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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伯苓的教育救國志

19歲那年,張伯苓以「最優等第一」的成績畢業於北洋水師學堂。時值甲午戰敗,無船可開,張伯苓滿懷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苦悶,在家閑居了一年。


當他終於有機會上船練習槍炮魚雷射擊和駕駛技術時,一個「國幟三易」的國恥現場,使他的報國志向從軍事轉向教育。


在那場降旗、升旗的過程中,張伯苓站在代表政府的「通濟」輪甲板上,接收日本把其曾經盤踞的威海衛交還中國,再轉移給英國。在同一個現場,日本國旗降下,中國國旗升起。隔一日,中國國旗降下,改懸英國國旗。張伯苓親眼目睹國旗升降,痛切感受國家屈辱,內心受到極大刺激,遂立為國雪恥、育才強國之志。他說:「念國家積弱至此,苟不自強,奚以圖存,而自強之道,端在教育。創辦新教育,造就新人才,及苓終身從事教育之救國志願,即肇始於此時。」

胡適把張伯苓的這個轉變寫進了《教育家張伯苓》。他說:「緣自中國敗於日本之後,歐洲帝國主義者,在中國競相爭奪勢力範圍,伯苓即於其時在威海衛親身經歷到中國所受恥辱的深刻。威海衛原為中國海軍軍港,中日之戰失敗後,即被日軍佔領,旋由三國干涉交還中國,轉租於英。『通濟』號系奉命開往威海衛自日軍方面接收,然後於翌日移交英軍。伯苓目擊心傷,喟然嘆曰:『我在那裡親眼目睹兩日之間三次易幟,取下太陽旗,掛起黃龍旗;第二天,我又看見取下黃龍旗,掛起米字旗。當時說不出的悲憤交集,乃深深覺得,我國欲在現代世界求生存,全靠新式教育,創造一代新人。我乃決計獻身於教育救國事業。』」


20世紀前半葉的國家命運,把一個未來的艦長甚至將軍,引向了一位偉大教育家之路;而從一開始,張伯苓辦教育的一個基本的理念就是教育救國:「文以治國,商以富國,禮以強國。」


1905年,袁世凱以北洋軍6個鎮的兵力在直隸河間舉辦大規模演習,史稱「河間秋操」,它意味著袁世凱小站新政初戰告捷。作為北洋系的發祥地和中心,天津城成為中國現代化的源頭和中心。這一年秋天,袁世凱聯名湖廣總督張之洞又推動了另一樁大事。


1905年9月2日清政府諭令,從公元1906年起,停止所有鄉試、會試和各省歲試。隨著諭令頒布,中國歷史上延續了1300年的科舉制度突然結束。據袁世凱的後人回憶,袁世凱平生最引以為自豪的一件事情就是廢除科舉。但其所呈上的主張廢除科舉制的奏摺,實是根據其近側的嚴修、盧靖(木齋)等人所持「科舉不廢學校不興」的觀點而形成。袁氏曾自述:「一生事功乃練兵、興學二項,練兵,世凱自任之;興學,則以范孫先生任之。」

嚴修(嚴范孫)出身天津鹽商世家,因橫貫商學兩界,與南通張謇並稱「南張北嚴」。嚴修最早上奏摺建議科舉考試裡面增加經濟特科;1904年,嚴修被袁世凱力薦成為學部左侍郎,統管全國學務。


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年僅22歲的張伯苓開始在清朝學部左侍郎嚴修家裡教書,兩人在教育方面長達近30年的聯手耕耘從此發端。胡適曾評價道,張伯苓和嚴修先生在教育上的合作是最圓滿的一件事。但在當時,嚴范孫已是學部侍郎,二品大員,有很高社會地位;而張伯苓只是20歲出頭的小夥子,默默無聞。


但嚴修認為他是塊璞玉。他敏銳地捕捉到張伯苓對教育事業的熱誠和決心。張伯苓對自己也如此評價:「我沒有特殊的才幹,我也沒有學得什麼特別方面的高深技能。我一生努力所得的一點成就,完全由於一個簡單的事實,就是我對於教育具有信心和興趣。」言辭雖樸實,分量卻極重。


張伯苓曾向嚴修表態:「寧以身殉,不為利誘,終身從事教育,不為官。」嚴修1927年病逝,在南開學校他被尊稱為「校父」。無論在他生前還是身後,張伯苓都嚴守對他的承諾,苦心經營南開系列學校。張伯苓也曾經談起過堅守這份諾言的艱澀,他說每每雨中走在南開校園裡,看到雨水滴打在樹上,就感覺像自己在落淚。


