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好顏色

劉緒義

「出門觀天色，進門觀臉色。」中國人「好色」可以說是深入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試想一下，倘若冬日暖陽，秋日冷月，夏日軟風，春日美花，都失去了原本應有的顏色，這人間將是一種怎樣的人間？

人世間紅男綠女，大自然奼紫嫣紅；而我獨愛春色秋色，酒色月色。

春色無私。人們只記得那一樹一樹的花開，忘卻了那一點點嫩芽如何擠走堅硬的冰雪。春色是綠色嗎？但至少春天的天空不是綠色的；是紅色嗎？但至少春天的水不是紅色的。無法用一種顏色概括。春色之美，美在無私，美在每一個人心裡。它映著每一個人的心情，或喜或憂，你願意打開一種什麼心情，便是一種什麼春色：打開衣櫥，披上輕薄的紅裙，春色便舞動成紅色；取下冬藏的犁鏵，披上青色的雨衣，春色便抖動成青色。在柳永那裡，「一生惆悵情多少，月不長圓，春色易為老。」在蘇東坡那裡，「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春色是最看不透的人間美色。

秋色暖心。《禮記月令》中說，與秋相應的顏色是一種白色。光學上通常認為白色是無色的。這就給了人們任意塗抹渲染的機會。秋天只是境況，色彩撥動心弦。唐詩里的秋色不都是「蔓草寒煙鎖六朝」，也有「江城如畫里，山曉望晴空」；也有「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一派清新明艷、生機勃勃，秋色如同春光。其實，讓秋添上許多愁緒的並不是秋色，而更多的是秋聲或秋風。秋色暖心，在秋色中寫下你的名字，便可將心事遮蓋，閑步笑語，去感受愛或者相思的美好與珍貴。

月色撩人。三疊陽關詞，一曲長相思。月色似乎永恆地打上思念的烙印，如水也好，迷離也罷，扯不斷的總是那一縷不可言說的情愫。不過也是，人若無思無念，如同遁入空門；人若無情無愛，不如與畜為伍。月色之美，正美在鉛華萬里，牽那一絲人間真情。人本性是好靜的，尤其是在夜間，此時一線如水的月色射來，一旦擊中了內心中最柔軟的那一根，要命！

酒色驚艷。酒色與心境若合，便是人間好顏色。岑參有詩云：「開瓶酒色嫩，踏地葉聲干。」詩酒風流在此間化為燈火闌珊，染醉了江南。我不知古人杯中酒色如何？但如今的酒色大致有三種。酒色殷紅。如血潤開；酒色青碧，如玉碧透，碧透得讓人心驚；酒色淺白，似霜驚艷。每一種酒色里都有一個人、一座城，還有沉澱在歲月中的人間故事，驚艷了幾千年文化的悲歡離合。

《芥子園畫譜》中說：「天有雲霞，燦爛成錦，此天之設色也；地生草樹，斐然有章，此地之設色也；人有眉目唇齒，明皓紅黑，錯陳於面，此人之設色也。」天設色成錦，天設色有章，人設色，則有愛。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真愛滿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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