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為了向故鄉作別

一次與母親重返故鄉的經歷，令他萌生了書寫那些過去的念頭。看著記憶中的家變作廢墟，他隱約覺得，再不寫，百年之後，這世上可能就不會有人知道，曾經還有那麼一群人，在江南的一座小村莊，過著如此活色生香的生活。

五十年的時間跨度，五十多個人物的群像，僅為了記憶中的家鄉。憑藉「江南三部曲」獲得茅盾文學獎的格非，再次把筆觸落在江南，為故鄉作傳：《望春風》。

歲月

一年當中，有三百六十個日日夜夜。這些日子就像一把把刀、一把把劍，又像漫天的霜、漫天的雪，年趕著月，月趕著日，每天都趕著你去死。等到春天結束的那一天，花也敗了，人也老了，我們都將歸於塵土。這世上，再也沒有人知道我們這些人曾經存在過。什麼痕迹都不會留下來。

格非最新長篇小說《望春風》里，有這樣一位獨臂的異鄉人，人稱「老菩薩」。夏日夜晚，村子裡的孩童總會跑到他家，聽他講故事。他也愛說胡話，沒人能懂，直到一位知青姑娘來了，聽懂後，臉色煞白。原來這位「老菩薩」說的是英文，翻譯成中文，就是上面那段話。

這也是格非寫作這部長篇小說的初衷：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之所以決定寫這部小說，也許是因為我第一次見到兒時生活的鄉村變成瓦礫之後所受到的震撼。過了一些年，我回家探親時，母親讓我帶她去村子裡轉轉。幾年不見，鄉村變成廢墟，草木茂盛，動物出沒，枝條上果實累累。我很自然就想起了《詩經》中「黍離」那首詩。想到了魯迅當年寫《故鄉》時與故鄉告別的心境，也想到了T. S. 艾略特。那時我才認真決定要寫點什麼。原打算寫個七八萬字的中篇，但開了頭，一種悲悼情緒將我籠罩。寫作好像是為了與故鄉告別。

格非於《望春風》首發式現場

攝影記者：王甜

讀到小說《望春風》的後半部，讀者甚至無法阻止自己將格非代入文中的「我」。書中的「我」，也將他的故鄉，「儒里趙村」寫成了小說，讀給最親的人聽。既像非虛構，又似元小說（關於小說的小說），或許是這部作品一種特殊的屬性。

故人

與故鄉告別，從某種意義上，是與故鄉的人告別。書中出現了五十多個人，給閱讀設置了一些障礙，但一旦跨越，就會上升為快感。格非在寫作時，並非故意安排了如此龐雜的人物網，而是寫著寫著，那些人彷彿就活了過來：

我在寫作的過程中，情感一直受到很大的衝擊，每天寫作的時候，安靜不了，因為這些人物都活著，我經常回去找他們。就像魯迅寫的《故鄉》一樣。你發現一個70歲的老頭在當保安，特別慘。過去這些人都是英雄，在很多方面都是行家裡手，有的當過兵，在那個時代是我們年輕人崇拜的偶像，但是他們的光輝已經散去了。出現一個人物的時候，其他的人也會進來，所有人物都不能割捨。

當然，給所有尋上門來的人物安排好位置後，回過頭來再看，格非似乎也是受到了明清小說的影響。作為《金瓶梅》和《紅樓夢》的擁躉，格非深知「陪筆」，即「實寫一個、虛備一個」的重要性：「惟其如此，敘事方顯得闊綽自然，不至於板滯」。（語出格非《雪隱鷺鷥：的聲色與虛無》）

人生

雖說是告別，烏托邦般的結局，談不上圓滿，似又帶著一絲悲哀，但總體而言，《望春風》比格非之前的作品多了些許暖色調。正如書名，也如結尾處的那兩段「假如」：

「假如，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儒里趙村重新人煙湊集，牛羊滿圈，四時清明，豐衣足食，我們兩個人，你，還有我，就是這個新村莊的始祖。

「到了那個時候，大地復甦，萬物各得其所。到了那個時候，所有活著和死去的人，都將重返時間的懷抱，各安其分。到了那個時候，我的母親將會突然出現在明麗的春光里，沿著風渠岸邊的千年古道，遠遠地向我走來。」

關於這一點，格非似在解釋，卻更像在總結自己已然度過的日月。說到底，還是人生這件事：

到了這個年紀，對人的看法有了根本的轉變。原來把人分成好人壞人，大一點把人分成有趣味和無趣味的人，分成好朋友和壞朋友，但是到了這個年紀，好像人和人並沒有那麼大的差別。我小時候也恨過一些人，現在重新接觸，我感覺到他們身上的溫馨。

過去從一個大的結局考慮，我們能不能永生，能不能不死，但是這些現在科學家已經解決了，包括人類，宇宙都很短。那麼，就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中國古代的蘇東坡、杜甫早就回答了）：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活動在這麼有限的時間裡面，忽然都存在，忽然都不存在，人們抱著怎樣的情感背叛、相愛，這些東西非常重要。

《望春風》

作者：格非

定價：48.00元

出版時間：2016年6月

裝幀：精裝

儒里趙村，江南一座簡樸而風景如畫的鄉村，號稱祖先是世代簪纓的高門望族。在這裡，似乎天大的秘密都能守得住。趙伯瑜從小沒見過母親，與算命先生的父親相依為命。六十年代末的一個冬夜，他徹底成為孤兒，未曾謀面的母親卻突然傳來音訊……

識別二維碼，了解更多：

本期編輯：Fiona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譯林出版社 的精彩文章:

TAG:譯林出版社 |

※夢裡不知身是客，直把異鄉作故鄉
※周作人：一看到這些野菜，便想起故鄉
※這樣的民宿，讓他鄉亦成為故鄉
※霾是故鄉濃 王維中 作
※漢語，別在自己的故鄉走失
※巨蟹的故鄉是深海，你的故鄉是哪裡？
※我們會不會成為，沒有故鄉的人？
※有你的地方，才是故鄉。
※一碗鄉愁外加一碗面，這就是故鄉的味道！
※你回不去了，因為你的故鄉已死
※鄉行散記：人是故鄉親
※原創 詩歌《小路彎彎》外一首，夢的遠方是故鄉，是不變的鄉愁
※再見，親愛的故鄉，從此以後，絕不返鄉
※你的胃會告訴你，哪裡是故鄉
※淪陷的故鄉：脫衣舞成了「白喜事」主題
※沒有爹娘了，故鄉就只能留在夢裡
※一半是故鄉，一半是她
※有了這5款下飯菜，他鄉是故鄉？
※到不了的是遠方，回不去的是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