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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斷頭台在歷史上總能引來無數圍觀?

在《人類砍頭小史》中,作者試圖把被切斷的頭顱作為器物,細緻講述它們的悠久歷史,調和它們身上這些矛盾的特質。


文弗朗西斯·拉爾森


今天,人體冷凍者掏錢把自己被砍下的腦袋低溫冷凍起來,相信未來他們會被喚醒,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總是有一些人,相信這個虛構有朝一日會變成現實。

居住在我們頭顱中的力量難道就能讓我們的軀體變得多餘?斬首難道只是一個人生命的另一個階段?


長期以來,人們相信,聖徒的遺骨和屍體部件有某種「死後的生命」,但它們的力量必然是神秘的。它們身上的生命之所以得以保持,與其說是通過死亡,不如說是通過死後的重塑,活死人的活動只有上帝才知道。經過防腐保存的人頭可能有某種不斷發展的力量,但它跟生前讓人生氣蓬勃的那種力量不是一回事。

為什麼斷頭台在歷史上總能引來無數圍觀?


在弗朗西斯·拉爾森(Frances Larson)的新書《人類砍頭小史》中,她試圖把被切斷的頭顱作為器物,細緻講述它們的悠久歷史,調和它們身上這些矛盾的特質。從著名的「干縮人頭」和恐怖的二戰頭顱戰利品,她寫到了關於斷頭台的一切,以及「顱相學」的瘋言瘋語。


弗朗西斯·拉爾森曾在英國牛津的皮特河博物館(Pitt Rivers Museum)工作,那裡以「干縮人頭」藏品聞名。那些來博物館的參觀者總是一臉驚奇的樣子,說什麼「哇哦,看起來好原始,好野蠻哦」!讓她覺得很諷刺。於是她決定,不如換個視角,好好看看我們自己的頭顱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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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歷史上,人頭曾經被用作一種貨幣,這讓我很感興趣。真正值得驚嘆的是,像人頭這樣的工藝品 —— 好吧,你很難給它下一個準確定義,畢竟它還是人體殘骸 —— 竟然也可以從殘忍可怖的屍骸變成如此世俗的東西。人們已經習慣了,完全不受影響。它成為了一種日用品、一種通貨,被渴望、被追求。如果你對砍頭這一行為的看法能足夠超然,你會發現頭顱確實是一種非常寶貴,也象徵著權力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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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拉爾森在書中還寫到了美國科學家羅伯特·懷特(Robert White)的頭部移植試驗。但在她看來,這只是一種很有趣的文化現象:


「有些文化中的人相信,如果在剛死的時候就把頭砍下並冷凍起來,就有可能會在未來某個時刻起死回生。這種想法很特別,因為它將砍頭這種象徵著殘酷、統治與暴政的符號,變成了一種充滿愛意的舉動。


至於斷頭台,在她看來是最人性的處死工具之一。「首先它很快,而且幾乎不會出錯。只需一個簡單的動作,被砍的人也不會太痛苦,比注射死刑和絞刑都要人道。雖然看起來很恐怖,場面也很殘忍,但實際上這才是最仁慈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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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寫完這本書後,弗朗西斯·拉爾森的社交生活出現了一些尷尬,每當別人問她:「哎呀,你是個作家? 那你都寫了什麼呀?」她只能如實回答:「就是砍頭啊、人頭展覽啊那點事兒。」然後對方臉色就變了,臉一沉說:「哎,還以為她是個正經姑娘呢。」所以她決定,下次還是不要再寫這麼血腥的東西了。


書摘

奧利弗?克倫威爾的頭顱

為什麼斷頭台在歷史上總能引來無數圍觀?



約西亞?威爾金森喜歡帶著奧利弗?克倫威爾的頭顱去赴早餐會。160年前在泰伯恩刑場上洞穿克倫威爾顱骨的那根已經斷掉的金屬長釘,提供了一個很方便的把手,讓客人們可以抓著這個把手,一邊吃著芥末腰子,一邊查看這個堅韌的遺物。


1822年,他的一位客人寫道:「它是一個嚇人的骷髏,像其他任何木乃伊一樣,被它那張干皺的黃皮所覆蓋,連同它那紅棕色的頭髮、睫毛和鬍子,全都保存得相當完好。」


它是威爾金森視若珍寶的私藏,他把這件寶物保存在一個專門為此定做的橡木盒子里。當朋友們對它的真實性表示懷疑時,他就指指克倫威爾左眼上方那個與眾不同的疣子。


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能力賦予他一種力量,威爾金森在聚光燈下得意洋洋,大談克倫威爾的故事,以及他的頭顱自1661年被砍下以來所經歷的漫漫長旅,以此款待他的聽眾。它確實是奧利弗?克倫威爾的頭,而且,在一長串利用其魅力賺錢的展覽經理人中,威爾金森是最後的一個。


