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返鄉見聞：城鎮化將改變農村

2月27日，農曆二月初二，就是民間所說的「龍抬頭」日子，也是過去農曆正月後的第一個民俗節日。在我小時候的印象中，這是頗受孩子們歡迎的日子。在我的家鄉魯西南一帶，這一天家家戶戶會炒豆子、瓜子和花生。小孩子們會圍在灶台前，著急地等著豆子或者瓜子、花生炒熟了，急忙塞進嘴裡，但通常都會吐出來，因為太燙。

但現在，這一幕已經在我的家鄉看不到了，這種習俗也和其他春節的傳統習俗一樣基本消失了。而這種消失，在鄉親們看來，再正常不過了。按照鄉親們的說法，現在小孩的零食五花八門，孩子們不饞了。並且現在買東西方便，在村裡一個超市就可以買到十幾種不同口味的瓜子花生。

當然，這些傳統習俗消失的背後是城鄉一體化的推進，是城鎮化大潮正在改變著農村。這是也筆者春節回到山東菏澤一個普通農村過年的最深刻感受。

鄉村發生了顯著變化

連續在春節期間火了兩年的返鄉筆記，在2017年春節並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而前兩年的春節返鄉筆記也給人們留下了一個鄉村印象：鄉土淪陷、農民貧困、環境破壞、保障缺失、天價彩禮、留守兒童、春節賭局、知識無力，總之農村凋敝，鄉土破落，道德崩壞，禮俗消失。

其中影響比較大的是，2015年春節王光磊的《一位博士生的返鄉筆記》，2016春節黃燈的《一個農村兒媳眼中的鄉村圖景》，掀起了無數反思與討論。新華社和中央電視台也先後到這兩篇返鄉筆記發生地實地調查，結果也基本證實了人們對農村的一些印象。

中國的農村不可能是一個模樣，筆者所在的家鄉魯西南，也存在這兩年返鄉筆記中提到的問題，但是筆者感覺家鄉沒有淪陷，也看不出凋敝，反而能夠感覺城鎮化這種新生力量的勢頭。

家鄉城鎮化的勢頭是從土地流轉以及村民不種地開始的。據筆者了解，這兩年，村裡的土地基本都流轉出去了。承包土地的有本村人，也有外鄉人。他們承包土地，多是種植牡丹，大蒜和辣椒等經濟作物。

土地一旦流傳就給本村帶來了根本性的變化。土地流轉，將土地承包出去。村民一畝地一年可以得到1200元的轉包收入。並且村民不再依靠種地謀生，土地交給了規模化經營的「職業農民」，本村村民不出村又可以得到一些工作機會。

比如，種植大蒜和辣椒，在種植、管理和採摘過程中需要大量的人工，村民依靠這些工作，也有不錯的收入。轉包費和這些務工收入，在農村就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那些沒有轉包出去的土地，村民仍然可以繼續種些蔬菜和糧食。而村民從土地上解放出來以後，有了更多的時間照顧整個家庭。

就筆者了解，本村的留守兒童和此前返鄉筆記提到的略有不同，本村裡面很少父母雙雙外出務工，將孩子留給爺爺奶奶，大多數是母親留在家裡或者在附近的縣城工作。本村也有不少工作機會。山東青島一些工廠在本村或者附近村莊設了加工點，村民不用外出打工，就能在家門口務工掙錢。還有附近村莊利用「互聯網+」做起了淘寶生意，也需要人手。

此外，還有一個日益明顯的變化是，在外務工人員開始逐漸返鄉定居。雖然，這部分人目前還不是很多，但是陸續有人回鄉，不再外出務工。這些人並沒有在本村定居，而是在離村莊20多里的縣城買了房，也在縣城找到了工作。平時在縣城上班，孩子也跟著轉學到縣城，周末回到村裡看父母。但據筆者了解，本村的小學和初中不僅條件逐年改善，升學率也一直在縣裡排名不錯。

保障逐漸完善

從前兩年的返鄉筆記中，我們不難感受到農村的貧困，甚至是極端的貧困。筆者這次回鄉，所見所聞感慨頗深，村莊里的人確實富裕了，有了錢。當然，也有家庭欠了不少債務，多是兒子結婚的彩禮或者生意失敗。但是能夠感覺，他們並沒有什麼壓力，對於還清債務很有信心。

就本村村民來說，增收來源增多，手頭越來越寬裕。比如，土地流傳收入，外出務工收入，縣城或本村務工收入，現在掙錢的機會越來越多。即使青島工廠的加工點開到村裡，人員並不充足。

正是因為有了錢，不少村民的生活徹底發生變化。進村看看各家門口停放的汽車就知道了。筆者有個鄰居，家門口經常停放四輛車，一輛商務轎車，一輛電動汽車，一輛小貨車，還有一輛小汽車。

