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的悲情春節：日軍榮成登陸成功 北洋水師覆滅的喪鐘敲響

1895年的1月25日，中國農曆甲午年的臘月三十。

對於即將迎來春節的清政府和李鴻章而言，這個年三十過的並不舒心。即將渡過的甲午年，整個清廷為了給慈禧辦一場慶祝她「萬壽無疆」的生日慶典，將一切心思用盡。「普天同慶」的結果，就是以淮軍為主力的清軍在甲午戰場上「三軍敗績，喪師辱國」。如今，即將到來的乙未年，清政府面臨的是龍興之地被日軍佔領，李鴻章則面臨他的「家底」——淮軍和北洋水師菁華耗盡的境地。除了這些過去的煩惱，以及未來的憂慮，不讓清政府和李鴻章過好年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一天，日本「山東作戰軍」完成了在山東榮成灣的登陸作業，開始向北洋水師錨地威海衛進犯。

圖示：日本隨軍攝影師拍攝的榮成灣登陸

其實，日本籌備進攻威海衛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早在1888年，日本海軍大尉關炳文化妝成商人，奉命前往膠東半島進行諜報工作。經過經過70多天的偵查，他提出了「欲攻佔威海衛，必先取此灣以為基地」。關炳文所說的「此灣」，就是指西距威海衛威海水路約30里的榮成灣。雖然「本灣甚淺，灣口寬闊」，並不是理想的錨地。但是這裡卻是「能避北風、西風，底為泥沙，適於受錨」。於是在他的撰寫的《關於威海衛及榮成灣之意見書》報告中，建議「進攻威海衛須以榮成灣為前進之地，登陸地點應在龍鬚溝附近，採取海陸夾攻的戰術」。

到了1894年歲末，在朝鮮和遼東戰場大獲全勝的日軍，終於有機會按照關炳文的建議準備對威海衛的攻擊。為了更好地完成此次作戰任務，日本在國內籌建「山東作戰軍」（司令官陸軍大將大山岩），這支由日本第二軍改變而來的部隊，共轄兩個師團：第二師團（師團陸軍中將長佐久間左馬太），包括步兵第三旅團（旅團長陸軍少將山口素臣）和步兵第四旅團（旅團長陸軍少將伏見貞愛親王）；第六師團（師團長陸軍中將黑木為楨），包括步兵第十一旅團（旅團長陸軍少將大寺安純）和混成第十二旅團（旅團長陸軍少將長谷川好道）。日本山東作戰軍共有3萬餘人。

就在日本人磨刀霍霍，清政府和李鴻章也在為如何保全威海衛的後路而殫精竭慮。甲午戰爭之前，山東共有陸軍47營2哨，其中步隊39營1哨，馬隊7營，炮隊1營1哨。（1營500人，1哨100人），兵力約24000人。為了拱衛威海衛的後路，山東將其中的24營2哨，12200人的兵力部署在了山東半島。雖然抽調了一半的兵力來拱衛威海衛，但是膠州半島地域廣闊，海岸線綿長，這12200多人分別駐紮各處，結果就是處處有兵，處處防守薄弱。所以，甲午戰爭爆發後，山東當地官員就屢次奏請清廷批准編練新軍，增加兵員。經過擴充之後，山東的兵力得到了極大擴充，其中山東半島的兵力共計60營，約3萬餘人，兵力比以前擴充了一倍以上。但是，由於缺乏對日軍動向的有效偵查和判斷，清軍認為日軍會在「寧海、酒館、威海西海岸、榮成成山頭」四處登陸，而在這「三百里之遙」的防線上分布的兵力不過是21000人。而且，新增的軍隊，不僅是「新募成軍，未得訓練」，更為致命的是「訂購外洋槍械急切未到」。所以，一支新編成的、缺少武器彈藥的、沒有戰鬥力的清軍，將面對士氣高漲，兇悍異常的日本「山東作戰軍」。

為了迷惑清軍，讓其無法判斷日軍的具體登陸方向，日軍在1895年1月18日給第一游擊隊下達了炮擊登州的命令。1月18日午後，吉野、浪速和高千穗三艘軍艦，開始對登州成進行炮擊，落入城中的炮彈造成了兩處起火。到了1月19日，三艘日艦再次對登州進行炮擊時，總兵夏辛酉命令清軍個炮台進行反擊。為了壯聲勢，夏辛酉甚至將一門戚繼光所鑄，名為「鎮海侯」的同炮一同參與炮擊。不過由於日本是為了進行佯攻，所以三艘日艦都在儘可能的避免受到折損。所以，當一發炮彈在吉野艦側方向落入海中之後，日本三艘戰艦就撤出了戰場。