他深知,人們總是想更貼近地觀看:他們被克倫威爾這顆頭顱的恐怖、新奇、惡名、私密和結局所吸引。


像所有被砍下的頭顱一樣,克倫威爾的頭也是打算用來展示的。克倫威爾本人1658年9月3日死於熱病。兩年半後,在復辟王朝政府大肆報復「殺死國王的兇手」期間,這位護國公經過防腐處理的屍體從威斯敏斯特教堂的陵墓里被挖了出來,放在囚籠里拖著走遍倫敦的大街小巷,隨後被吊在泰伯恩刑場的絞刑架上,並被斬首。


幾天後,他的首級被釘在一根20英尺長的旗杆上,豎在威斯敏斯特宮的屋頂,好讓全倫敦人都能看到。那顆金屬長釘在敲進他的腦袋時由於用力過猛,以至穿透了顱骨的頂部,釘子和顱骨從此再也不會分開了:克倫威爾在他去世兩年之後回到了公共舞台,變成了國王的傀儡。


伊夫林和佩皮斯是那個時代兩位最偉大的日報作者,他們都對這一形勢的變化感到震驚。佩皮斯寫道:「讓我心煩意亂的是,一個像他這樣大膽無畏的人竟然也要蒙受這樣的羞辱,儘管在別的方面,他可能罪有應得。」而伊夫林則驚訝於這一「令人吃驚的、不可理解的上帝的裁決!」

為什麼斷頭台在歷史上總能引來無數圍觀?



奧利弗·克倫威爾是英國歷史上極富爭議的人物,曾主導將國王查理一世推上斷頭台,成立英國歷史上唯一一個共和國,但他也出兵征服愛爾蘭,解散議會集權利於一身,且有權利指定繼承人。2002年由BBC發起的「最偉大的100名英國人」投票中,克倫威爾名列第十。


成千上萬的人目睹了這位先前被葬在「國王們中間」的護國公,如今在泰伯恩刑場「那個重大而恥辱的時刻」,被扔進了一個土坑裡。這兩位作者並沒有親眼目睹這些事件,但他們看到了克倫威爾的頭,因為在接下來的40年里,它一直裝飾著威斯敏斯特宮:只是在1681年,屋頂例行維修期間,它才被短暫地取下來過。


對於這樣一種公開展示來說,威斯敏斯特宮倒是一個堪稱完美的場所。皇家高等法院曾在威斯敏斯特宮裡三次開庭,許多個世紀以來,它為加冕典禮、國葬和禮儀性的致辭提供了場所。威斯敏斯特宮象徵著權力的合法轉移,君主和議會的權威以及它們之間的聯盟在內戰之後出現的致命的脆弱性。查理一世1649年被帶到威斯敏斯特大廳接受審判;四年後,克倫威爾就是在這裡端坐於市長大人面前,接受護國公的頭銜。1657年,因為授職儀式,他再次走進這座大廳,國王的全部榮耀都出現在他的加冕禮上。


如今,他那顆闃然無聲、殘缺不全的頭顱茫然地注視著賓客們紛至沓來。出席國王查理二世的加冕盛宴,那是在1661年4月;現在它將繼續俯瞰國王政府的活動幾十年。克倫威爾,這個終極叛國者,在死後遭到了罷黜。他那顆被砍下的頭顱,就像他的共和理想一樣空洞,一樣已然死去。只要它依舊在威斯敏斯特宮的屋頂上扮演它作為傀儡的角色,就不會有一個人把它遺忘。


據說,在17世紀末的一個夜裡,一場暴風雨把克倫威爾的頭顱颳了下來。不久之後,它出現在一家博物館的陳列櫃里。在18世紀,它開始在私人之間流通,成了一件古董、一件珍貴的遺物和一個商機。各種不同的人都會把克倫威爾的頭顱拿出來展示。


最早是瑞士印花布商克勞迪亞斯?迪皮伊,他在自己的倫敦博物館裡展示了這顆頭顱,擺在旁邊的是外國藥草和珍稀錢幣。1710年,一位德國參觀者看後驚嘆不已:「這顆可惡的頭顱對英國人來說依然是如此珍貴而有價值。」接下來的有塞繆爾?拉塞爾,此人是一個常喝醉酒的演員,他把這顆頭顱掛在克萊爾集市一家屠夫攤位的搖搖搖搖的掛肉鉤上,以此娛樂公眾。


他總是把這顆頭交給顧客,好讓他們更貼近地觀看。後來,拉塞爾把這顆頭賣給了詹姆斯?科克斯,他也擁有一家經營得不錯的博物館,並且他一眼就能認出一件紀念品是否有價值。科克斯私下裡向那些經過挑選的客人展示這顆頭顱,並且賺取一筆相當可觀的利潤。


12年後,科克斯決定把它賣給休兄弟,正是他們使得這顆頭顱成了他們在老邦德街上開設的克倫威爾博物館裡吸人眼球的明星展品。整個18世紀,克倫威爾的頭顱在不同展覽經理人的手裡流轉,每一次都能賺錢。


