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間焦慮症說起，為什麼都市人更需要二十四節氣

小心被數字時間奴役

時間定在下午一點半，我要和余世存、老樹、楊錦麟三位先生聊一聊二十四節氣，預期可以治好我的時間焦慮症。

為了避免路上出幺蛾子，結果我早到了半個小時。在這半小時的空檔里，除了些微的緊張，又塞滿了時間無從打發的六神無主。

我不停地翻手機，看著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巴望著它快點走完，覺得自己已經被它牢牢地栓住了。

我聽三位先生聊節氣，體會時間在古典中國，血肉豐滿充滿儀式感，而不只是手機屏幕上乾巴巴的數字。聽著聽著，心慢慢靜下來了。

畫家老樹是山東人，在農村長大，他記得小時候一到小滿，田裡的麥子可以搓一搓，烤一下，吃起來特別香，也就是我們聽過也許未曾嘗過的麥香。

到芒種就是收麥子，時間的變化跟老樹的生活形成了一種暗示，甚至是一種期待，快到什麼時間該幹什麼事兒，這種時間的儀式感，現在大家可能已經體會不到了。

村野風日晴妍，農人刈麥山前。

娘子正烙新餅，只待良人家還。

余世存是一名文化學者，在做易經研究的時候，用陰陽的結構，把365天重新排列。排列到小滿的時候，發現它是虛卦。

通俗點說，就是老天爺知道農民的麥子需要雨水灌漿，所以天要下雨，灌完漿要用風把麥子吹乾，讓麥子飽滿，所以在5月底的時候，老天又會吹來幾天的風。等到了6月初芒種的時候，就開始搶收麥子了。

《時間之書：余世存說二十四節氣》

鐵葫蘆/中國友誼出版公司

時間真的特別神奇，好像天和人有種隱隱的呼應，人需要什麼，老天爺就給什麼，節氣其實就是中國人的時間記憶。

比如2月底3月初在漫山遍野種豆子，到3月初驚蟄時節，按照陰陽排列正好是雷火卦，天要打雷。春雷響，萬物長，種子紛紛從地里伸出芽兒來，都長得瘋了似的，肯定會豐收。

大地春又回，長空裂驚雷。

萬物生欲動，無為自有為。

中國人在千百年的實踐當中，對時間是精雕細琢。然而在現代都市，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楊錦麟是資深媒體人，有時半夜醒來，第一件事不是開燈，而是摸手機。他說我們的祖先半夜醒來端起尿壺然後就睡了，我們現在半夜醒來拿手機一看微信，哇靠就亂了。

在香港工作生活了20多年，楊錦麟深感我們的時間已經被切割。我們有微信時間，有社交時間，有網路時間，我們的時間變得混亂。他覺得都市人已經被現代化的數字時間，磨去了對時間儀式感的敬畏之心。

就拿我們正在過的朝九晚五的生活來說，其實有點反人類自身的時間規律。

每天清晨，你夢想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你臉上，微微睜開雙眼，伸個懶腰，神清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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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鬧鈴響起時，你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尤其是在天寒地凍的冬天，眯眼5分鐘起床2小時，然後一如既往地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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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槍了吧？

都市生活的數字時間很容易亂，只好以周六日休息的方式來做間歇性的調整。我們在一周五天工作日里疲於奔命，只求能在周末兩天好好休息，不睡到十一二點下不來床。

當時間失去了儀式感，最嚴重的危機就是時間亂了，然後一切都跟著亂。

為什麼會這樣呢？

也許你已經覺察到了，我們現在的時間意識和時間概念，已經完全被數字化和刻度化了。早上九點該到公司打卡千萬別遲到，周五約了客戶吃飯可別弄忘了，二月說好的經營指標一定要完成，2017年房子的首付也該湊齊了……在數字時間的奴役下，我們習慣焦慮地用日程表來填充自己，而不是享受時光。

我們該怎麼辦呀？

以每天的必修課起床來說，「睡到自然醒」是我們追求的最佳狀態。相信大家都會有這樣的感受，在城裡怎麼也睡不醒，到鄉下呆幾天，不僅早上正常醒來，而且醒來時有精神有活力。

因為和星辰、小鳥、溪水相伴，人就逆社會而上，在天地中調校自己，生物鐘重新發動回到正軌。

節氣時間比數字時間更有天地作背景，它會提醒現代人，「春捂秋凍，不生雜病」；「頭伏餃子二伏面，三伏烙餅攤雞蛋」；「六月熱得哭，黃瓜茄子來解暑」……人的時間以其為參照，就不會在一年中出現不必要的紊亂。

一年之計在於春，從立春開始，我決定多去感知一下自然的變化，在日復一日里起居有時、張馳有度，也許時間會不再讓我焦慮。

風來傳消息，枝頭晾春衣。

江河水乍暖，靜心待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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