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福州道士對兩位美女說瘋話：「提起爾襕裙」說的是哪種衣物？

（之一）

《夷堅志》中記載，福州有一個人道士名叫任道元。南宋淳熙十三年的元宵節，任道元被某一處道觀請去，主持做一次壇醮。

當時觀者雲集，人群當中有兩個小女子，顏色妍麗，十分醒目，任道元忍不住與她們搭訕，幾句閑話之後，任道元突然盯著兩個女子，說出一句調戲的瘋話：「提起爾襕裙。」

兩個女子很生氣，責問任道元：「法師做醮，如何卻說這般話？」

斥責之後，兩個漂亮女子憤然離開。

很快，任道元就為自己的輕薄話付出了代價，他的耳後生出一個大瘡，奇癢難耐。

任道元說的「襕裙」，是福州方言，指的是女子穿的抹胸。這裡稱它為「裙」，而且任道元用了「提起」兩個字，說明它在形式上有寬鬆的一面，或者就如裙子一般，下擺是自由無拘束的。

襕裙可以歸入抹胸之類。抹胸是古代女子服飾的一個組成部分，套在外面或者貼身穿戴，文獻中與它相關的名目也變化不定，分別稱為「寶襪」、「襪腹」、「兜肚」等，後來逐漸被比較通俗的「抹胸」替代。比如隋煬帝的《喜春遊歌二首》：

步緩知無力，臉慢動余嬌。

錦袖淮南舞，寶襪楚宮腰。

詩句雖然不太明確，也能看出隋代時，女子們是把寶襪穿在腰部，並向上延展。

到了唐代，寶襪這種服飾也還存在，像唐太宗身邊的徐賢妃作有一首《賦得北方有佳人》，其中提到的寶襪，像隋代一樣是束在腰部：「……腕搖金釧響，步轉玉環鳴。纖腰宜寶襪，紅衫艷織成……」

（花山宋墓出土的抹胸）

《樂府詩集》中收有唐代謝偃的一首《踏歌詞》，其中也有「寶襪」的影子：」裙輕才動佩，鬟薄不勝花。細風吹寶襪，輕露濕紅紗。「

「細風吹寶襪，輕露濕紅紗」。紅紗製成的寶襪能被風吹到，能被露水打濕，顯然是穿著在外面的一種服飾，並且獨立於裙子之外。

與抹胸、寶襪近似的衣物，在古代文獻中還稱為腰巾、腰采、襪肚等，有些我們無法斷定它們穿在衣衫的裡面還是外面。

棉帛珍貴的時代，對普通民眾而言，衣物的作用首先是遮體保暖，能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容易。宮廷中的貴妃們可以製作雲裳羽衣，卻不一定會專門製作束胸的衣物。可以說，胸腰之間的遮蔽物，要麼穿在內，要麼穿在外，從數量上看，只有一件。

明代顧起元的《說略》中的相關解釋，算是此類衣飾的一個總結，看似周詳：「襪，女人脅衣也」。這裡所謂的「脅」，指的是從腋下直到腰部的位置，由此提到「寶襪」：

寶襪，乃在外以束裙腰者。觀圖畫古美人妝可見……自後而圍向前，故又名「合歡襕裙」。

書中又引用宋代文獻，證明宋代時已經把寶襪稱為抹胸，說：「乃知抹胸、裹肚之制，其來不近。」據此看來，寶襪與抹胸在形制上大致相同，纏裹的位置都是從腋下到腰部，二者應為一物。差別只在於，不同時代的女子穿法不同，寶襪是纏裹在裙子外面，抹胸貼身穿到裡面。

《清稗類鈔》中有一段對抹胸的定義，從今天的角度看，更便於理解：

「胸間小衣也，一名襪腹，又名襪肚。以方尺之布為之，緊束前胸，以防風之內侵者。俗謂之『兜肚』，男女皆有之」。

待續，「髮髻、蛾眉與抹胸」，於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