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一群羊

文化丨海派文化 之旅

文/萬紅英

原題《那年那月破案之後》

剛剛實施土地承包制的時候，父親因為精於樹木的修剪與培育，鄉政府同意將一片樹林由我家承包。這片樹林三面環山，只有南面可以騎車出入。我們居住在被挖鑿的窯洞里，因山勢不同，有的地方適宜挖掘窯洞，有的山勢則低矮，不宜鑿屋。

父親為了早些發家致富，在那裡開始養殖牛羊。幾年光景二十幾隻羊繁殖成一百多隻，這群羊和放養它們的大伯鄰窯居住，距離我們的窯洞一百多米。

那天深夜，北風猙獰著鬼臉，竭斯底里的咆哮，我母親釘的塑料窗紙也被它的爪牙撕扯開來，我被這肆意妄為的北風驚擾不眠。半夜裡，不知是幾更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快起來，快起來，羊不見了。」父親震驚的猛坐起來，母親臉色煞白，那群羊可是我家家底，我坐在炕沿上，不敢吱聲，不知所措。老伯說：「我前半夜起夜時，羊都好好的，後來聽見風大，我想把羊圈的門閂擰緊，發現羊不見了，這可咋辦?"父親冷靜思考了後說：「風大，賊趕著羊群不會有多塊。」他拿起手電筒走出屋，走進風裡，走進黑夜裡。過了一會，父親回來對正在焦急萬分的母親說：「根據羊的糞便，是向北山走了。」

他穿上大棉衣，順手拿起門後的木棍，速去追趕，老伯急忙跟上，他們的身影迅速被黑夜淹沒。母親在後面喊：「小心些。」可是，風瞬間將母親的聲音刮的支離破碎。母親回頭看著我，溫柔的說：「沒事，別怕！」可是，這一夜，我完全被恐懼圍困，老伯和父親會不會被這揭面的風刮下山谷，他們的頭磕碰在石頭上怎麼辦？上帝保佑他們的腳踩在實處，如果抓住了賊，賊會不會惱怒成凶……

天剛亮，母親便攀上北山，在煎熬中等待張望，又無計可施，她望不到蹤影，氣憤的自言自語：「等抓住賊，必用皮鞭抽他幾十回。」

正午，我們看見北山頭上飄來了我們的羊群，我和母親高懸的心終於放下，目不轉睛看著羊群離我們越來越近，羊群後跟隨四個人，老伯和父親，兩個陌生的年輕人，那個稍高的年輕人的鼻翼旁有顆黑痣，他們低頭，不敢抬眼看我們，母親立刻明白了，小聲問父親：「怎麼處治？交到派出所嗎？」父親說：「他們也是可憐娃，窮！不交公家了，交到所里，日後怎見人，你給我取張紙，我讓他們寫保證書。」母親尊重父親，接過母親手中的筆紙，父親把他們帶到另一面窯洞。大約能割一籠草的工夫，從窯洞中隱約傳出這樣的話來：「從今以後，我兄弟二人不做偷竊的事，願意做一個老實人，用勞動養家糊口……謝謝大哥給的機會。」語雖粗俗，但懇切真摯。後來父親又給他們叮嚀了什麼，我不知道，因為母親呼喚我給他們舀湯端飯了。我不解，對一個偷了你家羊群的人，害你焦急燎火的人為什麼這般，我也不知，父親是怎樣做到讓倆個青年如此溫順的聽從與他。

前幾天，我家裝修屋子，我四處買材料看傢具，在那一條街上那個店裡，我看見鼻翼邊有顆黑痣的人，他在用心的量玻璃長度，裁截玻璃粗糙的邊緣，旁邊站著一對年輕人正在等待。向店內望去，一個女人正在教她的孩子誦讀《驕傲的孔雀》。

多麼溫馨的畫面，我不知道那個臉上有黑痣的人是不是當年的那個青年，但我走出店門的那一刻，眼裡噙滿了驚喜且激動的晶瑩淚珠，心裡舒展且溫暖。

【作者簡介】萬紅英，中文系，喜愛文學與音律，善家庭教育，雖是巾幗卻有義士之舉，腹有救世願望，卻在塵世中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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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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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岐

編輯：洪與、姚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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