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夕照：白娘子「妖、仙、人」形象之演變

文史 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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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晨

雷峰塔夕照：白娘子「妖、仙、人」形象之演變

【作者簡介】清晨，原名李改利。愛文學，愛一切美的事物，追求生命中應當擁有的狀態，如清晨的陽光般溫暖美麗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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瞑色霏微入遠林，亂山圍繞半湖陰。

浮圖怎會得游意，住持斜陽一抹金。

——《雷峰夕照》王瀛

雷峰塔夕照：白娘子「妖、仙、人」形象之演變

昨日夕陽斜照，雷峰塔高聳威嚴地鎮落在西湖邊上，它雄壯堅固的軀體，勢要壓倒一切，也深深地壓在人民的心上。「白蛇傳」這一民間傳說，就在這抹夕陽的斜照下演繹了近一千年，愈演愈烈，經久不衰，更為其平添了幾許凄美，幾重壯麗。白娘子的形象也在歷史的發展中如一朵綺麗的花，演繹綻放的更加絢麗美好。

中國文化以「仁」、「義」、「禮」、「教」為基本思想，一切與之相違背的都視為惡，相反則為善。蛇，人之異類，加以成妖吃人、違背天條更是大逆不道，所以妖，即是惡。南宋《西湖三塔記》中的白蛇是一條專吃青壯年男子的妖怪。奚宣贊（許仙）是有父有母的怯弱書生。書中寫到「春為花博士，酒是色媒人」，奚宣贊與白娘子結婚半月，卻險被吃掉。卯奴么救其三次，最後白娘子等三人終被奚真人捉降，鎮於三塔之下。「塔」即正義，是善，是封建制度，用以正法剷除邪惡，再以警告人們，不要因為慾望而上當受騙，甚至丟掉性命。

雷峰塔夕照：白娘子「妖、仙、人」形象之演變

明末話本《白娘子永鎮雷峰塔》中，白娘子不吃人，但仍是妖，人和妖是兩種不同的事物，是善與惡的代表，人妖不能同處。白娘子追慕人間歡娛，卻不懂人間律法，把偷盜的錢物予以許宣（許仙），致使許宣幾番險入牢獄。白娘子略以美顏美色欺騙迷惑，就消除了許宣的懷疑猜度，直到最後李募事以及許宣姐夫看到了白娘子原型，許宣才害怕起來，加上白娘子威脅其「若生外心，教你滿城皆為血水」，更使怯懦的許宣魂魄散盡準備自殺，幸被法海止住並用缽盂收了白蛇，鎮於雷鋒塔下，留偈四句：「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有題詩四句以勸後人：「奉勸世人休愛色，愛色之人被色迷……」至此許仙出家拜法海為師，就雷峰塔披剃為僧。這裡的雷峰塔是正義之物、法律之繩，法海則是正義的維護著，是度人靈魂的高僧。

宋明這兩個時期可以說是白娘子為「妖」的階段，被鎮壓塔下也是眾望所歸，是人民皆大歡喜的一件事，其實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不知道這些被視為正義的塔身，同時重重的壓在自己身上。

雷峰塔夕照：白娘子「妖、仙、人」形象之演變

「白蛇傳」正式搬上舞台是乾隆年間，戲曲藝人陳加言父女的《雷峰塔傳奇》，故事大概和宋明話本不大一樣，這裡的白娘子與許仙是相親相愛的，救民愛民，深得人心，因為法海的百般阻撓，導致了白娘子被壓塔下的悲劇結局。期間「斷橋相遇」、「峨眉盜草」、「水漫金山寺」等情節使故事多了幾分浪漫主義色彩。白娘子由惡妖變成了人們心目中善良、美麗、賢惠的蛇仙。

白娘子與許仙追求戀愛自由受到人們的的讚美，而法海卻遭到人們的譴責。充分表現了人們思想意識的覺醒，和衝破一切禮教思想追求自由幸福的美好願望。批判了以法海為代表的封建衛道者的固執和蠻橫。人們都想救出白娘子，成就一段好姻緣，但又無力而為，只好等西湖水干、雷峰塔倒的那一日。

