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詳細的自然發動產經

懷孕 07-03

此前幾次產檢，醫生反覆囑咐三種情況下要來醫院：見紅、破水、規律宮縮。見紅是宮頸口毛細血管破裂的跡象；破水要像尿尿，但無法控制，也沒有尿的氣味，破水後須平躺，不然臍帶脫垂胎兒就危險了；「規律宮縮」，是說剛開始每次宮縮間隔長，程度也輕，但會越來越頻繁，間隔趨於穩定。醫生的囑咐牢記於心，但仍不踏實，之前聽別人的臨產經歷，雖然歸結起來都這三點，但又都不一樣，有人見紅很久才宮縮，有人宮縮到一半不縮了，有人發燒，有人上吐下瀉，有人幾小時就開了3指，有人破水後沒有宮縮再用催產素，也有人過了預產期打催產素沒反應……真能演繹出標準生孩子流程的極少。我心裡也嘀咕，到底怎麼判斷臨產的宮縮，和性高潮之後的宮縮有多大區別呢，肚子疼是一定的嗎，會不會不疼就錯過了？

9月2日

分泌物里有血絲。我問醫生能不能預測啥時候生，醫生無奈地直擠眼，說：「不遠了，算大雨前打雷吧……」我激動不已，在小書包里裝好證件，卻等過了一天天的風平浪靜。

9月4日夜

睡得正美，突然醒來，哎呀肚子疼！過5分鐘又疼，每次持續50秒，正是「頻繁且規律」；去洗手間一看，血在流——特徵匹配通過。爸說我媽當年「肚子疼起來也是說疼就疼」，心想，就今天了！但想起初產婦的第一產程至少要十幾個小時，就懶得去醫院，安然在床上等待一個又一個五分鐘。結果竟睡著了。

一睜眼6點了。覺得不對勁，等了幾分鐘，沒疼，血也少了……去醫院問為啥我都「頻繁規律」了還不算真宮縮。醫生說：「宮縮的疼，你是睡不著的。生孩子哪有那麼簡單，一覺醒來，哎呦，旁邊多了個小朋友！」但他也說，見紅後應該兩三天就生，他看看日曆突然一瞪眼，「不會就在中秋節吧！」

剛生完孩子的朋友聽說我白縮了沒生出來，告訴我說，她疼的時候，要抓毛巾、調整呼吸鎮痛。我一聽果然自己的疼是假冒的，看來低估了宮縮的力量。

9月6日夜

子宮又綵排一回，我又半截睡著了，早上醒來覺得像童話情節，什麼魔力讓我一覺錯過了。

9月7日夜

子宮動真格的了！疼得直冒汗。據我了解每人有不同的緩解疼痛方式，之前顧有容說抓他咬他打他都行，但我疼的時候沒力氣抓打咬，倒覺得站起來慢慢走能讓宮縮時間縮短，跪在床上趴在枕頭上並急促呼吸也能減輕痛感。

數著宮縮，心裡特別激動，總算要生了！不過醫生錯了，我這夜趁宮縮的間隔也在睡。早上吃完了冰箱里能吃的東西，剩個饅頭凍在-20度，就精神抖擻地和顧有容出發了。還帶了貓糧喂院子里的黃大頭和小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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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疼三次，走到醫院。醫生內診，說已經開一指，宮頸條件很好。她連連感慨：「你都沒疼就開一指了，很多人疼24小時還沒開！」我心想誰沒疼啊！於是我和顧有容一起住院了，松鼠會群里開始賭我們的米花兒到底中秋還是十六生。

白天宮縮不太劇烈，間隔也不穩定，下午覺得無望，走回家看米兜，吃大桶冰淇淋（手腕上還有住院手環）。當時沒有太想，這竟是最後一次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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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8日夜

子宮動真的真格了！疼得連哼哼帶翻滾，骶骨也極酸疼。不想睡，怕被疼痛驚醒。趴墊子沒用了，側躺更疼，強行下床抵住牆仍無法緩解，坐到沙發上也不好。顧有容號稱要坐在沙發扶手上陪我，結果吊在扶手上睡了半小時。

