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獨一無二，還沒有意識到自我的美

In memory of Yves Bonnefoy

1923.6.24 - 2016.7.1

法國著名詩人伊夫·博納富瓦 Yves Bonnefoy於7月1日病逝，噩耗傳來，於島君是有實在的觸動的。畢竟不久前的世界讀書日，還給大家推薦過他的詩集《詞語的誘惑與真實》（點擊書名了解）；畢竟2014年的「國際詩人在香港」，要不是詩人身體欠安，也許可以在香港見上一面的。而如今，他已離開這個一生用詞語去構築的世界……

除了寫詩，博納富瓦還是個翻譯家、藝術批評家。博納富瓦喜歡繪畫，研究過法國的哥特壁畫、巴洛克藝術，還和很多畫家合作出書，包括在法國的華裔畫家趙無極。他認為繪畫表達的很多東西恰恰是詩人嘗試用語言表達的，甚至有時繪畫比詩歌更容易表達。在其2008年出版的詩集《大空間》中，即以散文詩的形式，記錄了一些對羅浮宮藏藝術品的審美體驗，當中不乏一顆敏感心靈的真知灼見，與觀察細緻而富有想像力的描寫。在這些與達芬奇、普桑等藝術大師對話的散文詩里，博納富瓦不僅用詞語重構了世界，還重構了美。

米洛的維納斯

Venus de Milo，Alexandros of Antioch

marble sculpture，203cm high

希臘，1

[法]伊夫·博納富瓦

關於米洛的維納斯，馬拉美寫道，她是完整的，獨一無二的，永恆的，但是還沒有意識到自我的美。馬拉美還說，維納斯的微笑帶著「永恆的寧靜」，因為她是尚未被基督教幻覺所咬噬的人類在美麗光滑的大理石鏡子中的形象。

但是，在希臘所產生的那麼多美輪美奐的作品面前，我們能談論無意識嗎？那些嚴肅、專註的雕刻家所做的是證明形體可以從臉龐、上身和肩膀，甚至懷孕的腹部凸顯出來，而不遇到肉體的障礙，在身體的表面，凹陷的部分與豐滿的部分柔和地交替，而身體表面被一種既完美又簡單的曲線模仿得惟妙惟肖。菲迪亞斯，普拉克西特列斯，斯科帕斯思考了這個問題，他們的結論是：有感覺能力的人，即使因偶然事件而心緒不寧，即使在我們的眼中，因盲目的佔有慾而失去財富，但仍然是一個有決斷力、和諧的所在。他們認為，要企及我們可能達到的最高處，只需凝視棲宿在我們自身的形式，就像人們在夏夜所做的那樣——銀河也是一個身體，它翻身卧在床上——水汽在不再貪婪的眼睛中蒸發。

【注釋】

公元前五世紀的古希臘雕刻家，建築師，被譽為最偉大的古代雕刻家。

公元前四世紀的古希臘著名雕刻家。

公元前四世紀的古希臘雕刻家，建築師。

（陳力川譯）

蒙娜麗莎

Mona Lisa，Leonardo da Vinci

Oil painting，77×53cm

蒙娜麗莎

[法]伊夫·博納富瓦

這幅畫是所有畫中最著名的，也是最神秘的。因為這是一個藝術家夢想通過他稱得上準確的科學，以完美的方式展示一位少婦，不加任何擾亂幻覺的東西，她同意坐在藝術家面前，需要多久就坐多久，雙手無所事事，眼光關注的是他的動作，斜著注釋這個奇怪的工作，她只能看到其無聲的強度。而他，達芬奇想把自然從所有遮蔽面孔的偏見和神話中提取出來。但是我們今天在這個顏色有點兒破裂的臉上看到了什麼呢？

除了這個奇特的眼光，什麼都沒有，它告訴我們，那張面孔本身只是一個面紗；這雙眼睛，這張嘴，這雙交叉的手，遠處的山水和天空，只是在這個微笑的夜空上畫的圖像，而這個微笑來自其他地方，那是另一個世界漸趨消失的明證。

這正是繪畫！越加強幻覺，越沒有假象。外表越精確，它在顫動的皺紋中越顯得像面紗。

（陳力川譯）

四季

The Four Seasons，Nicolas Poussin

Oil painting，160×118cm

四季，2

[法]伊夫·博納富瓦

我來到這四幅畫前，如同來到我期望的盡頭。好像睿智的語言對於一個孩子，他長大了，樣子和慾望一變再變，最初急躁、狂妄，對自我抱有幻想，充滿暴力的苦澀需求。此時，他驚訝地來到這裡。

《四季》被布置在一個八角形大廳的窗戶之間，這或許是為了表明一年的四個時節，天地的四個方位，一天的四個時間並不比人生的四個年齡段有更多的順序和等級。我們就這樣在雪中踩著枯葉，另一個夏天的記憶。

《秋天》的意義是什麼？人們種植的果子，裝點節日宴席的勞動果實，比辭典所說的人間的果子要大得多。而詩歌就是描繪真正的果子。

《春天》中的那些樹，屬於有史以來最美的樹！一位詩人，普桑的保護者和知音，寫道，基督的死是為了讓人類通過重新找到他的神性而睜開眼睛，看到什麼是繪畫。

【注釋】

法國十七世紀畫家尼古拉·普桑（Nicolas Poussin）的作品，分別為《春》《夏》《秋》《冬》。

指義大利詩人 Giambattista Marino（1569-1625），別名Giovanni Battista Marino, Jean-Baptiste Marini，或Cavalier Marin，他說普桑從藝術女神繆斯那裡得到的稟賦不亞於詩人。1624年他陪同普桑赴羅馬，並為他介紹羅馬的達官顯貴。

（陳力川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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