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小故事一則：你有錢過年嗎？

婉如清揚

隨著年關臨近，要操心的事多了，未婚的，已婚的，窮人，富人，都有自己的煩惱，不過，所有的問題，估計都不比這一句殺傷力大：你有錢過年嗎？

咱中國人重視這個，不單如今，從前也是。

某朝某地有個窮人就因為沒錢過年，想個辦法籌錢，結果惹出大事，成為人家的笑柄。

這個倒霉蛋化名錢大楣（光大門楣之意，可別對號入座），家徒四壁，幸得有老婆一個，還不至於擔心娶媳婦的事。但是多個人多張嘴，眼看著年關將近，夫妻倆都湊不出一身完整的冬衣來，更別說什麼奢侈的年貨了。冬天那麼長，那麼冷，怎麼才是個活命法呢？

錢大楣姓錢，可卻是正宗的沒錢貨。他沒有一技傍身，也沒有祖宗遺產，老婆也並沒有豐厚的妝奩，這會兒地里也長不出可以吃的玩意兒，只是大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兩口子總不能就乾等餓死。馬上就要過年了，得去哪裡弄點錢來。他也不敢和老婆說什麼，自己暗暗地準備了一根大棍子，躲在墳山裡，希望老天爺派來個有錢人，從眼前經過，他好順手牽那麼點東西來。

只是天寒地凍的，大家都不出門，誰還從墳山上過喲。錢大楣縮在臘月的墳地里，寒風嗖嗖地，有縫就鑽，沒穿棉衣的他，冷得弓成一團，這實在不是一樁好買賣啊。

幸好，老天爺也可憐他，正當他冷得快死時，竟然來了一個人！遠看著這人駝著背，彎著腰走過來了。那姿勢怎麼看都是有點東西。錢大楣心裡一樂，手上也有勁了，他拿好了棍子，準備給來人一個當頭棒喝。只是當這人走近前來時，錢大楣有一剎那的愣神，因為這是個老頭！

錢大楣年輕力壯地，打劫老頭子，實在是有點過意不去。可看看自己身上單薄的衣服，想著家裡還有一張嘴等著吃東西，他就叮囑自己要狠下心來。人不為已，天誅地滅！他跳出來了，大喊「停下」！

老頭乾乾瘦瘦的，很吃力也很開心地背著袋子。他想著，穿過這道墳圈子，就可以回家向老妻交差——總算是弄到糧了，這幾天餓得可慘了。可是他沒想到，這墳圈子裡竟然還跑出一個打劫的好漢。老頭看著那棍子，再看看對方那比自己小兩輪的年紀，感覺自己就要歇菜了，但他還是希望對方能憐貧惜老，他開口求道：「好漢饒命！小老兒身上實在是沒有值錢的東西，我家已經斷糧好幾天了，我家老婆子逼得我到女婿家討了五升米來。」錢大楣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米袋子搶過來，順手就要搶老頭子身上的破棉襖。老頭老眼渾濁，老淚橫流，跪求錢大楣不要把他們家僅有的一件好衣服給搶走，頭磕得山響。錢大楣瞪了他一眼道：「窮鬼，你走吧。」

錢大楣背著米袋子，哼著小曲得意地回到了家。他老婆問他哪來的米，他說：「人家欠我賭錢，用這個來還。」夫妻倆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飽飯。

錢大楣想著，這法子來錢挺快，也不要出什麼大力氣。以後乾脆就這麼干好了，說不定得一筆銀錢，一年後就發了，買幾畝田，養幾隻雞，買幾頭牛，然後雞生蛋，蛋生雞，有了錢再買田，再買個大房子，娶一房小妾……日子不錯啊。

第二天傍晚，錢大楣再去墳山上，這回沒讓他等多久就來了一個人。這個人背了個大包，也來墳地這。錢大楣很為自己驕傲——這來錢太快了吧！只是讓他有點意外的是，這人並沒有朝前走，而是選了個墳包蹲下，然後伸著脖子看遠處。錢大楣看他的神情，再看看那人身上的衣服，他覺得應該和自己是同一類人。