佯攻或者說日本人所謂的牽制炮擊之後，日本真正的登陸戰開始了。1月19日，在日本聯合艦隊25艘戰艦和16艘魚雷艇的護衛下，50艘運兵船分三批從大連向榮成方向進發。1月20日拂曉，由海軍大尉大澤喜七郎指揮的，分別由海、陸軍偵察兵和敢死隊組成的51日在山東登陸。不過，他們到達的並不是預定的登陸地點，在抓捕當地漁民盤問後，日軍再度向北航行一段距離後，到達了登陸點——「划子灣」。這個海防要地，早在明朝時期就修築有「南嘴」炮台，甚至在清雍正年間也因為此處是海防重地而設置了榮成縣。但是，晚晴時期駐軍撤走，炮台荒廢。直到日軍登陸前，才匆忙派遣河防營1營和鞏軍2哨，攜帶4門行營炮來此布防。所以，當10多名日本兵乘坐舢板登陸後，立即遭到鞏軍哨兵的阻擊。據日方資料記載，清軍「齊發小銃，銃丸如霰」。遭到攻擊的日本兵，立即登上舢板撤退，並向護航的日本軍艦發出警報。於是，以八重山為首的8艘日本戰艦開始對岸上陣地進行炮擊。遭到炮擊後，駐在落鳳溝村的河防營瞬間潰散。這支本應由500人組成實際僅300人的河防營，是由參將趙得發統轄的河成左營。雖有被稱為了河防營，但根本不是正規訓練的軍隊，只是「河漲則集，河平則散」的，不拿糧餉的團練。由於，清軍兵力薄弱，不足以防備各個登陸口岸，所以發箇舊式槍就派到前線充數。結果找到炮擊之後，頓時作鳥獸散。河防營的潰逃，牽動了初始還在抵抗的鞏軍，在駐紮此地鞏軍最高長官戴金鎔的帶領下，棄掉行營炮，向西撤退。在日軍艦炮轟擊兩小時後，榮成灣再也沒有清軍的一兵一卒，日軍登陸部隊開始了從容的登陸作業。

日軍的登陸行動，驚動了清廷。清廷中樞的大臣們，主張立即派遣戰艦襲擊日本的運兵船，防止日軍繼續深入山東腹地。這一派的意見或許有幾分道理，雖然北洋水師經大東溝一戰，損失多艘戰艦，但是主力尚存；日本聯合艦隊雖然獲勝，但是也有多艘戰艦難以出戰。所以，為日軍護航的聯合艦隊，大多數不堪用的木質戰艦，能進行海戰的艦船不過十餘艘。但是，這種激進的主張不論是李鴻章還是丁汝昌，都不敢執行。而南洋大臣張之洞和欽差大臣劉坤一，則建議集中兵力保衛威海衛的後路。在威海的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也建議，調駐紮天津的曹克忠30營新募之兵和吳宏洛的6營1哨，前來支援。結果，清廷最終確定調江南馬步軍25營前往支援。而距離山東很近的程文炳統帥的皖軍馬步20營和董福祥統帥的甘軍18營則因日軍「窺視近畿」，「未便輕議移動」只能駐紮原地。

清廷內部爭的一塌糊塗，還把解救威海危機的希望寄托在散佈於中國南方多省的25營馬步兵身上。這種「捨近求遠」的兵家大忌，讓日軍有充足的時間，在榮成灣進行登陸。自1月20日上午8時，大澤喜七郎率領8名日軍再次登上了山東的陸地。結果，他們發現除了一條無人防守的壕塹，四門被遺棄的火炮之外，已經沒有任何所謂的「清軍的軍事元素」。在確定榮成灣落鳳溝一線再無清軍之後，日軍開始了從容不迫的登陸行動。從20日上午9時第一批日軍主力登陸開始，到1月25日的5天時間裡，三批日軍共34600人（包括輜重部隊的役夫）和3800匹馬，全部順利登陸。山東作戰軍司令大山岩在22日隨第二批日軍登陸，將司令部臨時設在大西庄的萬順漁行。

1月25日，完成登陸的日軍開始向榮成進軍。不過這次日軍並非主力傾巢而出，只是派出了由步兵大佐仲木之植統轄的步兵第四聯隊。日軍步兵第四聯隊，以步兵大尉上野庸步所率的第一步兵中隊為尖兵，步兵少佐山田忠三郎所率的第一大隊為前鋒，由距離容城縣15里的馬家疃出發。不過由於但是大雪紛飛，道路難行，日軍在當天下午19點才抵達容城縣。此時的容城縣，可以說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雖然，前些時候福將閻德勝曾帶5營河防軍進駐榮成。不過很快，這5營人馬就被分別調到各處進行防禦，在榮成縣附近的僅僅留下巡檢徐撫辰的濟字右營。除此之外，就是縣令楊承澤招募的所謂河防團，這些臨時被召集的普通民眾，幾乎是人手一支長矛。平時還能壯一下聲勢，真要到了開戰的時候，沒有任何用處。果然，日軍第四聯隊抵達容城縣之後，不僅沒有遭遇抵抗，發現榮成縣的城門還打開。原來，1月19日從落鳳溝潰敗而回的河防營在看到榮成縣城門關閉之後，就繞城西走。正在城頭進行防備的河防團見狀，立即開了城門四散奔逃，縣令楊承澤只好喬裝躲在一個孫紹峰的秀才家裡，幾日後逃往濟南。仲木之植在率領第四聯隊進駐榮成之後，探明城南還有清軍駐防，立即命令山田忠三郎帶兵去進攻這支清軍。駐防於此的濟字右營，幾乎是被遺忘的一群人，如果不是日軍進攻幾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這群河防營在短暫的交火之後就四散潰逃，一共戰死了5、6人，被俘12人，丟棄了40支步槍，72500發彈藥。而日軍則未損一人。當地人民，對於清軍的不戰而潰極為憤慨，寫詩諷刺道「寇入荒城驚破膽，兵皆鼠竄奈他何」。

在佔領榮成縣後，日軍就有了進攻威海的基地。第二天大山岩進駐榮成縣，開始準備對威海的進攻，北洋水師的喪鐘則在此時被無情的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