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神變遷史：過年貼門神的歷史原來這麼長？

門，是起到建築的用以溝通內外和分割、封閉空間的作用。《玉篇》，稱「人之所出入也」為門，而《博雅》則說：「門，守也。」門戶，門在戶之前，人們進入家中，首先要通過門，所以回家等同進門。門對家庭的作用如此重要，因此古代家庭中門、戶、中溜、灶、行五種主要祭祀中，門為五祀之首。為了保護家人和財產安全，關門以守衛和屏蔽災害，開門以迎接幸福吉祥的門神，便應運而生。

最早的門神，是神荼和鬱壘，荼是一種用於驅蟲的草藥，最早人們將荼放置門口，用於驅除難以防範的各類毒蟲。鬱壘則是一種水生田螺，給人一種緊閉門戶的象徵。古代中國，桃木被稱為五木之精，能壓邪氣，制百鬼，而被稱為仙木，於是黃帝「立大桃人，門戶畫神荼、鬱壘與虎，懸葦索以御凶魅。」——《山海經》，「插桃枝於戶，連灰其下。童子入而不畏，而鬼畏之。」——《莊子》。桃木材質和神荼、鬱壘相結合，成為了最早的門神形象，然而神荼和鬱壘並未有確切的擬人形象，所以當桃符出現之時，門神的形象模糊相當模糊，並沒有固定的樣子。「繪二神貼戶左右，左神萘，右郁壟，俗謂門神。」——《荊楚歲時記》，「桃符之制，以薄木版長二三尺。大四五寸，上畫神像狻猊白澤之屬，下書左鬱壘右神荼。」——《皇朝歲時雜記》。

漢代畫像磚中的神荼、鬱壘

方城東漢石墓墓門上的守護神，除朱雀、白虎外，有持矛和持斧之人的形象。

「飾桃人，垂葦茭，畫虎於門」——《風俗通》。漢代用於守護門戶的神明，此時還是相當古樸的神獸和比較抽象的人物。

待到南北朝時代，頻繁的戰亂和佛教的興起，使得守衛門戶的形象迅速向現實的武將、衛士和佛教的護法神轉換。佛教中護衛佛陀的護法神，也開始接受守衛門戶一職。於是在墓葬和佛寺中，後世我們所熟知的門神形象，在這一時期開始逐漸出現。

北魏元懌墓中守護墓門左右甬道的持劍武士

北魏景陵守護墓門的身穿明光凱的武將俑

此時門戶守護形象，明顯受到了佛教造像影響，誇張的面部表情，與佛寺門神形象十分相似。

佛教護法神阿形（左）?吽形（右），分別為日本東大寺南大門（13世紀）和法隆寺中門（8世紀），注意其神態特徵，與景陵武將左右造型一致，因《仁王護國般若波羅蜜經》記載,被尊稱為仁王。仁王這個名稱我們或許不太了解，然而因為其怒目圓睜，鼻翼張開，一個張口，一個閉嘴，於是在民間有了一個更為我們所熟知的道教名稱——「哼哈二將」。

現存於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唐代石刻

圖中的中國武將門神形象已經正式出現，此時的門神形象依舊受到佛教造像影響，一身中國明光鎧的門神一個張口，一個閉嘴，一個「哈」，一個「哼」。

門神形象發展到這裡，已經正式成熟，護法神本為金剛力士，「金剛」+「力士」，身穿金屬盔甲的著名武將，便成為金剛力士的絕好素材。《西遊記》第十回「二將軍宮門鎮鬼」中，涇河老龍觸犯天條要被處斬，由唐丞相魏徵監斬，老龍雖前往唐太宗處求救，然而仍被魏徵在夢中所殺。認為被騙的老龍鬼魂夜間來向唐太宗索命，唐太宗十分驚慌，尉遲恭以並不怕鬼，與秦瓊一起，夜晚戎裝護衛在宮門前。當晚並無惡鬼作祟，唐太宗安睡兩三晚之後，以不忍二將勞苦，以畫師繪像貼與宮門之前，以代二人守衛。《搜神記》記錄也大同小異，唐太宗因惡鬼作祟而不能安眠，因此得尉遲恭和秦瓊守衛方能安眠。

《三教搜神大全》中的門神形象，已經不再刻意追求相貌的抽象藝術化，僅剩張口和閉嘴的哼哈形象以區分左右。

為何武將之中選擇了尉遲恭和秦瓊？尉遲恭是唐朝著名猛將，以單騎救主擊殺單雄信，並三次在馬戰中空手奪去李元吉手中所持馬槊。在虎牢與竇建德相持時，唐太宗與尉遲恭等四騎前往竇建德大營探查，並表示以自己持弓，尉遲恭持槊，即便有百萬之敵，也奈何不得他們。當竇建德大軍發現李世民後，出動五六千人前往追殺李世民，被尉遲恭擊殺十餘人而不能進逼。為替李世民求得良馬，尉遲恭等三人突入竇建德陣中，生擒大將王琬並牽回其所騎隋煬帝坐騎，而敵軍之中無人敢當其鋒。

尉遲恭不但作戰勇猛，而且對李世民極為忠心，當李建成、李元吉以金銀器物一車以收買尉遲恭之時，尉遲恭以忠臣不事二主拒絕，並告之李世民。惱羞成怒的李建成、李元吉二人派刺客前往刺殺尉遲恭，而尉遲恭大開門戶，高卧堂上，刺客數次進入庭院，卻終究不敢靠近尉遲恭。其人在唐之後的人們眼裡，是一名武功卓絕且忠誠不二的大將，並輔佐李世民奪得天下。

尉遲恭像

秦瓊又名秦叔寶，同為唐太宗麾下猛將。李世民每次出戰之時，見敵軍中有驍將銳卒炫耀武力之時，便派遣秦瓊前往擊殺。秦瓊躍馬負槍，敵人必亡，其所用長槍異與常人。在洛陽圍攻王世充之時，他騎馬將槍插入地中而去，王世充部下數十人前去拔槍而不能動，秦瓊再次前往，拔槍而還，此槍最後成了武力象徵而被國家特意陳設。秦瓊參軍作戰以來，大小二百餘戰，因為其武力突出，通常在戰場上起到決定性作用，因此在後世《說唐》中，殺手鐧這種關鍵時刻用於決定勝負的最終底牌，便成為了秦瓊的拿手絕活。

秦瓊像

另外可以用《西遊記》中對二人的稱呼看出，護國公為胡國公秦瓊，胡同護髮音相近，而尉遲恭的尉（yu），又可念做wei，與衛音相近，於是二人讀音相合，又是戰功卓越的武將，護和衛，又切合門神形象。隨著《西遊記》的廣泛影響，這兩名武力卓絕的唐朝武將，便逐漸替代了象徵性的武士形象，化身為門神，護衛在各家門前。

二十世紀初，天津楊柳青處售賣的門神尉遲恭（左）和秦瓊（右）形象

本文為冷兵器研究所原創稿件，主編原廓、作者范景文 ，任何媒體或者公眾號未經書面授權不得轉載，違者將追究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