這次筆者回到家鄉，最讓筆者吃驚的是，幾乎在村裡任何地方都可以連上無線WIFI，有的地方沒有密碼，直接連接。現在村裡年輕人家家電腦，人人智能手機，都裝了無線WIFI，尤其是筆者見到的小孩子，一個個都在玩電腦，看手機。

在近幾年的返鄉筆記中，作者都提到農村的公共福利和社會保障的問題。比較起來，農村的公共福利幾乎為零，我們村也是一樣，博物館，圖書館，大型文化娛樂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這幾年，最讓村民稱道的是，村民的負擔逐漸減輕，讓村民擔驚受怕的事情正在減少。

最能讓村民鬆口氣的是新農合醫療保險，這確實祛除了農民的一塊心病。農村看不起病，或者因病返貧的事情越來越少，不少村民也開始主動體檢，預防重大疾病。

以筆者過年親身經歷來說，過年期間，筆者拉肚子去了村衛生院，醫生給開了兩瓶輸液的近10種葯和器材，還有口服藥，才30元，如果能夠報銷，花15元就可以看一次病。

除了新農合醫療保險，目前不少村民開始每月領取養老金，而家庭特別困難的也有了低保。農村的養老、醫療和特困家庭基本有了保障。

傳統習俗不再

現在村裡過年，筆者街上看不到人，胡同也看不到人，這與筆者小時候過年印象形成鮮明對比。記憶中，最早村裡沒有通電的時候，過年那幾天，老人們聚在一起聊天，給小孩子們講故事，大人們在家裡打牌喝酒聊天，小孩子們滿街亂跑，放炮，在一起做遊戲。

後來，村裡通電了，過年幾天，老年人看電視聽戲曲，大人們在看武俠電視劇，小孩子們在看動畫片和《西遊記》。

而現在過年，村裡老人們幾乎看不到了，大人們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孩子們個個在看手機，玩遊戲。

這些感觸和前兩年返鄉筆記中提到的農村變化頗為相似。不止一位村民告訴筆者，現在年味沒了，年味淡了，過年沒啥意思了。

據筆者回鄉期間觀察，一些過年的習俗在我們村已經消失了，比如農村過年磕頭拜年。在我們家鄉當地，大年初一早上，村民要早起，吃了新年第一頓飯，通常是餃子，要出去給長輩磕頭拜年。筆者能記起上世紀９０年初過年，那時候磕頭拜年可以算得上有氣勢。大年初一天沒亮，在黎明中，胡同里全是黑壓壓出來磕頭的人群。

2017年大年初一，筆者特意早起做了調查，村裡除了極個別親戚之間有磕頭拜年的，這一風俗已經消失。伴隨著這一風俗消失的還有，正月初七晚上送火神，正月十五種花樹（用糖紙剪的）等。

儘管話是這樣說，但是村民們過年還是很高興，畢竟是一家團聚的日子。

最頭疼的還是彩禮

讓筆者著實吃驚的還有，村民的生活方式也在悄悄改變，有的村民竟然每天要鍛煉身體，他們過得越來越像城裡人，幾乎沒有村民再像以前「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土坷垃里「刨食」。城鎮化，給村民們帶來便利，也帶來了問題。

村民也很享受這種便利，城鄉一體的集合越來越緊密。多少村民家裡有車，十幾分鐘就可以開車到城裡購物，辦事，消費。而去縣城吃飯、唱歌成為不少年輕人的選擇。村裡年輕人也紛紛在縣城買房。

筆者這次回鄉，也一樣能感到城鎮化大潮帶來的問題。但這些問題與此前返鄉筆記中提到的問題有所差別，本村的一些問題也是城市中存在的問題。比如不少城市出現垃圾圍城，而在村裡出現了垃圾圍村。村裡在胡同路口設置了垃圾桶，村裡也逐漸養成了將垃圾倒進垃圾桶，可是垃圾桶的垃圾並沒得到妥善處理，而是倒在村口，或村頭的溝渠里。

而婚喪嫁娶的變革有些步子太大，移風易俗有些混亂，讓不少村民錯愕。筆者所在的縣城，老人在去世火化後，不允許二次裝進棺材裡。在出殯期間，祭奠的親戚不允許用孝布（白布），用白紙花代替，這一過程是由鄉鎮和村幹部跟蹤錄像，有村民對此難以理解接受。雖然如此，但推行的阻力並不大。

而天價彩禮基本上是村民的最大一塊心病。雖然當地政府一直倡導減少彩禮，但是效果並不明顯。甚至有媒婆告訴筆者，現在媒婆幾乎要失業了，因為現在媒婆很多，但沒有多少適齡的未婚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