1875年7月6日,《紐約時報》刊登了一篇名為《令人恐怖的考試制度》的報道,其中描述了學生在私塾扯大嗓門叫喊著背誦課文的情境,並批評說「這種教育方式是填鴨式的」,「把人的知識來源限定在這些古代經典大師們的身上,是大清國教育制度最大的弊端」。

而張伯苓在嚴氏家塾講授的卻是數學、理化和英語。數學課上講授的內容有幾何、代數、三角,物理有力學、光學和電磁學,英語教材是《科學讀者》(ScientificReaders)。一百多年前,在私塾教數理化是新聞,就像今天開培訓班教《三字經》一樣。


張伯苓倡導的新式教育以及師生關係,也同樣無法讓老先生們接受。因張伯苓引入西方的話劇,並與學生同台出演,被人批評為敗壞「士林傳統」,有悖「師道尊嚴」,師生同台成何體統。南開大學教授梁吉生曾在書中寫道,這些人「散布流言飛語,咒罵張伯苓『數典忘祖』,蔑棄聖道,不得好死」。


而張伯苓頂住輿論壓力,堅持實行自己的新式教育理念。當時的張伯苓和學生一起踢足球,一起玩惠斯特(橋牌的前身),帶學生到城外騎自行車。他教照相術——攝人魂魄。他把一根長雞毛撣子架在兩張木椅之上,讓學生跳過去,還不斷往椅子腳下墊書本,讓雞毛撣子越來越高。他讓學生撐膝弓背,其他學生輪流從其背上跨過去,讓有些人覺得有傷大雅。但這還不算,他還「反對學生早婚」,在塾館開展啞鈴、足球、角力、跳高、拳術、自行車等體育活動,在體育活動時師生都改穿短褲。


胡適在論及這段歷史時說:「這種師生間自由民主的共同教學和遊戲,顯露出年輕的張老師是中國現代教育的一位創造者。」


張伯苓能當中國現代教育的一位創造者,與他成長的時代環境以及他自己親身接受的教育密不可分。張伯苓出生於19世紀末,那是一個中國志士仁人為求強國之道而興辦新學、革新教育的年代。張伯苓出生當年,即1876年,福建巡撫丁日昌創設福州電報學堂,天津機器局開辦電器和水雷學堂;他5歲始受庭訓、從父讀書那年,倫敦傳教會馬根濟在天津創設醫學館,為北洋醫學堂的前身。1880年,李鴻章奏准創辦天津水師學堂開學;次年,上海設立電報學堂,山西巡撫張之洞在太原創辦令德堂。

14歲時,張伯苓考入天津北洋水師學堂。北洋水師學堂是中國近代最早的海軍軍官學校。據張錫祚所著《張伯苓先生傳略》記載,「這個水師學堂,請的是洋教授,教的是新學,用的是洋文,念的是洋書,開洋船,使洋槍、洋炮。……先生……在校五年,學習駕駛,每次考試,都是第一。」


1901年,號稱「天津商業八大家」之一的王奎章羨慕嚴館有張伯苓這樣的教師,也禮聘他教授自家學塾。此後,半天嚴館,半天王館,張伯苓在繼續塾館教學的同時,開始計劃建立真正的現代學堂。


為辦新學,張伯苓和嚴修一同東渡日本,考察教育,購買教具和教科書,還請了日本教師。在回國途中,兩人商定,先半中學,再圖擴充。回到天津,立即開辦新學。校舍用嚴宅偏院,學堂用具由嚴家捐助,教學儀器由王家捐助,籌辦費用兩家分攤。出榜招生後,首批錄取了梅貽琦、張彭春、喻傳鑒等73名學生,於1904年10月16日正式開學,附設師範班。校名初為「天津私立中學堂」,後改為「私立敬業中學堂」,張伯苓任校長。後來,他把鄭菊如捐助的15畝墳地置換為天津城西南一塊地廣人稀、適合建校的窪地。因其地名為「南開窪」,校名遂改為「南開中學堂」,再改為「南開學校。「南開」之名由此確立。


從1904年10月16日這一天起,直到他生命的終點,張伯苓所思所慮、所為所願,再也沒有離開過南開,沒有離開過中國現代教育事業。

摘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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