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中的春秋戰國，敢於和大咖扳手腕的小人物，都是什麼心態？

一

敢於和大咖扳手腕是一種勇氣。

小號叫陣大V，屌絲叫板大牌，小人物攤牌權貴，這些故事都很勵志，是我們平常人喜愛看的遊戲。但做遊戲總得要講規則，亮劍大腕的前提是要做好功課，具備一定的硬實力。否則，極有可能淪為雞蛋碰石頭的笑話。

實力是最大的政治。承認差距既是尊重對手，也是對自己負責。

東周肇始，諸侯爭霸，群雄你方唱罷我登台，拼的全是實力。可惜的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其間，就有那麼一個國小人瞞，不自量力的國家，擰著脖子與大國叫板，最終導致亡國。

這個國家就是位於河南上蔡縣一帶的蔡國。

二

雞蛋碰石頭是因為它的想法太多。

蔡國的祖上是周文王的第五子、周武王的弟弟蔡叔度。周武王滅掉商朝後，將叔鮮分封在管地，叔度分封在蔡地。到了周成王手裡，蔡叔度因為懷疑攝政的周公旦會加害周成王，與哥哥管叔鮮聯手發動叛亂，失敗後被流放。

事實上，對於周公攝政這件事，同宗室的召公奭也是很有看法的。所不同的是，在周公寫作了《君奭》，告訴他自己要做伊尹、伊陟、臣扈、巫賢、甘般那樣的輔國賢臣後，召公的態度居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表示非常理解，不再深究。而老三管叔鮮和老五蔡叔度仍舊對老四周公旦不放心，悍然發動叛亂。

蔡叔度後來死在了流放地，他的兒子胡棄惡從善，又被封在蔡地。

可是二度受封的蔡國並未汲取教訓，當君位傳到第十三代國君蔡哀侯手裡時，蔡國的大頭病又犯了。公元前684年，蔡哀侯迎娶陳國女子為妻，息侯也迎娶陳國女子為妻。息國地處大別山界，淮水之濱，周圍是盡羅、黃、江、英、鄧、隨、申之類的小國，說起來還要數蔡國略微強大一些。而蔡國與息國又同為姬姓，所以較其他諸侯國親近些。然而當息夫人出嫁路過蔡國時，蔡哀侯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一顆花心，用輕佻的言語挑逗她。息侯大怒，假意請求楚文王發兵攻打本國，實則為蔡國設下了一個圈套。就在不明就裡的蔡國出兵援救之際，楚軍乘虛而入，佔領蔡國，俘獲了蔡哀侯。

蔡哀侯被扣留在楚國九年，最終客死他鄉。

三

雞蛋碰石頭是因為它不知深淺。

這一次，蔡國雖然得罪的是弱小的息國，可是已經很受傷了。然而，其後繼位的蔡繆侯仍舊不思悔改，又因為袒護妹妹而招惹上了如日中天的齊國。

公元前657年，齊恆公與夫人蔡姬在水上遊玩。蔡姬年輕活潑，玩著玩著就忘記了霸主夫人的身份，故意搖晃船隻，逗齊桓公玩。齊桓公不熟悉水性，嚇得面無土色，忙命令她停止。蔡姬正玩到興頭上，哪能聽得進去呢？齊桓公又氣又惱，索性將蔡姬送回娘家，但是並未休掉她。

這本是一樁夫妻鬧彆扭的小事，更何況一邊是童心未泯的小夫人，一邊是老成持重的政治家，二人之間存在著明顯代溝。齊桓公疼愛還疼愛不過來呢，哪捨得就此休掉蔡姬？他只不過是想藉此教訓下蔡姬，除去她身上的乖戾之氣。我想蔡繆侯如果聰明的話，就應該學習齊桓公，看看他是怎麼處置與慶父私通的妹妹哀姜的，畢竟那件事情才過去不到兩年；畢竟你蔡繆侯的面子與齊桓公的面子相比起來並不算什麼。可是心氣狹小的蔡繆侯竟然動了氣，迫不及待地將蔡姬另嫁他人。

看到此處，你是不是也在笑話蔡繆侯單純？這孩子，真是不知道春秋的水有多深。他以為蔡國是諸侯國，齊國也是諸侯國，而蔡國又與周室是同宗，上面有周王罩著，就想入非非想欺負齊國。

齊桓公當然咽不下這口氣，怒不可遏，興兵討伐蔡國。

當時齊桓公風頭正勁，蔡繆侯以卵擊石，公然挑戰霸主，其結果可想而知：蔡國軍隊潰退，蔡繆侯自己被俘。一個小字輩，自己沒有兩把刷子不說，還不合時宜地向大佬挑戰，不是找抽是什麼？關鍵時刻，多虧諸侯各國的兄弟們拉了他一把，集體向齊桓公求情，蔡繆侯這才被釋放回國。

（圖）齊桓公（－前643年10月7日），春秋五霸之首，公元前685－前643年在位，春秋時齊國第十五位國君，姜姓，呂氏，名「小白」。

四

雞蛋碰石頭是因為它自認為很硬。

被接連修理的蔡國總算有所收斂，平靜了將近130年。

公元前531年，蔡國又因為內亂一度為楚國所滅。所幸的是，在楚國滅掉蔡國三年之後，楚公子棄疾殺害了楚靈王，代立為君。楚平王棄疾因為自己的王位來路不明，急需拉攏諸侯，樹立形象，這才同意蔡國以及與它一前一後被滅掉的陳國復國。