實在難過，把護士喊來。她看了胎心，計了宮縮，說不夠頻繁就走了（還通過我右側躺和左側躺胎心有微妙差別，判斷出米花兒臍帶繞頸一周），留下一句令人絕望的預測：後半夜沒戲了，安心睡吧。誰安心睡得著啊！儘管如此還是沒有氣節地間歇睡到天蒙蒙亮。

9月9日早上

一幫醫生查房又帶來了希望，我趕緊抱怨疼死了，併當場給他們表演！領頭的醫生boss說，就是臨產的疼了。一內診，開了三指：「破水就生！吃了早飯進產房，12點生！」呵，連出生時間都定了。

我像終於質量達標，草草吃了兩口，等待進入流水線下一環節。

9點在產房躺好，醫生boss給我綁好胎心和宮縮壓監護設備，看宮縮仍不到5分鐘一次，說破水能促進宮縮，拿一把手術剪順著手指伸向子宮，只感到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出來——原來這就是破水，我趕緊躺好怕羊水流光。醫生說不錯，羊水是清的，還說可以翻身找舒服的姿勢，就四下招呼讓人準備東西去了。

可疼起來哪有什麼舒服的姿勢。這還不夠，醫生boss回來看了一眼，說我是原發性宮縮乏力，雖然宮縮力量還好，但頻率上不去。決定給我加4滴縮宮素（常說的催產素）。激素的作用真是立竿見影。陣痛立刻翻江倒海、而且上氣不接下氣地來了，疼得我大汗淋漓，一會兒就濕透了，左右翻身，每次宮縮都能感覺一股熱羊水汩汩地流出來。醫生boss得意地說看吧就差這麼點。

突然惦記起顧有容怎麼還沒來！？作為科學青年，急需另一位科學青年見證這個過程，回頭好講給我聽。我問醫生，醫生內診，發現已經開了8指，立馬兩通電話，一個是叫人趕緊把家屬帶來，另一個是喊醫生boss一行人來準備，扭頭和我說：「你就別無痛了，馬上生了，多走運，整個兒沒怎麼疼就開全了！」又來了……誰沒疼啊！

醫生boss出現，貌似也覺得我宮口開得太快，問我要不要上無痛，恢復一下體力，也「再悶一會兒」讓胎兒的頭自己再轉一點。事後證明這個決定是英明的，要不胎兒急急火火衝撞出來，我疼，寶寶也會鼻青臉腫。

但不英明的是她把顧有容又遣出去給我拿巧克力了……我們怎麼會帶這些沒用的吃的啊，沒有巧克力，不要巧克力！

盼星星盼月亮，麻醉師來了，利索地交代風險和注意事項，我大聲答應，哪顧得上看條例，抓過筆，趕緊給我簽字畫押！我側過身，感受後背消毒、表皮麻醉、插入注射器，最後推入麻醉劑，麻醉師說，下次宮縮就會疼痛減輕，15分鐘後就不疼了。謝天謝地。

無痛真是奢侈的享受，不一會兒醫生boss就給夾閉了，因為宮口已全開。11點45，下一輪戰鬥。

9月9日中午

都說第二產程巨疼，我倒沒覺得，第一是感謝麻醉的餘波，其次拚命用勁兒的時候就顧不上疼了。醫生boss先伸進去倆手指，幫胎兒的頭略微轉了一點，好讓她以更好的角度出來，然後講解動作要領：宮縮開始深吸氣，隨著她數十下憋氣用勁，手扒開膝蓋像給寶寶打開門。以前聽人說生孩子是「泥沙俱下」，雖然我沒這麼誇張，但可以理解——生孩子和拉粑粑是同樣的肌肉和用力方法，據顧有容報告，我動作掌握特別好，每次用力都非常有效。但也由於麻醉還有作用，不是很容易判斷宮縮開始，周圍的人貌似無法了解我的感受，給我急得不行。更令人髮指的是，中途醫生boss竟還讓顧有容給我喂吃的……我心裡直罵，誰顧得上吃！吃了又不能馬上變ATP！恨不得把吃的打飛到他們臉上。但緊急關頭也沒閑心發脾氣。我拚命說不吃不吃不吃（憤怒地）！同時不停問他們到宮縮了么，他們還一度想讓我吃，我像啞巴干著急，恨不得把檢測儀屏幕轉過來我自己看宮縮的示數。

