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失敗者」，也是拿國際大獎最多的亞裔導演

第89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將於北京時間2月27日6:00舉行

這一次

李安的《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未獲得任何提名

但在我看來

他的偉大，已經不需要奧斯卡來證明

第一次知道李安

是他的父親三部曲：

《推手》《喜宴》《飲食男女》

1991年，《推手》一舉獲得金馬獎三項大獎

可幾乎無人知道

那時李安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他的銀行存摺里只剩下43美元

連回台灣領獎的飛機票都買不起

成名前那段黯淡的日子

是談及李安繞不開的話題

30歲在紐約大學畢業，卻遲遲找不到工作

才華橫溢的李安只能靠妻子微薄的薪水度日

為了緩解心中內疚

他除了沒日沒夜地讀書、看片、寫劇本

還包攬了家中所有家務

為在外奔波的妻子減輕負擔

幸在妻兒理解他，不離不棄

他才熬過了這暗無天日的六年

回首當初，李安說

「如果我有日本丈夫的氣節的話，早該切腹自殺了。」

但其實，這段蝸居六年當「家庭煮夫」的經歷

為他日後的影片探討家庭關係、人際情感奠定了基礎

也正是他性格里那股中國人的韌性

拯救了他

亦成就了他獨一無二的電影

李安與其夫人

1

在李安幾乎所有作品裡

都深深地烙著中國文化的印記

首先體現的，是對中國家庭倫理的探討

他的《父親三部曲》

均以一個家庭為主線

並以一位典型的「中國式父親」為視角

描述中國傳統文化在現代社會中生存的境遇

尤其是和美國文化的碰撞和衝突

《推手》劇照

三部曲里的三位父親：

太極大師，軍人，大廚

一個是不適應美國生活

夾在兒子和洋媳婦之間進退兩難

最後憤而出走

一個是固執的傳統家長

為兒子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

卻在得知兒子是同性戀時如雷轟頂

一個在妻子去世後感情壓抑

不僅失去了味覺

和三個女兒的關係也變得疏離

只能眼看他們各自高飛

這就是李安鏡頭下的中國家庭

大家相互都愛著

卻並不溝通、商量

互相失望，各自流淚

《飲食男女》劇照

然而你在疼痛的同時

卻又在承受、反思、感動

《推手》的父親，最終回國過自己的生活

《喜宴》的父親，最終包容了兒子的同性婚姻

《飲食男女》的父女，最終握住了彼此雙手

雖然三部曲的結局並不圓滿

但你總能看到裡面的兩代中國人

在長久的對峙之後

放下，坦誠，重新向前

這就是李安骨子裡的感性和溫厚

2

自小在中國傳統家庭的氛圍下長大

成年後在美國闖蕩幾十年

這種跨文化的人生經歷

讓李安得以自如地遊走在東方與西方的語境中

從而建立起鮮明的「李安式」電影哲學

《卧虎藏龍》剛面世的時候

有人說它不中不西，半文半白

打得又不熱鬧，大呼不過癮

直到與《英雄》和《無極》對比之後

才越來越感嘆《卧虎藏龍》的了不起

它的鏡頭猶如一幅寫意畫

江南是綠的，塞外是黃的，京城是黯淡的，劍客是素白的

一隱一顯，一張一弛，大塊渲染，點到為止

《卧虎藏龍》劇照

它的俠客，骨子裡叛逆、浪漫

劍走輕靈，凌波微步

兒女情長，善感多愁

過去被禮教的牢籠囚禁得太緊

最後，便比誰都掙脫得奮不顧身

它的功夫，講意境，不講蠻力

在叢林間超脫引力，於懸崖邊縱身一躍

動靜起落，進退虛實，如同太極八卦，運轉自如

他對周潤發說：

「要圓活謙虛。」

他要求章子怡：

「要有松沉勁。」

武術指導袁和平曾說他「不懂功夫」

可這就是李安，一個文人心中的中國江湖

不說破，不可解，要悟

《卧虎藏龍》工作照

3

李安的這份文人氣質

也體現在他的外國題材中

《斷背山》里的同性戀人──傑克和恩尼斯

兩人突破禁忌相愛，但表達愛的方式截然不同

前者的愛是大膽的

在傑克的人生藍圖裡，他永遠有恩尼斯

也有甘願用自己襯衣包裹住對方襯衣的毅然決然

後者的愛卻是隱忍的

他害怕拉近距離，害怕受傷

直到戀人逝去，才在淚水中說出那一句「我發誓」

《斷背山》劇照

李安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

也許它正代表著我們對愛的理解：

深愛，卻欲說還休

《斷背山》劇照

4

人性，從來是李安電影中最重要的主題

在《色戒》中，他借張愛玲的筆講愛情

「權勢是一劑春藥。」

「一場熱水澡，衝掉了所有的積鬱。」

《色 · 戒》劇照

而《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講的則是天地、人神的信仰。

」All of life is an act of letting go,

but what hurts the most is not taking a moment to say goodbye.」（人生就是不斷地放下，然而痛心的是，我還沒來得及與你們好好告別）

中國人沒有宗教，但李安對信仰有自己的解讀。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劇照

5

2016年，《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

在美國市場遭到了冷遇

許多人認為原因在於它過分超前的120幀技術

可在我看來

是因為他們無法理解

一個在儒家文化中成長起來的人對戰爭殘酷的反思

李安用近乎壓迫的鏡頭

含蓄而細膩地把美國普世價值打了一遍臉

理性與感性，純真與世故，個人與家國

這始終是李安最關心的事

《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劇照

「靜水深流」

用這個成語形容李安的電影，最合適不過

他的電影從無一絲心急火燎的乖戾之氣

平靜的水流下，涌動著萬鈞

戲如其人

他溫潤如玉的氣質

逆境中安然、不氣餒的韌性

亦最接近中國人嚮往的理想人格

正如著名影人韓松落所說：

「不論李安得獎與否，都能預想到他做何表情：那波瀾不驚的中年人的微笑，明澈的眼睛裡，一絲失望的暗影也不會有。一次一次，他站在窗戶面前，看萬家燈火，體察他們的喜怒哀樂，生活的洪流在那一剎那，帶著氤氳之聲撲面而來。與這亘古不變相比，奧斯卡即便燦若星河，也不過是一剎一瞬。」

致敬，李安。

文字由物道原創，圖片來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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