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漫漫，不如讀書——《榮耀》

1，納博科夫《榮耀》

納博科夫，真不算是我喜歡的作家，別人誇得千好萬好，書買了一堆，但完整讀完的，很可能只有這本《榮耀》，千萬不要被扉頁上「最令人心痛」之類的字眼嚇住，這不過就是書商拚命想要抓住人的大促銷用語。

作者自己這麼說：這是我寫得最輕鬆的一部作品。很短，很容易讀，文筆優美，所謂半自傳，是這部小說很多情節和納博科夫本人經歷有很多重合之處。但既然別人寫的是小說，不妨就沉浸入小說的情節，一個對俄國革命置身事外的少年，在稱不上千辛萬苦和顛沛流離的流亡中，如何成長，如何戀愛。

卡佛語，你不是你筆下的人物，你筆下的人物是你。

作者喜歡用自己熟悉的場景和人物架構故事，愚蠢的讀者由此猜測，喲，原來這個作者是這樣。這大概是每個小說作者最心煩的地方，在一座想像的王國里構建一個自己的世界，結果每塊磚都被人指出出處。

納博科夫在自序里說：這是我唯一一部帶有意圖的小說，著重揭示了我那年輕的流亡者在最平凡的樂事和看似無意義的孤獨冒險經歷中發現的激情與魅力。

很多男人回味自己蠢乎乎的青少年時代，完全做不到誠懇二字，寫出來的小說滿是一種精子在飛的感覺。謝天謝地，納博科夫不會，在這部小說里，依然會有相當多迷人的段落，叫人情不自禁進入那個時代，和他一起在火車上，輪船上遨遊。

在微博上寫了一點感想，有人很認真的評論，光榮與夢想云云。忽然覺得很無聊，這種美國大片式妄想什麼時候植入了這麼多人的腦髓？有關國家的光榮與夢想，在這本書里被恐怕被消解成了從頭到尾的無意義。

一個得不到心愛姑娘駐足的男人，最終莫名其妙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高潮處戛然而止，任憑你唏噓與想像。

2，艾倫.貝內特《非普通讀者》

真是一部足夠輕鬆的小說。

因為主角是女王，所以你可以說它稱得上舉重若輕。

《榮耀》里有這麼一段話：馬丁屬於這樣一種人，對他們來說，睡前讀本好書是件值得期待一整天的事情，他們在白天處理日常事務時，一旦偶然想起，在床頭柜上有一本書正完好無損地等著他，心裡便會湧上一種無法解釋的幸福感。

女王的這種幸福感，來自有一天她偶然追隨自己的狗，跑到流動圖書館借第一本書開始，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越讀越多，並且對不讀書的人感到不可理解。書這樣好的東西，怎麼會有人因為太忙，放棄閱讀呢？

讀書的女王成了宮廷上下令人心煩的君主，原本平靜的皇宮，不得不因為女王的新愛好，發現一點又一點的變化。

書中把閱讀也當成一種本領，當然，讀書是一種需要熟悉與掌握的技能，其實跟釣魚，打麻將差不多，總要先從容易的開始上手，才能發現很多書的樂趣。

比如剛讀完納博科夫的榮耀，就看到這本書里，女王的文書助理認為，納博科夫絕對不適合女王。像一種巧妙的機關，忍不住莞爾一笑。

3，杜拉斯《琴聲如訴》

有天路過書店，心想等下坐地鐵沒書看，隨手抓了一本杜拉斯的書買單。

又是一本很短的小說。

有評論說，翻譯得磕磕絆絆，但看看譯者的大名，心想杜拉斯之所以《情人》最出名，果然有其道理，《情人》無疑是她最順暢的作品。

《琴聲如訴》太磕磕絆絆的事實是，其中的女主角，是個酒鬼，每次不喝酒的時候總是手抖，面對自己兒子說的話無非是反覆來反覆去的媽媽囈語，也就是類似動物對後代一些毫無意義的喊聲。

一個靈魂早就死了一半的女人，塑造這樣的女人，杜拉斯不得不採取斷斷續續的對話，每次喝下兩杯酒才停止顫抖的手，不停說著木蘭花的氣息多麼窒息，從語氣里獲知她所有的絕望即可。

如果和《榮耀》做對比，會輕易發現，男人需要的，是即便不值得的光榮與夢想。女人需要的，永遠都是愛。唯有這份愛可以拯救她的死亡，但杜拉斯筆下的女人，總是處在無法拯救的絕境之中，只有死亡才能救贖一切。

甚至連孩子，都彷彿是她虛擬出來的現實。

4，朱自清 散文選

我手上這本，是舊書店的選集。朱自清因為《背影》為人熟知，可惜的是，正因為《背影》，容易把他想像成一個有點土氣的作家。

有人編過他一本《歐遊雜記》，裡面他把馬芬譯成甜燒餅，司康變成甜饅頭，薯條更絕，「煎山藥蛋」四個字一出，忍不住撲哧一笑，以為是個北方人。

但朱自清寫過一篇正名自己是哪裡人的，因為祖籍紹興，一直在各個地方登記是紹興人，其實四歲搬到揚州，一直到十八歲求學才出去，算是正宗揚州人，很不客氣地批評揚州人小氣和虛氣，說揚州人眼光如豆，又愛虛張聲勢，上海發達後，總喜歡用不三不四的上海話聲稱自己是上海人，估計傷害了不少揚州人的感情。不過江浙滬一代，小氣和虛氣似乎是一脈相承的，只要駐守本地不曾出門見過世界的本地人，小氣虛氣一概不少。

比如祖籍這種事情，朱自清講自己年少時認定自己是世界人，哪裡在乎到底是紹興人還是揚州人，後來筆鋒一轉，說年紀大了意識到做世界人是不成了，真是悵然。

他的《致亡妻》還有一篇講教育小孩的，都寫得十分誠懇，養了九個孩子，總是控制不住脾氣，以至於想不通朋友們對自己的孩子何以如此親切，還特地寫信像葉聖陶請教。

仔細想想，九個孩子，真的是聖人也架不住要發火。

今天就到這吧，咖啡喝完啦，下次再介紹。

（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和毛利午餐」；微信號：lunchwithmaoli；文/毛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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