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用是嚴酷人生的養分

美文 01-20

白岩松說：「做無用的事，就是為了讓自己有一顆更安靜的心」；吳念真說：「無用是嚴酷人生的養分」；童大煥說：「快是無用的，等等你的靈魂」。

無用是嚴酷人生的養分

當年拉一隻大皮箱，背一個大包隻身登上南下火車的那一刻，就對江南那種煙雨蒙蒙，處處小橋流水的意境充滿了期待。車是那種綠皮的，優哉游哉。

車廂內非常擁擠，讓這段旅程變得更加漫長，難聞的氣息並沒有淡化我好奇的心情，眼睛緊緊盯著窗外，下意識里想用眼睛攝下從未見過的一切。就這樣凝視著，外面一層綠色又覆蓋了一層，感嘆之餘有種劉姥姥頭次進大觀園的眼花繚亂。腦袋裡卻充滿了五十年代老上海雅緻情調的幻想。

在江南生活久了，人也變得吳儂軟語般「矯情」了，覺得讓心思變柔軟了才能讓日子更有美感。這種美當然不只是停留在滿屋子花香，明亮寬敞的落地窗和一杯無糖咖啡配雜誌的層面，那是狹隘的小資情調。那種美感需要一種無所謂而為的心態以及敢於做無用之事的姿態來搭配才好。當然，這與生活在南或北無關，而是這個碎片化的時代教給我們的滋養靈魂的方式。

工具理性時代把我們切割得粉身碎骨，包括我們的每一天。很多人可以成為這樣的時代的主人，有效地駕馭各種技術工具，也有很多人被自己的好奇打敗，從而被異化為了工具——對生活缺乏思索，缺少批判甚至激情。過度消費各種技術工具在得到便利的同時也浪費了更多參與體驗或創造的樂趣，滋生人的惰性，導致做事低效，拖延。

想起馬爾庫賽《單向度的人》，他認為發達工業社會「成功地壓制了人們內心中的否定性、批判性、超越性的向度」，社會和人都成為單向度的了，其特徵就是「喪失了自由和創造力，不再想像或追求與現實生活不同的另一種生活」。當「單向度」已經滲透到了我們的思想文化，甚至語言中，可能真的就無法欣賞朝霞和落日的別緻風情，大海和藍天的異樣美好。

浮躁的社會從來不缺執著於名利的人，我們有這樣的傳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自古儒家也講求「入世」，要麼逐利要麼求名。當然，無論司馬遷還是孔子，他們本意都不在名利上，卻被一心只求取功名利祿的人拿來為自己辯解了。

還是畢淑敏那句話，做什麼事切不可全用「一心」。一心在名上或一心在利上都不可取，否則，容易出現「精緻利己主義」的傾向。為名利所累的人生哪知「詩意的棲居」是多麼「賞心悅目」。

白岩松說：「做無用的事，就是為了讓自己有一顆更安靜的心」；吳念真說：「無用是嚴酷人生的養分」；童大煥說：「快是無用的，等等你的靈魂」。是的，「無用」跟升官發財，功成名沒有關係。就像白岩松曾在名聲大躁之時辭掉央視要職轉而去深造一樣，就那麼一轉身，既不被名利所累，還給了別人和自己更多的提升空間。

如此，生活中或許還會多些更美的發現，那些滌盪心靈的所在。

生活美學是模糊了藝術和生活的界限了的，生下來是媽媽的陣痛，活下去也需要我們迎接各種磨礪和苦難。我覺得生活本身已經這麼難了，還是得有把日子過成詩的態度的。

如果要給生活著色，我選擇用綠色修飾我的一生。這是我深藏內心許久的色彩。在江南待這久了，逐漸懂得綠色不僅僅是自然的天使，也常常在焦慮無常的生活中扮演使者。

江南山很多，便愛上了「登高而招」，打眼望去，綠瑩瑩就像飽滿的水滴一點點滲透了視線所及的每一寸土壤，帶著好聞的草香和動聽的葉響。身旁一些已華髮的老人帶著小寵物在山頂大聲地吆喝，丁點兒大的小孩子興奮地在山頂嬉戲追逐，一旁的父母緊張地張著雙臂緊緊追隨，好一副老鷹捉小雞樣的畫面。充滿生命力，又從容淡定。

最常去的山名曰「尖峰」，大概因其形而得名，就如它本身的地勢和環境一樣的簡潔明快。共有兩千個階梯，很窄，一路登到山頂沒有讓人印象深刻的自然風光，更沒有人文景觀，天然到有些荒蠻和簡陋。但這裡從來不缺人類的身影，男女不分年齡都喜歡來這裡，也一定要登上山頂。到達山頂的一路極少看到背相機和拿著手機行定格之事的人，沒有pose，沒有快門，有如漫步於家門口的公園，不疾不徐。

能看的得出來，大部分人來這裡已是常態，忙碌的工作之餘，大家希望在綠色中流出滿身的汗水，流出疲倦，流出內心的不快……山在那裡，人流不斷絕，不因美景而來，更顯得來此間的人對山水的熱愛，對生命健康的重視。

把生活過成詩歌應該是無所謂緣由的。所謂「無用之為大用」，更多的是擺脫世俗功利主義後獲得得心靈上的極大滿足吧。

校園外的小街旁，初夏傍晚，常會看到一位七旬老人頂著滿頭的白髮，坐在板凳上，身旁精緻的竹籃里簇擁著用粉色絲帶捆綁齊整的梔子花，常常一臉笑容，祥和的眼神，注視著來往的年輕情侶。不叫賣，不硬塞。

梔子花潔白芬香，老人安詳慈愛，有種田園般的清新祥和。我想到的不是她對金錢的需求，而是對實現自我價值的追求。她用她自己的方式訴說「無所謂而為」，不是為了掙錢才天天如此，像一杯年代久遠的醇酒，用幾十年的人生磨礪表達對生活的熱愛。

所幸，這樣的人有很多。

我覺得，愛讀書，讀好書，不為工作生活讀書，僅為凈化心靈或獲得心靈平靜讀書也是一件「無用」的事情。而這樣的事情值得多做，且一直做下去最好。

在五味雜陳的生活，逐漸偏離初衷人生中，如果多一些「無用」的腔調，多些沒有出發點和目的地的事情，或許真的會精彩很多。

無用是嚴酷人生的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