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為什麼應該與中國合作？基辛格等「中國通」給出了這些理由

自1月20日美國新任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入主白宮至今，已有半個多月。從競選伊始就屢屢拿中國說事的特朗普，將採取怎樣的外交政策特別是對華政策，中美關係將走向何方，一時成為海內外輿論關注的焦點。

近日，帶著這些疑問，本報記者採訪了美國著名中國問題專家亨利·基辛格、傅高義、馬克·格羅斯曼、史文、金駿遠和埃斯瓦爾·普拉薩德等。他們表示，中美關係短時期內可能面臨挑戰，但考慮到中美關係的重要性、複雜性，長期來看中美合作仍是大方向。

1月12日，在美國紐約舉行的美國中國總商會2017年年會上，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發表講話。（攝影 王迎）

中美之間不能不合作

特朗普在中國問題上的言行——說中國「搶走」美國工作，要將中國定為「貨幣操縱國」，要給中國產品加征45%的懲罰性關稅，與台灣地區領導人蔡英文通電話等等——著實讓許多中國問題專家擔心中美關係的未來。「不確定性」、「不好預測」一度成為表述特朗普對華政策走向的高頻詞，不少學者甚至不願再公開談論，因為從未有過政府工作經歷的特朗普行事講話都表現得太特立獨行。

哈佛大學社會學榮休教授、《鄧小平時代》的作者、86歲的傅高義在自己位於波士頓的寓所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儘管特朗普及其團隊是近幾屆美國政府中「執政經驗最少的，國際和外交知識有限，對中美關係情況不了解」，但他本人認為特朗普對中國應該選擇合作，「畢竟中美兩個國家的關係太重要了，對全世界的影響太大了，所以不能不合作」。

傅高義（維基百科）

美國前副國務卿、科恩集團副主席馬克·格羅斯曼在接受本報記者郵件採訪時表示，特朗普的具體對華政策目前尚難猜測，但美中合作是無法迴避的，主張加大基礎設施建設的特朗普應會尋求與中國在一些領域進行合作。

馬克·格羅斯曼（北大西洋公約組織）

「要記住，如果中美衝突，整個世界就會分裂，因為每個國家都將不得不選邊站隊。而如果中美合作，兩國的共同利益就有望得到彰顯，中美就有機會應對兩國和世界共同面對的一些挑戰。」美國前國務卿、93歲的基辛格在特朗普當選總統以來曾多次在不同場合表達了類似的意見。

「我想說，中美這樣大的兩個國家打交道，正因為它們的巨大體量，有分歧是經常的事。但是關鍵要記住的是，世界的和平穩定取決於中美雙方對彼此核心利益的尊重以及如何在考量核心利益後達成合作的能力。」基辛格說。

賓夕法尼亞大學政治學和國際關係教授金駿遠在其辦公室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指出，特朗普行事常有「出人意料之舉」。一般新總統就任都會對華有一個強硬期，包括小布希總統第一任期的開頭。即便特朗普欲對華採取嚴厲措施，「想是一回事，有無能力做到是另一回事」，美國的政治體制和政府運行機制對特朗普也會有所制衡，他恐怕「不得不慎重對待中國，不能讓中美關係向壞的方向走得太遠」。

金駿遠（國際關係學院新聞網站）

亞太仍是美戰略重點

但受訪美國學者表示，中美關係面臨新挑戰和壓力的可能性也不能低估。

金駿遠表示，從未有參政經歷的特朗普是一個巨大的「未知數」，在總統位置上，他可能做得「比人們想像的要好，也可能比想像的更壞」，但無論如何，在外交方面特朗普肯定要「打上自己的烙印」，要力求與前任「有所不同」，而且很可能做成一些他想做的事。畢竟相對於內政問題，外交政策是美國總統「行動最自由的領域」，國會和最高法院在這方面很難約束總統，小布希成功發動對伊拉克的入侵就是一個例證，而美國只能在事後為這個巨大的錯誤買單。

傅高義認為，安全領域仍是中美關係中最容易出問題的方面之一。儘管中美兩國發生直接軍事衝突的可能性不大，但圍繞南海等問題產生摩擦的概率還是存在的。特朗普在競選中表示應增加對美國海軍的投入，這種主張很容易獲得國會支持。

他分析說，儘管特朗普頭一年的施政重點會放在國內，但他很可能會延續奧巴馬政府的「亞太再平衡」政策，雖然不一定再用同樣的提法或高調推進。這是因為亞太地區在國際經濟和政治版圖上的地位和作用不斷提升，對美國的利益至關重要。奧巴馬政府在決定從伊拉克、阿富汗撤軍後，將戰略重心轉向亞太，不能說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但其過於強調突出「亞太再平衡」的軍事因素，讓中國認為美國加大了軍事遏華的力度，這很不明智。

金駿遠分析說，特朗普上任第一年的施政重點，對內無疑是國內經濟問題，對外則會是應對「伊斯蘭國」組織的威脅和收拾中東亂局，「亞洲不是他的優先選項」。除非亞洲有需要緊急處理的危機，否則「他應該不希望和中國的關係出現太大困難」。

海南省三沙市

但是，金駿遠也認為特朗普政府不會放棄奧巴馬政府的「亞太再平衡」策略，因為全球經濟增長的重心在亞洲。特朗普政府雖然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但會尋求同主要國家分別談判「對美國有利的」貿易協定，而他之前針對中國、墨西哥等種種強硬說辭，恐怕也是為了給未來的談判爭取更多砝碼。在南海問題上，特朗普也不會放棄所謂「航行自由」、「和平解決海洋爭端」和「回應盟友關切」等美國長期堅持的原則。

對於特朗普與蔡英文通電話以及在一個中國政策上的表態，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高級研究員、蘭德公司前高級政策分析師史文在回複本報記者郵件提出的問題時表示，建議特朗普這樣做的人完全是「魯莽、蠻幹」，「完全不符合美國利益」。

史文（僑報網）

基辛格也在接受美國媒體採訪時指出，特朗普時代的中美對話剛剛開始，如果把台灣問題作為關鍵問題，既不是合適時機，也不是有效途徑。如果因為台灣問題釀成中美之間的重大危機，將會擾亂中美關係的長期架構。

經貿關係易出現摩擦

美國康奈爾大學教授、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埃斯瓦爾·普拉薩德認為，特朗普上台後，中美關係「或將有一段更為困難的時期」，未來特朗普將採取什麼樣的經濟政策，是目前中美經貿關係面臨的「最大不確定性之一」。

埃斯瓦爾·普拉薩德（亞馬遜網）

他解釋說，美國經濟增長和就業增長存在很大不確定性，在此背景下，特朗普有關中國奪走美國工作崗位、中國操縱匯率以拉大對美貿易順差等說法，在美國國會和民間都將頗有市場，「中國牌」難免再次成為華盛頓願意打也相對容易打的牌。假如特朗普執意對中國採取嚴厲的經貿措施，中國慮及自身國內經濟形勢，將別無選擇地採取以牙還牙的措施，中美貿易戰將導致企業雙邊投資環境急劇惡化，中美經貿關係將受到「嚴重影響」，這是包括他本人在內的諸多專家學者都不願看到的。

金駿遠說，不管怎樣，中國畢竟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軍力也在快速增強，就任總統之後特朗普在對華問題上難免「將會多考慮一些」。雖然他之前對華的種種激烈言辭未必都能落到實處，但特朗普團隊里對華持強硬批評立場的人為數不少。鑒於特朗普將發展經濟、吸引資本迴流和創造更多就業機會作為其兌現競選承諾的一個主要領域，其上任第一年中美兩國在經貿領域「更易出現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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