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殉國後，不甘滅亡的南明小朝廷的首次抵抗

作者：王源鴻

馮友蘭先生曾說過：稽之往史，我民族若不能立足於中原，偏安江表，稱曰南渡，南渡之人，未有能北返者……風景不殊，晉人之深悲；還我河山，宋人之虛願。

而這驅逐韃虜，當為明人之夙志。

1644年5月，當崇禎帝駕崩的消息傳到南京，南京的明朝官員隨即開始組建新朝廷。六月，在北直隸將領劉澤清和鳳陽總督馬士英的支持下，福王朱由崧即位，史稱弘光朝廷。

弘光朝廷成立肇始，矛盾重重。當明朝百官聚集，向明朝列祖列宗稟告福王繼承大位時，就發生過高級勛貴劉孔昭刀砍翰林掌院學士姜曰廣的事件。

一些宗藩、宦官，還有因為東林、復社得勢而仕途受挫的官員，特別是十七年前因魏忠賢倒台而被貶的人，這些人為重新掌握權力與武人結盟，而手握重兵的將領為獲得政治權力，也樂於如此。這些人結合在一起，手段粗魯，引起了清流派的反擊，但很快清流派就失敗了。

九月，阮大鋮受馬士英舉薦任兵部侍郎，不久都御史劉宗周、大學士姜曰廣就相繼離職。十一月，一向沉穩機敏的溫和派大學士高弘圖也被迫辭職。加上之前離職的吏部尚書張慎言，外出江北的史可法，弘光朝廷中的清流人物或者與清流有聯繫的人都逐漸離職，弘光朝廷被馬阮集團掌握。

史載：阮大鋮譬如困猛虎於井中，環而攻之者，不遺餘力。一旦跳躍而出，有不遭其搏噬者，幾人哉？

儘管馬士英和一些武人領袖試圖控制這種報復的風氣，但沒有效果，馬、阮二人之間甚至產生了敵意。大學士蔡亦深、吏部尚書張捷、都御史楊維垣，為了固位大量授予人官職，弘光朝廷為了增加收入也大量出賣官職、科名、爵位以及納銀免科舉考試，免某幾種刑罰，情況如民謠所說：

中書隨地有，翰林滿街走。

監紀多如羊，職方賤如狗。

蔭起千年塵，拔貢一呈首。

掃盡江南錢，填塞馬家口。

此外，弘光朝廷新設和增加了多種雜稅，徵收對象包括國內外的貿易，酒類、漁產品、珍珠、鹽、蘆葦，放任總兵們榨取各自轄區的民脂民膏，還有一些人利用混亂的場面謀取私利以及流入皇帝腰包的金花銀，以上種種，使得一開始香花寶燭迎接福王的百姓們大為失望，而且由於弘光朝廷放棄了對各鎮總兵的財務行政控制，沒有提供一定數量的錢糧，引發士兵不滿，尤其是激起左良玉軍的叛變。

起初，弘光朝廷在江北設立四鎮，規定各鎮士卒耕種荒蕪田地，糧食自給，兵器、裝備以及其他物質，則以各鎮轄區內各項稅收購買。並且各鎮如果收復失地，即受其管轄，不論何人，若收復一塊地方，即為該地長官，這一政策使得弘光朝廷一半轄區失去了文官監督。

更麻煩的是，四鎮之間互不相容，兵民之間互不相容，弘光朝廷根本控制不住。例如黃得功與高傑有隙，朝廷派使臣去黃得功處宣讀詔書，當讀到令二人和解時，得功跳起來揮舞雙臂對使臣吼道：「去，速去！吾不知是何詔也。」又例如高傑要求進駐揚州，安頓家眷，受到揚州百姓反對，一位進士試圖調解，被認為袒護高傑，被揚州百姓當著地方官的面剁成肉醬。史可法一再協調，終於促使高傑在內的各總兵駐守各自防區，但他的讓步使得他在揚州百姓和軍隊中失去威望，說明文官們試圖依靠道德說教，以理服人，但若武人無動於衷，文官則無可奈何。

對於福王，他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的錯誤人選。自朱棣以來，親王被禁止過問國事，面對亂世需要一位性格堅毅、遇事果斷、通曉國政的人，這些福王都不具備。當朝堂黨爭越來越激烈，姜曰廣以及福王最喜歡的高弘圖去職後，弘光帝便開始避於內朝，完全交付馬士英。

皇帝放棄責任、兵民水火不容，官員貪污納賄、賦稅日益沉重，大悲、童妃、太子案使得弘光政權信用完全破產，加上左良玉的叛變，弘光朝廷風雨飄搖。

1645年3月，清軍南下。4月，清軍在多鐸率領下於臨淮、盱眙、淮安三地渡淮，明軍不是投降就是潰逃。5月12日，清軍抵達揚州。5月19日，清軍攻破揚州，史可法殉國，清軍在揚州屠殺十日。6月1日，清軍小股部隊渡江，明軍竟然崩潰，清軍從容佔領鎮江，南下句容，從東、東南逼近南京。而弘光朝廷還在大肆慶祝擊敗左良玉，聽聞清軍渡江，6月3日弘光帝出逃蕪湖，六月中旬被俘。7月6日，清軍逼近杭州，在杭州的潞王、明朝官員和百姓投降，弘光朝廷覆滅。

戰後，清軍跨進南京時，文官方面殉國者共二十八名，大部分投降，軍隊方面，歸降總兵二十三名、副將四十七員、參將、游擊八十六員，馬步兵二十三萬八千三百人，還不包括稍作抵抗的劉澤清、左良玉的主力部隊。百姓方面，起初並未對清軍有太大惡感，直到清朝發布薙髮令後，江南百姓的抵抗才風起雲湧，不過這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