唯一的問題是損耗。在某個時刻,大概早在泰伯恩刑場的那個日子,克倫威爾就丟失了一隻耳朵和幾顆牙齒。他的鼻子被壓碎了,他的頭髮越來越稀疏,他的肉已經脫水並收縮,他的皮成了黃褐色,並被拉伸,變得十分堅韌。這個又干又硬的物體那很不協調的外表使得它成為一件有效的死亡警示物(拉丁語:memento mori),因為凡是把玩過克倫威爾這顆頭顱的人,很少有不思考自己終有一死的宿命的。


這就是死亡看上去的樣子。克倫威爾,這位偉大的指揮官,如今也不過是一塊物質,聽憑付了錢的公眾任意擺布,還容易受到自然環境的傷害。


喬治國王時代的科學人士斷定,這顆頭顱不過是一件古董,對有些人來說,它明顯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人工製品。約瑟夫?班克斯是一位傑出的博物學家,曾參加過詹姆斯?庫克船長的澳洲發現之旅,他在1813年被邀請來觀看這顆頭顱,但他以政治理由拒絕了。他說,他不可能下決心去觀看「這個邪惡的老共和分子」的遺骸,「提到他的名字就讓我熱血沸騰、義憤填膺」。


威廉?布洛克是個古董收藏家,他的收藏在皮卡迪利大街的埃及館展出,同一年,他考慮為自己的博物館弄到這顆人頭,以作為「一件純粹的古董」,但首相非正式地對他提出忠告——他認為向付費公眾展示人的遺骸很不得體。


這個結論發出了改變的信號。當約西亞?威爾金森在1814年買下它的時候,克倫威爾的頭顱便轉到了私人手裡。如今,它被專門保留給那些更高級的觀眾,只有這些人才能在受到控制的條件下對它評頭品足。威爾金森可能忍不住在餐桌上向興高采烈的客人展示他的這件著名遺物,但它再也不會流落到倫敦的街市上了。


當圍繞這顆人頭的過去產生了大量的故事時,便有人對它的真實性提出疑問。比如大量的人頭開始流通:另一顆克倫威爾的頭顱在牛津的阿什莫林博物館展出。威爾金森確信,他手裡的這顆頭才是真的,但別人並不這樣肯定。比方說作家兼歷史學家托馬斯?卡萊爾,他的著作《奧利弗?克倫威爾書信演說集》(Oliver Cromwell s Letters andSpeeches )在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就掀起了新一輪的克倫威爾熱。卡萊爾認為,威爾金森的這件古董是「欺騙性的臆想」,並拒絕親自對它進行查驗。


如今這是一個難題,需要科學的方法來找到證據。我了解過一份專業學者的長名單,他們都檢查過這顆發黃的人頭:一位徽章專家、大英博物館的一位錢幣專家、顱相學學會的一位重要成員、一位著名雕塑家、牛津大學一位生理學家、皇家考古學會的若干成員,以及兩位醫學統計學家。他們都把自己接受過的專業訓練用於克倫威爾的頭顱中,如今所有人都表示支持威爾金森的主張。


到1930年代,數不清的測徑器測量過它,大量的顯微鏡聚焦過它,關於克倫威爾的頭顱,人們撰寫過成百上千頁的文章。這個「有點令人厭惡」的物體上每一個腫塊、每一個針腳、每一道擦痕,都得到過檢查和描述。然而,研究過克倫威爾頭顱的科學家們也被它迷住了,他們緊張熱烈的凝視,反映了這個正在朽爛的人工製品在落入私人之手200年後依然擁有的魔力。


如今,威爾金森家族擁有這顆頭顱已歷四代,他們更願意迴避公眾的關注,卻三番四次被記者們拉回到聚光燈下。這些記者偶然聽說了克倫威爾頭顱的故事,打算寫寫它那非同尋常的過去。在20世紀中葉,約西亞的重孫霍勒斯?威爾金森博士開始覺得,照料這顆臭名昭著的人頭的負擔太過繁重。他決定,應該讓克倫威爾入土為安。


因此,在1960年一個小規模的私人儀式上,克倫威爾的頭顱被裝進了古老的橡木盒子,埋在了劍橋大學西德尼?蘇塞克斯學院教堂門廳地板下的某個地方。劍橋大學對確切的位置守口如瓶。頭顱入土時有一塊牌匾,上面是這樣寫的:「1960年3月25日,英格蘭、蘇格蘭和愛爾蘭聯邦的護國公、本學院1616——1917年的校友奧利弗?克倫威爾被葬於此地附近。」


再也不會有法醫鑒定和DNA測試了:在奧利弗?克倫威爾頭顱的故事上,科學並沒有得到一錘定音的最終決定權。當然,這並不能阻止觀光客來親眼看看這個地方。克倫威爾的頭顱或許終於長眠地下,但它依舊吸引著四面八方的人群。


選自弗朗西斯·拉爾森著《人類砍頭小史》


南海出版社2016年9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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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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