都說同行是冤家，可是在這寂寞凄涼的墳山上，錢大楣和他的「同道中人」卻結成一段「友誼」。原來冬天的風靜靜地吹，卻一個有緣人都沒等著。實在是無聊的很了，錢大楣就悄悄從墳後站起來，猛然間躥到那人面前，那人嚇了一跳，大喊：「你誰？」

錢大楣笑笑說：我就一過路的。

那人一看錢大楣的神色就明白了，故意逗他：「你為什麼還不走呢？」

「等你啊！」

大家都是聰明人，一點就透。兩人哈哈一笑，各說各家的苦後，決定一起干。

他們的運氣並不太好，直到半夜，路上都沒來一個人。錢大楣覺得沒法向家裡交差，但天太冷了，得回去，要不然錢沒見著，自己真得冷死在路上了。同伴說：「你雖然做了這門生意，我看你卻是嫩得很。告訴你，前面村子裡有戶人家要嫁閨女，已經準備了大量的嫁妝，他們家的人一定累了。你跟著我去，得到的東西咱倆平分。」錢大楣一聽，覺得很好，趕緊謝了同伴。

同伴走在前邊，左顧右盼，錢大楣也跟著，卻是什麼名堂都看不出來。兩人躡手躡腳地走著，忽然聽得有烙餅的聲音，知道人家家裡並沒有全部休息，他們只好趴下來等著。

不久，聽得一個人開門，趁著那開門的空檔，兩人也側著身子鑽進去了。只見得北邊房間有燈，其他房間都黑著，莫非這房間是放嫁妝的地方？可亮著燈怎麼辦？錢大楣正想問下一步，只聽得一個老婆子說：「姑娘，你到東邊屋裡去瞅瞅，那些個妝奩都放在箱子了，看看是不是關好了。」

兩人聽得這聲，真覺得瞌睡有人送枕頭。趕緊偷偷得潛進東屋，同伴暗裡摸到了個橫著放的大箱子，打開後，用手摸了摸，深不見底。他轉身對錢大楊說：「你進去看看。」

錢大楣用腳探了探，然後跳了下去，拿到了個包裹，傳給同伴。同伴問他還有沒有，他說沒了。同伴又讓他再搜一遍，錢大楣只好照做，彎著身子又去搜，就在這當口，他聽得一聲響，箱子被鎖了！錢大楣頓時慌了，不知道怎麼辦。

不一會兒，有人點燈進來了，估計先照了照箱子，錢大楣聽得姑娘說：「誰已經鎖好了呢。」母女兩人不說什麼，熄燈上床。錢大楣急了，自己被鎖在裡面，天亮後人家男方迎親，難不成自己還要被送到官府去嗎？這一急，智商立馬上升。他學著老鼠咬東西，吱吱聲雖然不太像，但姑娘卻信以為真，說：「箱子里有老鼠！」老婆子也急了，不要咬壞了衣服啊。我累了，你去看看。姑娘披衣起床，打開箱子，錢大楣突然跳出來，姑娘嚇得暈倒在地。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趕緊開門，拔腿就跑。

這一趟他什麼都沒得，但錢大楣並不難過，相反心裡還偷著樂，萬一吃上官司那不就完了嘛！

第二天，姑娘家裡被盜走了嫁妝的消息傳開了，沸沸揚揚的。有說是姑娘家自己貪下卻裝作失竊的，也有說是男方藉此訛詐的，還有一種傳得最是像模像樣，有人說是錢大楣乾的。傳大楣很鬱悶，自己什麼都沒得到，怎麼就會說成是自己了呢？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何況他還真的去了，於是乎，錢大楣嚇破了膽，遠遠地逃出了縣界，給人家小旅店作幫工去了。直到風頭真正消失之後，才敢回家。

小懲一番，也是必須！

雞年到，祝各位朋友新年吉祥，萬事如意！（婉如清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