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在培養孩子的「奴性」嗎？

「奴性」這個詞殺傷力非常強，一看到就會有渾身不舒服的感覺，而歷史上卻又有太多中外名家學者研究和批判中國人的「奴性」，論述這種「奴性」進入了中國人的基因，已經成了文化的一部分。我不相信任何一個人會願意讓自己具備「奴性」，但這種所謂中國人的「奴性」又是從何而來？是不是真的是已經進入了我們的基因，已經不能自主選擇，只能代代相傳？

查閱關於「奴性」的解釋，通常都會強調是弱小人群在強大人群的控制和駕馭之下掙扎日久，屈從成習，有的解釋也會強調「奴性」是長期暴力恐嚇、利益誘惑和思想禁錮的產物，只能喪失了自主、自由和自尊的存在。

看到這些解釋的時候，我眼前呈現出非常多成人「奴役」孩子的畫面，無論是老師還是家長，為了實現所謂的「管教」，採用過各種各樣的「暴力恐嚇」、「利益誘惑」或「思想禁錮」的手段，很多孩子也都是在這種控制和駕馭之下「掙扎日久、屈從成習」。

我不認同「奴性已經進入中國人的基因」這種說法，但我相信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很多人在共同培養著孩子的「奴性」。

我想舉個非常普通的例子，來看看「奴性」是如何被培養出來的。

這是發生在學校老師和孩子之間的事件，從老師的觀點出發描述這個事件的經過是這樣的（為了幫你辨識老師的觀點，我把其中帶有老師觀點的描述重點突出了）：

孩子考試時很快就交卷了，為了不影響其他孩子考試，我讓他坐在座位上抄四首古詩，他沒有一會兒就跑到教室後面書架那溜達，我讓他回到座位上，他到是回到座位上了。

考試結束後我讓全班同學一起背一首古詩，就他一個人不張嘴，我覺得他是故意的，我就讓全班同學再背一次，如果他不背就讓所有同學都抄一遍詩。

結果他還沒張嘴，我覺得他對我太不尊重，需要教育他一下。

我讓其他同學抄詩，讓他到我跟前來，他沒過來，躲到了另外一個老師椅子後面。

我想問他話就把他從椅子後面拉了出來，我問他問題的時候，他居然說讓我放開他再回答。

我鬆開他之後，他居然說：「你讓我抄的詩我還沒抄完，沒法背！」

我覺得這個孩子真會找借口，思想很有問題，就告訴他，即使他考試能考 100 分，因為他不遵守課堂紀律只能得 80 分。

後來聽說他還搗亂別的課堂老師沒法上課。

我相信你已經從這一段文字中看到了老師對孩子「控制」和「駕馭」的企圖，也能看到「暴力恐嚇」、「利益誘惑」、「思想禁錮」的影子。

當我把這個事件從孩子的角度來還原的時候，你就能看到這種「控制」和「駕馭」所導致的孩子的心理變化及帶來的行為選擇（同樣，我把其中帶有孩子觀點的描述重點突出了）：

我考試的時候很快就答完交卷了，老師讓我在座位上抄 4 首古詩，結果我抄了 2 首就累得手都要斷了，我就想到教室後面去看會兒書，結果老師又讓我回到座位上接著抄。

我實在是覺得累，也覺得不公平，為啥就要讓我一個人抄？後來我還沒抄完，考試就結束了，老師讓全班同學一起背古詩，因為我還在抄古詩沒抄完，所以就沒背，結果老師就說讓全班同學再背一次，如果我不背就讓其他人都抄一遍。

我一想反正我也沒抄完，那就大家一起抄吧，這樣還公平一些。

後來老師看起來很生氣，他讓其他同學抄古詩，讓我到他那去。

我很害怕，就躲到另一個老師的椅子後面了，結果他用手拽我出來，拽得我很疼。

他問我為什麼不聽話，我一聽他問我問題就高興了，因為這樣我就可以讓他別拽著我了，要不我太疼了，我就說：「你先把我鬆開，我再告訴你！」

老師鬆開我後，我就說：「你讓我抄的詩我還沒抄完，沒法背！」結果老師更生氣了，他說：「就算你考試能考 100 分，因為你違反課堂紀律也只能得 80 分！」

我聽到這個話又生氣又傷心，課間休息時一直躲在桌子下面不想出去，後來上別的課時為了讓自己心情好一些就大聲唱搞笑的歌，惹得同學們都大笑，老師們都沒法上課了，不過老師們也覺得挺搞笑的。

