗吹哨的，得嚴格要求自己，不能與其他（搬磚提桶的）同學一般見識。

這位前輩後來才知道，將來舉旗吹哨的都是同樣家庭出身。只是他上課該看課外書看課外書，該搗亂搗亂。終於年輕的班主任忍無可忍，粉筆頭就拽了過來，前輩偏頭躲過拾起粉筆頭反擊命中一氣呵成。年輕班主任當場淚奔去告校長。校長並未痛罵，而是請他落座後語重心長：你和班主任互扔粉筆頭了？老師工作方法不對，但你不能計較，她是群眾，咱得幫她。

這位前輩一下明白了舉旗吹哨的意義。

他說，許多年後他才知道，小學時候唱的《讓我們盪起雙槳》，成年後走向社會唱的《八十年代新一輩》，確實都是非常真實的生活，但是且僅僅是他們的真實生活。

因為在他們「做完了一天的功課，我們來盡情歡樂」的童年，吃著解放軍叔叔從內蒙打來的黃羊時，並不知道全國小朋友正餓肚子，他們成年後繼續「盪起小船兒，暖風輕輕吹」，並自信「光榮屬於八十年代的新一輩」時，並不知道返城的同齡人正為找工作、婚戀發愁。

我起初的想法，就是對 1949 年後幹部子弟學校的發展生態做詳細梳理，因為相比我在正文中舉的例子，這些學校才是真正的最牛中學。可惜《南方周末》前記者方可成老師已先我一步，該寫的都已經寫了，我自忖不會寫的更好，只能放棄。讀者若有興趣，可以搜索一下方老師的大作。

唯一可以補充的是，1949 年後幹部子弟學校在北京、上海和各省會的大量出現，實際是抗戰結束後，中共放寬幹部結婚條件，出現嬰兒潮的結果。而今天的三代四人數太少，已無必要集中建立學校統一培養，他們讀完小學後，一般都去伊頓公學準備做十大傑出青年了。

這個棄掉的選題後來又被撿起，是因為一名同事談起北京十一學校的傳聞。

像我一樣對老師的體罰司空見慣的人，可能無法想像中國竟有這麼一所學校，沒有班級、沒有班主任、選課自由、戀愛自由，成立學生內閣管理學校事務，可以學習馬術和擊劍，甚至搞一台音樂劇還會向美國支付版權費用。與此同時，學生的成績在北京市還名列前茅。

更費解的是，十一在文革前雖是中央軍委子弟學校，如今卻很難說還有什麼特權色彩。學生可能大都家境不錯，但絕大多數應該不是 ABB 或泛 ABB。

我在文章中給出的答案是，它是教育部的教改試點，高考成績突出，像衡水一樣壟斷生源是主因。我沒有說清楚的是，為什麼教育部偏偏選中了它？

今天的十一學校曝得大名，校長李希貴也連帶成為中國十大教育家，但十一的成功的關鍵應該是前任校長李金初，以及，前中央軍委子弟學校留下的寶貴遺產。

除生源外，十一成功的基礎就是它恐怖的師資力量和優越的硬體環境，這些都得要錢。看一下它的校史就知道，1995 年，它成為中國首所國有民辦制中學，即自主籌措經費、自主管理教學、自主招聘教師，也許還有自主招生。

李金初校長的能力毋庸置疑，但能獲得這樣的自由度，十一在幹部子弟學校時期積累的人脈資源應該幫了很大的忙。然而這都是無法坐實的推論，只能擱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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