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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黑更藍:本文系陳樹泳新小說,每寫完一個部分,我們會從他那裡要來公眾號連載。

以下第2篇正文:


…………放眼望去,無不是荒漠。


——別這麼悲觀。


這是事實。

——別用這種語氣說話。


她說話時一點都不凶,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有點笨拙羞澀。後來,他們又談到了另外的話題。


那時我還不知道什麼叫同性戀,我只知道被她吸引了。她是知道的,她對我說,過來,不要怕。那種肌膚帶電,還沒相接觸就爆破的感覺後來就再也沒有了。可見無知是多麼必要。說到這裡,她笑了一下。


她的聲音:


他們把我的話錄了下來,他們還說會去採訪我的家人,後來他們真的去做了,去看我父母的次數比我還要多。他們聽了我家人說的一些話,這些話我沒有機會聽到,誰會坐下來那麼嚴肅地專門討論自己對家人的看法呀,即使是在開家庭會議,也是討論具體的事情,共同商討對策,專門去評論自己的女兒,這種事情我還從來沒聽說過。

他們中的一個跟我說,我們已經錄了你母親和你弟弟的聲音了,不過你父親當時沒有在家,我們去了幾次,都碰不上他,你弟弟說你父親不會接受我們的錄音。他們問我想不想聽聽這些錄音,想不想聽聽我媽媽和我弟弟是怎麼說我的。我不知道……不過他們說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們還要再去錄幾次,他們覺得現在我的家人還不可能把他們想說的全都說出來,等他們去多幾次,相處熟了,比較容易有機會讓他們吐露心聲。好吧,如果他們有辦法讓他們吐露的話。他們對著錄音筆,會有什麼稱得上是心聲的呢,又不是在喃喃自語,一個人面對鏡頭,面對錄音筆,就要裝腔作勢起來,除非你把錄音筆直接塞到他們心裡,否則怎麼聽得到心聲呢。如果沒有心聲,又何來藝術,沒有心聲,就沒有藝術,就只剩下觀念了。他們最後會做出怎樣的作品我就不費心了,我覺得那是些小兒科的事情。


他們對她說,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隨便說什麼都行,不限制你。於是她就說了這兩段話。錄了這一段後,他們要去看一個展覽,是這個藝術家小組裡面的其中一個成員的個展。有時,他們也會相互探討創作上的問題,比如問她是怎麼寫作的,現在,他們想聽聽她對這個展覽的看法,又錄下來一段聲音:


她的聲音:


啊……嗯……唔哦……這個呃……哪……嚯哞……咪呀兮……


她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他們要她的聲音,她就嗯哦呀哈地給了他們聲音。這是她在去看展覽之前對這個個展的態度。他們都知道這位藝術家想做什麼,整個方案和主題,他是跟他們討論過的。那時他常把一句話掛在嘴邊,我沒有感覺了,我沒有感覺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真是怨聲載道,她不喜歡這樣。這一點她在加入這個小組以前,就已經跟他們有所不同了。是啊,這些藝術家,腦子精明得很,只知道成功是一條路,不知道失敗同樣也是可以自主去選的路,他們知道攝像頭對著他們的時候是在肯定他們的價值,不知道攝像頭從不光顧的,才是心聲潛藏暗涌的地方。大眾傳媒給他們帶來的焦慮,就像一股迷霧降臨到他們頭上,從此他們走路、說話、做事、考慮問題,頭腦無不被這團迷霧給罩住的。抑鬱症、偏執狂、孤獨得發瘋,乃至親民、通俗、平易近人,從此都成為可供炫耀的資本。他們沒有覺得自己是一個常人,而是區別於大眾的另一個物種,生著那些大眾不會得的病,真是幸運無比,或者為能與大眾站在同一條陣線而感到心中慈悲。他們將一般而總體上的人想像成無差別的一個整體,什麼中國人呀西方人呀,什麼城市呀農村呀,什麼階級呀底層呀等等,好像這些都是可以以集體劃分而論的,唯獨他們自己,是與這個整體不同的人,多了不起呀這些人。她將這個問題細化下去,她以為人人生而不平等,沒有什麼能夠將這些一個個的人整齊劃一地歸類起來的,只能去他媽的大眾,同樣去他媽的藝術家,一顆星運行在自己的軌道上,除了自行其是,就是在碰撞中毀滅自身,要麼就去毀滅另一顆星。

他說,我一旦要做作品,腦子裡就出現雅尼斯·庫奈里斯,全是雅尼斯·庫奈里斯,我心裡沒有自己的聲音,整個狀態整個心腦都被庫奈里斯佔據了,也不能說是全被佔據吧,但我感覺是活在陰影下面。因此,他們建議他乾脆做一個向偶像致敬的作品。是啊,那些沒有力量的人,不都喜歡向偶像致以敬意嗎。他聽從了他們的建議,所準備的材料,都是庫奈里斯氣質的,沉寂深邃,並且用照相機拍下了整個展覽的過程。當然是馬了,就是那個著名的讓十二匹馬出現在畫廊中的展覽,不過,他在美術館裡只放了兩匹馬,它們沿著長長的過道,從樹枝的陰涼下緩緩走進了美術館,從由移動牆所圍成的雪白夾道走向一個窄門,來到西側的小展廳里。這就是陳樹泳在《刺馬》中寫到的那個展覽,至於沒寫到的,就是這位藝術家為了手刃自己的偶像,把這個小組的其他成員給瞞騙了。


他的聲音:


雖然我準備了軍刺,但我沒有殺死馬的打算。最多是想做做樣子。但是那一刻,我覺得光做做樣子是不夠的,在我與觀眾對峙的時候,我感到的壓力並不是來自觀眾,而是我在迫近庫奈里斯。我竟然一直在以他的標準行事,我越是這麼感到,我就越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同時另一個聲音在我心裡越來越強,我覺得哪怕是矯枉過正,哪怕是用力過猛,我也要突破這層障礙。是,那樣做很盲目,連我自己也料想不到,你們怎麼可能知到我要做什麼呢。所以根本談不上是騙了你們,如果因為這件事使你們的聲譽受到影響,我感到非常抱歉。但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感覺在那一刻回來了,我的心在跳,完全是出乎意料的,我覺得我以前所做的都是狗屎,太理性了,太缺乏率真了,雖說作品要理性,但我知道我以前的理性是怎麼一回事,那真是人力所能及的。但這件事多少是因為運氣好,我擔心我干不過那匹馬,它的氣力太大了,我不知道我怎麼就把它給殺掉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這將是絕無僅有的一次。從這件事中,如果要總結點什麼教訓的話,不是我瞞騙了你們,我自己也被之前的自己騙了,我在那一刻的想法,跟之前的不一樣,我明天的想法,也不一定就跟今天的一樣,所以你們明天問我對這件事怎麼看,我可能會是另一個說法。


在這一撞擊中,他把自己給毀了。他是第一個離開這個藝術家小組的人,從此自行遠去。

(未完)


將在黑藍公眾平台持續連載直至結束


黑藍創刊號20周年復刻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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