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和馮小剛齊名的這位導演，本周重出江湖了，但
文 | 賽人
這周上映的電影中，有一部不太受人關注的《夜色撩人》。即使你關注到了它，多半也是因為王千源、余男的主演，甚或須一瓜的原著，很少有觀眾注意到它的導演是誰。
夏鋼。
年紀輕的影迷多半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在二十多年前，王朔旋風漫卷九州之時，在他的故鄉北京，有三位極重要的呼應者出現，即影視圈大名鼎鼎的「三剛」——馮小剛、趙寶剛和夏鋼。
家學最為深厚的夏鋼（其父為著名話劇導演夏淳，與焦菊隱合導的《茶館》，乃豐碑也），是這其中最早銷聲匿跡的一位。餘下的馮小剛和趙寶剛，後來分別在電影圈和電視圈扶搖直上，成為首屈一指的頭牌大導演。
夏鋼
2002年出了部動靜不大的《誰來傾聽》之後，夏鋼在影壇就沒了聲息，和很多第三、四、五、六代那些曾叱吒一時的導演一樣，他放棄了電影，轉拍電視劇去了。
這裡面不是沒有好的作品，比如最好的《天下第一樓》，就要比古榕的那部《老店》來得醇厚。
電視劇《天下第一樓》（2004）
但夏鋼終究是從世人的眼中遠去了，得知他多年之後憑藉《夜色撩人》復出，很是感慨。
客觀說，這部電影的上映幾乎波瀾不驚。從熱度上來講，肯定不如同樣改編自須一瓜的小說《烈日灼心》，更能讓人惦記。
《夜色撩人》（2017）
在我看來，這「三剛」拍的王朔電影，都常把目光投向這位嘴把式易綿軟的那塊角落。而酷烈的這一頭，米家山、姜文、乃至黃建新均是不忌生猛的。
夏鋼在這其中是最溫情脈脈的，在文本上，馮小剛和王朔都與其合作過，都在方便夏鋼去講述一段易於消逝的情感，都有人發出深重的，早知今日、何心當初的慨嘆。
雖然再怎麼浪子回頭也換不回各式各樣的人財兩得，但夏鋼以一種迴避深刻的方式，去施以希望和暖意。在我看來，夏鋼的那些為他帶來聲名的諸多電影，都有種都市童話的意味。
《夜色撩人》（2017）
比如，夏鋼的不少電影，都是關於北京這座古城的，但他不像王好為、張暖忻、尹力、寧瀛鏡頭下的四九城那般人聲鼎沸、煙火氣十足，而是多了一份嫻靜，好的時候甚至會有一些不問世事所帶來的靜謐。
我認為這是北京景觀的一部分，像《城南舊事》便是如此，但現在的北京很難再坐擁這份氣象了。
《城南舊事》（1983）
容我揣度，《夜色撩人》如此鮮明的南國風光，大概出自須一瓜的家鄉廈門。多年前，夏綱也曾移師深圳，拍過《伴你到黎明》（原作張欣）。巧得很，兩部影片都出自女作家的手筆，都事關犯罪。
但《夜色撩人》更合乎夏鋼最慣常的風味，那便是過去的事情，正因其無法改變，也就隨之無法忘懷。若與原作類比，《夜色撩人》疑似是夏鋼目前最為冷冽的影片。
《伴你到黎明》（1996）
須一瓜最終的表達是妻子學會了原諒丈夫一時的「怯懦」，彷彿破鏡重圓，由此展開了他們有些香艷，但更可能是另一種得過且過的對時光的拖捱。夏鋼的選擇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妻子與丈夫離婚了，開始了她全新的生活，而她的警察朋友，再一次無愧於他頭頂上的金色盾牌，且險些以身殉法。看得出來，男女主人公實際各有各的成全，也各有各的與過去了斷的方式。
《夜色撩人》（2017）
《夜色撩人》並沒有直面中產階段搖擺不定的精神亂象，雖然它的主人公也具備新興階層且富且貴的質地，但這樣的故事換作其它階層照樣也說得過去。尤其是前後兩位保姆所各持其表的那份莽撞，並沒有與我們的主人公形成有效地對話。
它讓我聯想到更多的倒是前幾年的瑞典影片《遊客》，都是女性在勾勒男性剛毅形象時，所帶來的一系列挫敗感，都陳述了女性對男性臨陣落荒時的深惡痛絕。
《遊客》（2014）
表面上的道德困境實際退讓給了最浮泛的性別政治，假如女性能夠寬宥男性，幾乎出於動物本能的自我保護，這世界是否就能一派祥和，我怕也未可知。《夜色撩人》在心理劇的格局下，利用繩索這一道具，彷彿是在暗喻道德綁架隨時處於一觸即發的境地，但實際這一繩索又與夫妻房事掛鉤。
也就是說，捆綁與被捆綁並沒有存在性剝削的壓榨，而淪為SM化的兩情相悅。它頂多只強調男性強勢的一面，只是一種遊戲化的偽裝，甚至沒有帶出女性對男性威權的想像。
《夜色撩人》（2017）
大概因為尺度的問題，影片處理夫妻之間的性戲時，現場感並不強，兩人並沒有進入到角色扮演的情境當中。也許，這也是暗示這對夫妻的恩愛，更多的時候，只是一場交身不交心的表演。
他們儼然是在比賽，誰的演技會更高一點。應該說，余男勝了，而那位韓國演員南宮珉，他那張嚴重水土不服的面孔實在是不敢恭維。
《夜色撩人》（2017）
如果說，《夜色撩人》比《遊客》所涉及面更廣的是，它沒有局限於純個體的道德覺醒，而是力圖進入一個更寬泛的社會性話題。
王千源所飾演的警察，在原作中並沒有強化他曾有過不堪回首的過往，而影片中，卻將他的見義不勇為坐實了。
《夜色撩人》（2017）
升斗小民在白色寒光中有所顫慄，尚情有可願的話。那麼保架護航之人不能行使職能，又該如何進行泛人性化的換位思考，還真成了一個大難題。
總而言之，《夜色撩人》確有種種不足，夏鋼的這次復出難言令人滿意。不過影片還留存了些微高聲發問的能力，且其質疑是指向了大眾，而非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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