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卒婚」現象

◆藍建中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網站(CNN)5月4日發表題為《日本的「卒婚」現象》的文章，提出了一種婚姻的新形式——「卒婚」，並稱，這種情況是指仍然相愛的夫婦，他們決定在自己的晚年「分開居住」以實現各自的夢想。

只聽說過「卒業」，婚也可以卒？在日本，是否如CNN文章所說「卒婚的想法已經深入人心」？實際情況似乎複雜得多。

「卒婚」和「黏妻族」

在日本，畢業被稱為「卒業」，「卒婚」則是作家杉山由美子在《推薦卒婚》一書中創造的新詞，意為從婚姻中畢業。

雖然「卒婚」一詞的流行起源於《推薦卒婚》，不過杉山由美子是在2004年採訪了8對卒婚夫婦才推出這本書的，可見卒婚早已有之。

杉山由美子指出，作為固定觀念的婚姻觀沒有消失，但是退休的丈夫糾纏妻子的「黏妻族」也成為社會話題。

妻子要照顧丈夫的常識有必要改變。雖然長壽是好事，但是考慮到什麼家務也不會做的丈夫要活到90歲，就會感覺非常恐怖。因此規劃夫婦後半生的下一個階段很重要。

「黏妻族」是指退休後的丈夫並沒有什麼愛好，但是妻子要外出的時候，就會說「我也去」，無論到哪裡都跟著，如同一片濕乎乎的落葉黏在妻子身上，很難擺脫掉。自然，這很惹妻子厭煩。

杉山由美子提倡，現在的婚姻形態容易導致一方難以忍受，因此不要互相勉強，身心都實現獨立應該成為今後夫婦相處的鐵則。

熟年離婚更常見

筆者就「卒婚」問題採訪了幾名日本人和在日華人，但他們都表示身邊沒有卒婚的例子。有的東京市民表示是頭一次聽說這種說法。

這反映出，認為卒婚已經興起還為時過早。對日本人來說，更為熟知的是「熟年離婚」。

2005年播放的日本熱門9集電視連續劇《熟年離婚》，介紹的是主人公迎來退休的當天晚上，妻子突然遞來已經填好的離婚申請書。該劇大受歡迎，「熟年離婚」由此成為流行語。

2007年以後，由於制度的變更，沒有工作的日本主婦在離婚後可以領到前夫的一半退休金。由於離婚後的生活有了一定保障，以前迫於生計逆來順受的主婦們不再忍讓，而是選擇了離婚。

在日本，丈夫在外工作，早出晚歸，經常加班，和妻子交集很少，退休後整天無所事事「家裡蹲」，又不會做家務，被妻子認為礙手礙腳，猶如「粗大垃圾」。

如果丈夫有個興趣愛好還可以一起解解悶，但是往往丈夫除了工作什麼也不會，枯燥乏味。

很多丈夫工作時總是擺出一副「是我讓你吃上飯的」嘴臉，退休後依舊居高臨下對待另一半，妻子則覺得「已經不賺工資了還神氣啥」。就這樣，夫妻矛盾不斷積累，生活中疙瘩越來越多，最終導致「熟年離婚」。

女性更憧憬卒婚

雖然卒婚尚未那麼普遍，不過interstation網站在2014年9月以日本全國200名30至69歲女性為對象進行的問卷調查顯示，有56.8%的女性考慮過卒婚。

對於希望在哪個年齡段卒婚，30%的女性回答在60至64歲，也就是希望在丈夫退休後卒婚，居第一位。隨後依次是65至69歲，佔24%；70至74歲，佔12%。

調查顯示，在孩子已經獨立的50多歲的女性中，希望卒婚的比例比預想要少得多。在50至54歲的女性中，只有7%考慮卒婚，在55至59歲的女性中，也只有8%考慮卒婚。

對於卒婚後的理想生活，歸納起來如下：首先，希望暫時能夠從照顧丈夫和做家務的生活中脫身休息一段；其次是能夠自己一個人無拘無束地投身於旅行和興趣愛好；再次，則是希望與丈夫定期見面，丈夫生病後會提供幫助，回到丈夫身邊。

