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出任駐美大使，使出「絕活兒」日本報道其「把美國引向戰爭」

文 | 楊津濤

1939年，胡適在任中華民國駐美大使期間

作為學界領袖，胡適從來就不缺少做官的機會。1938年7月20日，胡適途經法國夏浦，接到了蔣介石請他出任駐美大使的電報。當初北洋政府請胡適出山，他回了五個字：「幹不了，謝謝」；後來汪精衛請胡適任教育總長，他照樣回絕。這一次，胡適也是想回一個「廿余年疏懶以慣，決不能任此外交要職」了事的。只是電報還沒有拍出去，蔣介石的催促電報又到了。

7月30日，胡適在給夫人江冬秀的信中，回憶起往事：「二十年前的七月二十日，我從外國回來後，在上海的新旅社裡發下一願，決定二十年不入政界，二十年不談政治。那二十年中，『不談政治』一句話是早就拋棄的了。『不入政界』一句話，總算不曾放棄??今日以後的二十年，在這大戰爭怕不可避免的形勢里，我還能再逃避二十年嗎？」

果然，在猶豫了一個多星期後，胡適選擇接受：「國家際此危難，有所驅策，義何敢辭。」終於做了「過河卒子」。

「胡適正在把美國引向戰爭」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的幾年，胡適一直是「主和」的，一面冀望通過國聯外交解決，一面因中國「上上下下整個的沒有現代化」，主張積蓄力量，暫緩與日本開戰。但隨著日本侵略規模的擴大，胡適知道「和」已無望，進而預言「在不遠的將來也許有一個太平洋大戰，我們也許可以翻身」。胡適使美，獲得了一個親手將這兩個「也許」化為現實的機會。

1938年，美國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雙橡園駐美大使官邸，準備卸任的55 歲的駐美大使王正廷（左）與準備接任的46 歲的駐美大使胡適（右）

海內外媒體無不表示出極大的關注。《紐約時報》稱，「沒有什麼人能像他這樣有資格向美國說明中國，並向中國說明美國了。」張季鸞則在《大公報》親自撰寫評論，說胡適「最了解美國，也最了解中國。我們政府與人民十分期待他此次達到更增進中美的使命之成功」。

但事實上，胡適起初對自己的使命並不清楚。他給孔祥熙發電說：「外交至重要，當以全副精神應付。此外如借款、購械、宣傳、募捐四事雖屬重要，均非外交本身，宜逐漸由政府另派專員負責。」——竟想把政府期許他的四件事全推出去。

幸運的是，美國在1938年6月即表露出援華意圖，摩根索（美國財政部長）指名讓銀行家陳光甫赴美談判借款事宜。胡適到任後協助陳光甫，簽下了第一筆美國對華援助——2500萬美元的「桐油貸款」。那正是武漢、廣州相繼失守，中國孤立無援之時。此後陳光甫又發現美國「需錫甚殷」，又同胡適一起，談下了2000萬美元的「滇錫貸款」。

這兩筆貸款能談妥，除了國際局勢的變化，一是憑藉陳光甫與摩根索等美國財政官員的私交，二是依仗其作為銀行家的專業知識，第三才是胡適的外交助力。胡適為表敬意，曾有一首詩贈給陳光甫，同時也作為自己的寫照：「偶有幾莖白髮，心情微近中年。做了過河卒子，只能拚命向前。」

要說胡適對什麼拿手，那還要說是宣傳工作。演講是胡適的「絕活兒」，當年留學美國時，胡適為了練習演講，甚至耽誤學業，被學校停了獎學金。看胡頌平編的《胡適之先生年譜長編初稿》，胡適使美期間，除了一度患病的那段時間外，當真是馬不停蹄，在美國、加拿大發表了200餘場演說。胡適選擇這種宣傳策略，是基於他對美國民主體制的了解，他知道如果沒有美國民眾的支持，羅斯福政府是不可能介入戰爭的。

1939年10月6日，胡適在為匹茲堡大學「孔子紀念堂」揭幕時，發表演說；10月10日，在紐約世界博覽會講演《雙十節的意義》；10月30日，在華盛頓出席「中國協會」的招待宴會時，發表《我們還要作戰下去》的演說；10月31日，演講說「中國抗戰愈久，其地位亦愈強」；11月11日，指國聯「不能執行職權」；11月23日，又在新港發表關於中日戰爭的談話。胡適希望通過這一系列演說，讓美國民眾知道：一、中國抗戰犧牲極大，但絕不投降；二、援助中國符合美國利益。

1942年胡適在美國、加拿大等地巡遊演講場面

太多的演講，一方面使胡適沒法兼顧使館日常事務，另一方面給了反對者攻訐自己的由頭。1939年1月，有人在國民黨五中全會上指責胡適，在華盛頓的講座中，有「粵漢陷落後，中國態度曾發生動搖」「軍隊已退入內地，不能再作陣地戰」等語。謠言的傳播，表明國內很多人不相信胡適能做好這個大使。

或許來自敵人的觀察，才最能顯示胡適宣傳工作的成效。胡適在日記里，不無自豪地收錄了《日本時報》的一篇報道。在日本人看來，胡適「不恰當地利用其外交職責」，「謀劃要喚起民眾對日本的仇恨，並把美國拖入對該國的戰爭」。甚至警告美國，要「制止外國代理人恐嚇美國人民或把美國事務操縱到危險的軌道上，從而違背喬治·華盛頓關於反對對外糾紛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