醫生boss最終放棄了讓我吃，喊「非常好！就這麼用勁！」同時幫我擴張陰道口。不一會兒，她喊：「看見頭髮了！」還喊顧有容過去看，多虧小娃頭髮多；一會兒又喊看到腦殼了，距離外面只有1厘米！

這時院長大人突然出現，頂替了醫生boss的位置。上來先聊天，說門診好幾個孕婦問起我，說我是健身教練……院長坐定之後局勢突飛猛進，兩三次宮縮加用力，突然一下感覺一團東西圓潤地出去了。這時只聽到院長的聲音：「頭出來了，下面不要管宮縮了，聽我的用勁。好，使勁！」什麼東西潤滑又圓滾滾地應聲出去了。3秒後，一個清脆和陌生的聲音喊：「哇，哇哇！」——不出幾天，這個聲音和這句話變得異常熟悉，是我們和米花兒交流的唯一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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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角度看不見小娃，但聽到一幫人在我左邊折騰（是在擦乾身體和處理臍帶），說12點15分出生。突然，一雙光溜溜的小腿和小屁股被舉在我的面前，護士問，男孩女孩？我：「女孩！」小娃的臉迅速和我的臉貼了一下，就拿開了。

提示，以下會出現勇敢的桔子產後略微血淋淋的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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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情迸發，周圍人趕緊制止，說要保持平靜好娩出胎盤，院長指揮我適當用勁，一坨軟塌塌的大東西被揪出來了，上面連著手指一樣粗的長長的臍帶，還綴著羊膜。舉起來，那麼大。以前聽說有人把自己的胎盤埋在樹下，也有人做成胎盤餡包子和胎盤湯……聽起來噁心，但親眼看到還是激動不已。科學精神放光芒！我說：「等等，我要照相！」於是有了血淋淋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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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來看奶，捏住一擠，呼啦冒出幾大滴，把我嚇了一跳，護士驚呼「看到你的奶頭心情就好，大小合適」，立馬把米花兒捧上來。軟塌塌的小嘴叭地罩住奶頭，吧嗒吧嗒開嘬。生物本能太偉大！初乳是小娃脫離臍帶後，靠自己能力攝入的第一批外物，體內菌群也將隨之建立，因為吸奶過程中還吞下了乳頭上的需氧菌和乳管內的厭氧菌。這些菌也能調動起小娃的免疫系統，並防止第一口吃配方奶造成對母乳的過敏。

吃了兩口，小娃又被拎到旁邊小床上接種乙肝疫苗、注射維生素K。之前醫生boss摸我肚子，非說她就5斤，生出來一稱6斤1兩，49厘米長。標緻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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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之前同事叫我微博直播生娃過程，但忙著宮縮來不及播，另外也怕播到一半出啥意外。轉眼米花兒2周大，愛吃愛動，愛聽唱歌，尿多多屎多多。我和顧有容謝絕了長輩的幫忙，守住了基本的私生活，白天我帶娃，基本上有條不紊，下班和周末顧有容承擔了大半哄娃抱娃和換尿布任務。我三天後就帶米花兒下樓逛；在屋裡就光腳走（之前讓我寫坐月子的放棄吧），5天後腰圍67厘米，小腹的皮還在慢慢收攏。

至於我和顧有容……生了小娃才體會，下定決心再造一個生命，把兩人的未來傾注在上面，真是一個巨大的承諾。我們原有的生活秩序被顛覆；未來很多也要重新打算，但不變的默契，還是讓我們在三人的空間里，用心和仔細地體會著那些二人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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