由此可以看出，不少女性不是因為討厭丈夫而卒婚，而是希望在短期內有自己的空間，作為自立的一個人不受干涉地享受興趣愛好，多與朋友交往。

有報道說，日本女性紅杏出牆的比率達到15%，實際可能更高。2014年7月播放的另一部大熱日劇《晝顏——平日午後3時的戀人們》，講述了送丈夫去公司後認真做完家務，在平日白天和其他男性墜入愛河的主婦的故事。

如今，「平日晝顏妻」成了丈夫不在家的時候搞婚外戀主婦的代名詞。

不過，卒婚的中老年女性成為「平日晝顏妻」的機會似乎並不大。調查顯示，中老年女性更喜歡投入自己的興趣愛好，並且喜歡和興趣相投的同性朋友交往。

卒婚雖好擔憂不少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雖然過半數的妻子希望卒婚，但是並不是那麼輕易就會實行，因為擔憂也不少，比如錢。interstation網站的調查顯示，60.80%的女性擔心經濟問題，41.5%的女性認為一個人生活不安全，34.6%的女性回答再找房子一個人生活有些寂寞。

卒婚後，與和家人一起生活相比，不僅整體的收入減少，而且有時會因為年齡大了無法工作，收入來源就靠微薄的養老金了。頭腦一熱卒婚了，生活卻可能破產。

值得注意的是，在50多歲和60多歲的女性中，分別有46.8%和51.9%的人表示，卒婚後喜歡租房住是因為能夠輕鬆搬家。這說明她們即使卒婚，數年後也有可能回到丈夫身邊。另一邊，丈夫被卒婚後，就要自己幹家務，自由時間大幅縮短，顯然沒有妻子那樣受益。

interstation網站為此介紹了丈夫避免被卒婚的秘訣，並且強調在退休之前，就要養成這些習慣：首先，平時就得幹家務；其次，不要干涉妻子的行動，妻子想旅行或參加興趣小組活動就要愉快送行；再次，要傾聽妻子的想法。對方提出卒婚時，也要傾聽原因，了解她平時有什麼不滿，如何才能維繫原有的生活，這可以成為對話的契機。

避免一拍兩散

近年來，熟年離婚在日本有上升趨勢，但也有許多不利之處。首先是護理問題，即使中老年夫婦離婚時身體都很健康，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需要護理，離婚後不僅無法互相照應，還要讓孩子分別照顧分居的老人，壓力很大。其次，還有墓地問題。在日本，墓地極為昂貴，如果夫婦倆去世後分開埋葬，需要購買兩塊墓地，還要前往不同的墓地掃墓；如果同穴埋葬，則大大減輕了孩子購買墓地的壓力和掃墓的周折。

有數據顯示，熟年離婚後又再婚的夫婦也在增加。其原因在於，兩人有很多共同的回憶，通過一個人生活後，又重新發現了對方的優點。

離婚不僅需要複雜的手續，還需要付出很大的體力和精力。考慮到這些問題，比起離婚來，卒婚顯然更能解決問題。

例如，一個小夥子跑到婚姻生活資訊網站「papimami.jp」訴苦：爸媽宣布要熟年離婚。原因是，爸爸退休後想重新創業，在生意夥伴附近重新購買房屋辦公用。而媽媽則認為，養育子女終於告一段落，以前一直忍著沒參加興趣小組，現在可以參加小區的社團，朋友也增加了，每天都很充實，所以不想搬家。為了將來的幸福，兩入準備離婚。

小夥子和弟弟都已經獨立，擁有各自的家庭，無論如何不贊成父母離婚。網站諮詢師提議讓他們父母選擇卒婚，這樣無需解除婚姻關係，還可以分別開展自己的新生活。

可以看出，卒婚有各種原因，分居的夫婦是婚內分居還是卒婚，外入並不好判斷。真正過上卒婚生活的人是否幸福，也是「冷暖自知」了。

摘自《看世界》2016年7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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