我相信你也已經看出了孩子的「掙扎」和「屈從」。不難看出，孩子是因為害怕被迫服從了老師的要求，其實並沒有發自內心理解和尊重老師的行為，而是很生氣和傷心。回看關於「奴性」的解釋，你就不難理解孩子為什麼會選擇服從了。同時，在這個過程中，孩子學會的另一件事是：人可以通過各種方式脅迫更弱小的人服從。

這個事件中，老師對待孩子的行為方式是很有代表性的，如果只是一次偶然的事件，「奴性」不會被培養出來，而事實上，這種行為方式在父母和孩子的交流過程中也非常司空見慣。我們是想讓孩子學會尊重父母、尊重老師、尊重長輩，到頭來其實是一起在培養「奴性」。

孩子在成長過程中行為是一定會有問題的，這點毋庸置疑，因為孩子不了解成人社會的行為準則，這也是為什麼我們需要通過教育來幫助孩子融入成人社會，只是當我們採用不同的教育方式時，孩子學會了用不同的方式融入社會，也就造就了不同的社會文化。

「聽話」和「乖」向來是很多中國成人對孩子掛在嘴邊的基本要求，這裡面流露著讓孩子「服從」的期待，而孩子「不聽話」的時刻往往都是成人的權威受到挑戰的時刻，通常我們不讓孩子思考為什麼要「聽話」，我們也不去思考孩子為什麼不「聽話」，我們其實也沒有在邏輯上說服孩子為什麼必須要聽父母、老師或長輩說的話。我們採取的方式通常是和這個事件中的老師一樣，用簡單粗暴的方式讓孩子必須「聽話」，讓孩子知道，不「聽話」的後果很嚴重。「奴性」就是這樣從小到大在家庭、學校和社會教育的每一個環節中打造出來的。

我相信從內心裡，每一個人都渴望被人尊重，每個人都希望生活在相互尊重的社會裡，即使在必須要服從的時候，也希望是心服口服。

心服就是尊重，而服從只是口服而已。

想要讓孩子學會尊重，「與孩子相處的人」首先要學會的是怎麼尊重孩子，而要學會尊重孩子最難克服的是「與孩子相處的人」自己的無意識，因為一個沒有受過尊重的人是很難懂得如何尊重別人的。

如果我們當真想要改變一種我們不想延續的傳統和品性，要靠每個成人的自省，這個人是父母、是老師、也是祖輩，這些每時每刻和孩子接觸，用自己的言行影響孩子的人。

這些人需要做到：

能夠時時審視自己的行為給孩子傳遞的信息是什麼；

時時思考自己希望得到的尊重是什麼；

拋開自己的觀點和偏見去理解孩子的觀點和孩子行為背後的原因；

引導孩子思考他的觀點和行為在社會規則中是否成立；

針對孩子行為背後的原因來解決孩子遇到的問題而不是針對行為本身。

就像治病過程中治標還是治本的選擇，在面對孩子的行為問題時，做為教育孩子的人，我們要開的藥方應該是能夠治本的，否則你想讓孩子學會尊重，而其實培養的只是「奴性」而已。

我自己的經歷告訴我，要想繞開自己的無意識行為是相當困難的，雖然「暴力恐嚇」、「利益誘惑」、「思想禁錮」，這些手段看起來很好識別，可以努力剋制，而實際上，很多時候我們「奴役」孩子的手段已經有了升級的版本，連自己都不會意識到。

於是在檢視自己的行為時我列出了一個思考清單，這個清單能夠時刻提醒自己有意識關注無意識的行為：

讓孩子做他不想做的事時，我有沒有以他能理解的方式告訴他為什麼？

在孩子爆發情緒的時候，我的語言是不是在否定他的情緒？

我是不是在用自己的觀點理解孩子的行為？

我有沒有了解孩子的行為背後所帶的觀點是什麼？

我是不是在用呵斥、恐嚇、威脅或暴力或者其他已經升級的手段企圖讓孩子聽話？

在企圖幫助孩子之前，我是不是問過孩子是否需要我的幫助？

這個清單還可以更長，因為，尊重原本就是在舉手投足間帶給別人的感受，只有當我們改變了自己的行為模式讓孩子受到了「尊重」，理解了「尊重」的內涵，孩子才能在成為自信獨立個體的同時懂得「尊重」別人。

本年度第三場講座：

3 月 16 日（星期四）晚上 9:30

《應對「不講理」熊孩子的黃金法則》

請你來參與！真正有效的教育始於相互信任的親子關係，在我們企圖教育孩子之前，進入孩子的內心、理解他行為背後的原因，引導他走出自己的困境，真正有效的教育才有可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