在清末彈詞的《義妖傳》里，人們終於救出了白娘子，其子夢蚊（許仕林）金榜題名祭塔拜母，從而母子相見合家團圓，人們的思想還禁錮在封建禮教思想中，以仕途光耀、母以子貴為最終理想。《義妖傳》雖落入仕途補救的俗套，仍羈絆在封建禮教的紐帶上，但在一定意義上是有進步性的，白娘子的形象正一步步由妖向仙向人轉變。

雷峰塔夕照：白娘子「妖、仙、人」形象之演變

到了二十一世紀末，媒體瘋狂地年代，「白蛇傳」也搬上了銀幕，成為影視劇作《新白娘子傳奇》，把白娘子推演到「仙」班之列。這裡的白娘子喚作「白素貞」，為了報答當年許仙的救命之恩，她幻化成美女來到人間，在斷橋上與許仙相遇，而後相識相愛結成夫婦。法海走遍天涯海角誓要收復白青二蛇，說是不準其禍害民間，最後終於把白素貞壓在雷峰塔下。許仙削髮為僧，小青拜師學藝。其子許士林乃天上文曲星下凡，高中狀元，祭塔拜母，感動天地。觀音慈悲為懷普度小青，白素貞、許仙、法海個個升天成仙。小青不再頑劣，白素貞更端莊慈善，法海則仙風道骨，許仙更溫和儒雅。佛光普照祥雲繚繞之時，一幅大團圓的景象，皆大歡喜，人們拍手稱快，認為這便是最好的結局。反映出人們大團圓式的審美心理，想把以前受苦受難的人們都從苦難中拉出來，都過上幸福的生活，有點童話故事的味道。

但細想這一切還是歸功於高高在上的當權者——文曲星許狀元、慈眉善目之觀音。這反映了中華名族從始至終的禮教思想，順從天道則萬事平安，白素貞千辛萬苦的掙扎，最終還是脫不了歸順當權，她雖成仙，又與丈夫兒子得以團圓，但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人間小女子的生活，她成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再不會像凡人一樣為追求理想而奮鬥反抗，不會像凡間女子為一些瑣事去喜去怒，她一下變成了一個木偶，沒有了靈魂。

雷峰塔夕照：白娘子「妖、仙、人」形象之演變

白娘子真正成為「人」的形象，應該是二十一世紀新拍的電視劇《白蛇傳》。這裡的故事情節更具有顛覆性，白素貞沒有以報恩和許仙相愛，而是因為相遇彼此鍾情，「無可救藥，不顧一切」地去愛。白素貞不惜丟掉一步之遙的成仙夢，換得與許仙的片刻相守，最後不幸被法海收服，自願走進雷峰塔。「愛是天堂」雖身在塔下也堅信愛的永恆，即使痛苦也覺得愛有所值。相反法海在心裡痛苦的愛著白素貞，卻永遠稱她為妖孽，用極盡扭曲的手段愛白素貞，可悲可憐。白素貞對許仙說「我們有的，他永遠都沒有」。這裡白素貞變成了一個「平凡的女子，平凡的妻子」一個「離不開丈夫、孩子的女人」。這正是白素貞被法海鎮壓之前給普渡大師說的話，像一個終於開悟了的人，得到人生的真諦，義無反顧地掉頭去找許仙。以及塔前流的那一滴只有人類才有的眼淚，宣告她已成「人」，宣告她的愛情的永恆。這一切都反映出現代女性追求愛情完美，摒棄一切儒家禮教思想，重過程、重真情的思想境界。

夕陽斜照，雷峰塔前，一個白須冉冉的老和尚依然在那裡認真的掃塔，頭頂上塔中人撐起的傘已破舊不堪，許仙和白素貞在塔里塔外相守到白頭。1924年9月25日下午1時40分，雷峰塔「轟」一聲倒下了，在那一刻，白素貞和許仙的千年之戀，似乎才剛剛取得了自由。

雷峰塔夕照：白娘子「妖、仙、人」形象之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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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洪與、姚小紅

編輯：鄒舟、於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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