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中的記憶消除術，已經走進現實世界

從科幻到科學前沿——記憶消除

曾旻，心理學改變生活。微信公號：曾旻Psy

最近熱播的韓劇《藍色大海的傳說》馬上要接近大結局，大家是期待劇情反轉，男主奪回家業，女主發揮來自大海的神奇魔力轉危為安，大結局撒得一波好狗糧呢？還是希望延續前世輪迴，悲劇重演，虐心虐死不償命呢？

嘿，我一個不愛韓劇的人你以為我會關心這個。Naive！這部扣人心弦的韓劇吸引我的是另一個科幻細節。還記得嗎，去年還戀上來自星星的你的千頌伊，沒幾個月，就右拳打開了海 化身為龍~噢，魚：

科幻總在這個美麗的女子身上上演。這次她有了一身的超能力。對了，聰明的你應該猜到了，今天我想談一談的就是這隻美麗人魚的科幻能力——記憶消除術（啊，標題早就露陷了）。

還記得四年前，同樣的一幕也不斷在科幻世界中上演嗎？

這一幕似乎沒那麼科幻，它似乎更像一個技術，一個物體的刺激讓你記憶消除。但《黑衣人》的整個世界觀依然是科幻的世界。

但其實早在十二年前，一部相比上述劇沒那麼有名，也沒有在大陸上映過的電影《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在一個非科幻的世界觀中描述了記憶消除的實際運用。

這部電影給廣大知友非常關注的一個熱門話題提供了一個答案：如何忘掉你的前任？

忘掉？——消除關於前任的記憶唄。在電影里的世界已經有了那樣的科學技術。

看~！就是這麼科學，這麼任性，想消除什麼消除什麼。

電影從各種技術角度解釋了消除記憶的原理，從原理上是這樣：

神奇吧！？更令人神奇的是，這個技術已經逐漸從科幻轉變為影視作品中對於科學的預設和想像，到現實中逐步發展和實現的科學技術。

可以說在 20 世紀末，消除記憶這個話題可以說完全超出我們的想像之外，屬於純粹的科幻世界，而 20 多年過去了，哆啦 A 夢的口袋中很多東西已經在這個神奇的地球上實現了，到 21 世紀初消除記憶已經擺上了科研議題中，出現了許多研究成果。

下面我介紹一些科研世界中「記憶消除」的前世今生：

啊不，應該是：

這圖是來自 20 世紀 70 年代初，諾貝爾獎獲得者坎德爾的重大成果，他發現了神經系統中突觸傳遞的分子機制。他通過對蝸牛神經元進行研究，發現了短時記憶和長時記憶的機制，短時記憶涉及到細胞之間突觸傳遞的臨時改變，而長時記憶是突觸聯結髮生解剖結構上的實質改變。這一重大發現奠定了記憶的神經機制基礎。

在這四十年之後，大約七八年前，一位年輕的博士後卡里姆·納德開闢了記憶研究的一個新視角——記憶提取的神經機制。在此之前，我們常常認為記憶就像是電腦中的硬碟內存，過去輸入的東西，我們再次提取出來時依然會是那個東西。但是自從納德開始，這個傳統的觀念就完全顛覆了，他的研究證實了一個震驚學界的觀念——記憶提取的過程會改變記憶內容本身。

這個實驗過程大概如下：

第一步：完全複製經典條件反射，同時對小白鼠施加中性刺激和痛苦刺激（引起恐懼反應），多次重複後小白鼠會對中性刺激產生恐懼反應。

第二步：給小白鼠注射某種抑制蛋白質合成的化學物質（主要注射於小白鼠大腦中的「情緒中性」——杏仁核），然後對小白鼠呈現中性刺激。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此時，小白鼠對中性刺激沒有了恐懼反應！

也就是說，當最初小白鼠「學習」了中性刺激之後，形成了對中性刺激的「記憶」印象——它是令人（鼠）恐懼的。所以當第二步提取記憶時，研究者改變記憶提取時的情緒狀態，會引起記憶的改變——或者說，記憶的消除。

更加令人振奮的是，在納德的研究中，小白鼠只是忘記了某個特定的中性刺激，對其他同樣產生了恐懼反應的相似刺激依然有聯繫。這完全實現了電影《美麗心理的永恆陽光》中，有選擇性的精準消除記憶的方法。從另一個角度，這個結果也反映了這樣一個事實：在提取記憶（我們稱為「回憶」）這個動作發生時，如果沒有合成新的蛋白質，那麼最初的記憶也就不存在了。這就是說從生理解剖結構上看，提取記憶這個動作本身也是對記憶的再建構。

這波記憶消除研究之風這兩年也吹到了國內，華東師範大學有一個研究團隊在做這個領域的研究。我在 cnki 上搜到了一篇碩士論文《Ⅰ聯合型恐懼記憶旳早期提取對記憶後續存儲的消除作用 Ⅱ 海馬場電視覺反應對視皮層的依賴性》，有興趣的可以去閱讀。但是我感覺這篇文章在某種程度上僅僅重複了納德的研究，可能存在一些差異是在於納德最初給予的中性刺激是聽覺刺激，而本文用了視覺刺激，相應的探索了視覺皮層在記憶提取中的參與過程。此外，本文更進一步的是，反向探討了海馬（編碼感覺信息和存儲短時記憶）對感覺皮層的依賴。

記憶消除的研究仍在繼續。它之所以能夠吸引許多研究者，因為如果我們能夠掌握精確消除記憶的技術，那將顛覆人類心理治療的歷史，就像《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中所演出的一樣，失戀後的情感諮詢不再需要，記憶消除可以替代這一切。而人類一切心理困擾和創傷都是由過往經歷所組成，對記憶的消除可以解決這一切。

不過，一些冷靜心理學者們對此持消極態度，彼得·萊文就認為人類記憶系統是更加複雜的，並不是簡單地由過往的經歷組成。過往經歷我們稱為情境記憶，而情境記憶只是記憶系統中的一部分，而記憶系統中我們了解最少也最神秘的程序性記憶，我們依然知之甚少。這種程序性記憶可能反映著我們心理創傷形成的根本原因。所以電影《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的結局也展現了同樣的態度，消除記憶的分手戀人，在這種神秘而未知的程序性記憶的指引下，那種互相吸引和走到一起的莫名傾向，又讓他們再次相戀了。

所以，儘管看起來，科幻中的記憶消除術已經走進我們的現實世界。但是，待人類完全認識記憶系統之前，急功近利地產品化和濫用可能是危險的。

那麼，對於記憶消除，你們期望的結局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