按說經歷了亡國之痛，應該自省自勵才是，可是蔡人心胸狹窄，意氣用事的老毛病還是未改。僅僅傳了三世，蔡昭侯就又因為一件裘皮衣，與楚相子常結怨。雖則蔡弱楚強，但蔡人還是念念不忘教訓楚國，他們請求晉國幫自己出氣。為了討好晉國，蔡國遵照晉君的意圖滅掉了沈國。這下子觸怒了沈國的宗主國楚國，楚昭王發兵攻打蔡國。晉國發動18路諸侯，準備為蔡國「伸張正義」。無奈中行寅向蔡昭侯索賄不成，從中作梗，此事最終不了了之。情急之下，蔡昭侯把自己的兒子送到吳國去作人質，請求吳國出兵救援。

時間是公元前506年，吳國在伍子胥的輔佐下達到了鼎盛時期，君臣上下對素有過節的楚國早就忍無可忍，自然滿口答應。他們又聯合了唐國。到了冬天，蔡昭侯與吳王闔閭攻破楚國，進入楚都郢城。子常逃奔鄭國。

然而，事情並未完全按照蔡昭侯的設想發展。公元前505年，吳軍撤出楚國，楚昭王復國。兩年後，剛剛緩過氣來的楚國在令尹的鼓動下，決心向蔡國報仇雪恨。楚相在向民眾作報告時泣不成聲，群情激昂，蔡昭侯聽說後就嚇尿了。公元前493年，楚國出兵討伐蔡國告，蔡國告急。吳王認為蔡國都城距離吳國太遠，為了保全蔡國，趁救援的機會將蔡國的都城遷到了距離本國更近的州來。

蔡昭侯一心依附吳國，但大夫們卻不跟他一條心，他們正密謀著脫離幾近瘋狂的吳國戰車。公元前491年，蔡昭侯將要前去會見吳王夫差，大夫們擔心蔡昭侯答應吳國再次遷都，遂將他殺死。

遷都、立新君，其實這些都不是事，要命的是蔡國的保護傘吳國此時也已經開始走下坡路，自顧不暇。公元前473年，越國滅掉了吳國。僅僅過了26年（前447年），苟延殘喘的蔡國便為楚惠王所滅，蔡侯齊出逃。圖一時之快，不自量力地與楚國作對的蔡人終於吞下了亡國的苦果。

（圖）晉文公，姬姓，名重耳，是中國春秋時期晉國的第二十二任君主，前636年至前628年在位，晉獻公之子，母親為狐姬。晉文公文治武功卓著，是春秋五霸中第二位霸主，與齊桓公並稱「齊桓晉文」。

五

雞蛋碰石頭還因為它鼠目寸光。

無獨有偶，同是小國的曹國，也犯了夜郎自大的毛病。

公元前637年，晉公子重耳逃亡路過曹國。重耳是一個很有抱負的人，連齊桓公都不願意開罪於他，將宗室之女許配他為妻，而曹共公卻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不僅表現得很不友好，甚至因為好奇，想掀起重耳的衣服看他的「駢脅」。鼠目寸光的曹共公大概沒有想到，僅僅過了一年之後，62歲的重耳竟然取代了他的侄子晉懷公，成為晉國國君。而這個曾經被他看扁了的大齡青年，其實並不簡單，他在上任後不久就率兵勤王，護送周天子回京，平定了周室內亂，並最終成為一代霸主。

公元前632年，晉文公重耳終於發兵討伐曹國，將曹共公擄掠到了晉國。曹共公雖然蠢，但是運氣卻不賴。有人勸諫晉文公說：「昔日齊桓公大會諸侯，連異姓國都幫助他們復國；現在你卻囚禁曹君，滅掉同姓國家。你這樣做，還怎麼號令天下諸侯呢？」晉文公深以為然，釋放曹共公回國。

要不是晉文公手下留情，只怕曹國在這個時候就滅亡了。然而曹國最終也沒能長久，在公元前487年便為宋國所滅。曹國之所以滅亡，是因為曹伯陳啟用了一個叫公孫強的人。這傢伙是個好戰分子，他煽動曹伯稱霸諸侯，而曹伯竟然真的聽從他的建議，背叛盟國晉國，向比它強大百倍的宋國發動進攻。

相較之下，楚成王則要明智得多。楚成王既沒有像鄭文公那樣因為諸侯中逃亡的公子路過太多就擺譜，更沒有因為楚國強大，就像曹共公那樣羞辱重耳，而是堅持用諸侯的禮儀接待重耳，為楚國撈到了「退避三舍」的好處。就是曹共公的臣子禧負羈也遠比他有遠見，他暗中結好重耳，給重耳大開方便之門。在晉軍攻破曹國時，唯獨對禧負羈家族的居住地秋毫無犯。

所以說，做人要低調謙虛，不要意氣用事，隨意挑戰規則，否則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原標題：雞蛋是怎樣碰上石頭的

*作者：馮增錄，魚羊秘史原創專欄作家。曾在《美文》《散文百家》《教師報》等發表散文多篇。出版有 散文集《我們的村莊》《另一個韓城》，中、短篇小說集《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