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與「壞人」有哪些區別

明 仇英 柳園人形山水圖

「好人」的歷史，通常少不了粉飾；「壞人」的歷史，一般少不了閹割。明季的「頂級壞人」魏忠賢，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要想還原出來，事實上是非常困難的。

魏忠賢（1568—1627），字完吾，北直隸肅寧人。

就真實性而言，魏忠賢身份信息，正史中能整理出來的，只有這麼多。作為正史的補充，野史及相關文人筆記中，魏忠賢的信息又太複雜。其實，他活了六十年，真叫「魏忠賢」的時間不過六、七年。他自小叫魏四，自宮後變姓名為李進忠，進宮後有了進步賜複姓成了魏進忠，最後混得挺好賜名忠賢就成了魏忠賢。

榮辱是非，一個人的姓名弄得這麼亂，多半是這個人的「輝煌」史太短。而除了這「輝煌」的一截，他便完全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但是，魏忠賢不能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並且必須是個「壞人」，否則大明朝的轟然倒地，就產生情節上的「漏洞」。所以，《明史》魏忠賢本傳是這樣起筆的：「魏忠賢，肅寧人，少無賴。」

這是一種典型的「主題先行」寫法，執意要把好人寫好、壞人寫壞。這種寫法的好處，是有利於突出主題，建立起與「壞人」間的因果聯繫。但是，作為明朝的高級領導幹部，真的一路流氓到底，情節漏洞未免過多，並且容易掩蓋本質與真相。

按照史書的記載，魏忠賢是個鄉下人。家庭出身，則有兩種：第一種說法，他爹媽種地，是個下等人，但似乎還有點正經的味道。第二種說法，他爹媽是個民間文藝工作者，街頭耍猴或其他雜耍活——這不是渲染魏忠賢有藝術細胞，而是添加一點出身下賤與作賤人的味道。

按照塑造壞人的傳統筆法，先要交待一下他的童年。魏忠賢的童年，主要是街頭混事。

——很可能是半對。因為人家爹媽長年獻身基層文化工作，孩子多少也有點藝術天賦，街頭溜遛，順便作一些才藝表演，對一個孩子來說與上家教老師家裡去練琴、畫畫，也不一定就有多少區別。問題是，那個時候的政府對文藝工作明目張胆地不重視，根本就沒有將文化事業納入民生工程。各色名樣的文化事業，不過是廣大文藝工作者的謀生工程。

明 錢選(傳) 鼠圖

從少年長到青年，魏忠賢明顯是向壞人的方向快速發展。魏忠賢最終是要成長為頂級壞人的，吃點喝點，事情太小，不足以作為證據證明論題，這裡就忽略不計了。魏忠賢的壞人特徵，適宜從嫖娼開始。

嫖娼，這個事情通俗易懂，也是對一個人道德層面的闡述。嫖娼的時候，魏忠賢已經結婚了。據稱，魏忠賢是嫖遍了大街小巷，凡是掛紅燈的地方他都要光臨。

這一類記載，讓人想到魏忠賢家估計還是有點錢的。因為鄉下那種地方，雖說比不得「天上人間」，但收費肯定不便宜。更重要的是，越是不正規的場所，收費工作就越正規，管理工作就越科學、嚴謹，絕不會像「國」字型大小的地方，可以講人情，隨便有個熟人都能免費或逃票。——魏忠賢家裡沒有錢，嫖娼時又沒有志願者買單，這事迹本身就很有信息量。

關於魏忠賢的賭博問題，那也是相當嚴重的。但細細琢磨，好像也有一點問題——不是魏忠賢的問題，而是作家們的問題。魏忠賢上賭場，通常身上是沒有錢的。但沒有錢的魏忠賢，下的賭注卻上百萬——魏忠賢真壞，開賭場的真傻！這種無本生意，魏忠賢萬一賭贏了，豈不等於白白送人家一個「百萬富翁」？

可惜，魏忠賢輸了——「與群惡少博，少勝，為所苦，恚而自宮，變姓名曰李進忠。」

《明史》這一段，神來之筆是這個「恚」字：一「恚」之下，就能要了自己的「命根子」。魏忠賢這人，心狠，手毒，容易動怒，是個多血質的人物。

其實，魏忠賢決定自宮，一方面只能是生活太逼，而另一方面當特崗工人，工資肯定是相當誘人的。

魏忠賢能當上宦官，這本身也是一種幸運。從報名到錄用，去當宦官比參加什麼「向前沖」、「大沖關」之類的遊戲要難得多，危險得多。當宦官的第一關，那是賭生死——負責手術的一律都是個體戶，私立醫院都沒有。如果說私立醫院收費很毒，那個體戶的收費估計就是歹毒。魏忠賢本來就窮，交不起費——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下更沒有免費的手術。

但魏忠賢就是魏忠賢，交不起手術費，就乾脆不交費，自己解決！這種人將來准成大器——對自己都這麼狠，還有他辦不成的事？

劉松年 宮女圖

魏忠賢自宮的具體情節，後人並不清楚。因為這其中的操作手冊壓根兒就沒流傳下來。哪天找到了這本秘笈，那對整容業是個毀滅性的打擊——神馬韓國，一家都不會剩。只要對小冊子稍加琢磨，姑娘自家就能拉個雙眼皮！

風平浪靜，生死關魏忠賢順利通過。到底怎麼過的，反正他沒死，這也叫事實勝於雄辯。

——吃喝嫖賭，走投無路，賣掉女兒，魏忠賢果斷「北漂」！

（連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