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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李苦禪是如何引導孩子畫畫的

日前,相聲演員、主持人徐德亮與李苦禪之子李燕合作推出了一本訪談錄《李燕聊李苦禪》,回憶了關於李苦禪生活、從藝、傳藝的種種逸史趣事,有對面世拍賣及家傳珍藏的李苦禪畫作的鑒定,也包含了有趣的歷史故事和豐富的歷史知識。


本文截取了部分內容,關於李燕談他的童年及父親李苦禪對他在美術方面的引導,看一位大畫家兼父親,是如何教自個兒的孩子畫畫的。


徐德亮:那您從什麼時候開始畫畫的呢?

李燕:孩子畫畫啊,是出自模仿。德亮你要是老在你兒子面前畫畫,他也想畫畫。


徐德亮:但是拿毛筆畫,跟拿鉛筆畫,還是不一樣啊。您什麼時候開始能拿毛筆在桌上、在宣紙上畫呢?


李燕:你問這個話,就說明你沒受過這個苦。宣紙、毛筆,是小孩子用的嗎?不配!拿什麼筆?石筆,在地上畫。這地呢,我們住的不是那種四合院的青磚墁地,是老房子那種「水門汀」的地,那就算不錯了。


徐德亮:就是水泥的地。

李燕:我開始畫畫就是拿畫石在地上畫,反正我父親那兒畫什麼,我仿著畫什麼。畫的時間長了呢,就看著什麼畫什麼了。比如說我們住的那個地方離豁子口200米,到城外玩兒,什麼都不花錢,逮個螞蚱啊、勺螞螂啊、掛嗒扁(一種尖頭尖尾的蚱蜢)啊,粘個知了啊。還有小刺蝟,我會逮刺蝟,扎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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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苦禪《盛夏圖》


徐德亮:那怎麼逮呢?

李燕:哎,刺蝟,你一逮它,它團一團,你下不了手。得用倆中指,從兩邊腰底下——那地方的毛軟啊——這麼一搭,搭起來了,帶一個口袋,給它擱口袋裡頭提溜回來。


徐德亮:提溜回來養著玩兒?


李燕:從小大人就勸:咱們別殺生啊,這個讓你養,養不活。喂它點兒,時候長了,它不愛吃飯,就麻煩了。而且一到冬天,它還得冬眠呢,咱也沒這個條件,玩幾天就放了。


哎,東郊那兒還能看什麼?那時候環境還沒污染呢,護城河裡有碧綠金線兒的青蛙。兩邊就是野菜,那時候我會采野菜,尤其那野莧菜,野莧菜不是紅的,現在炒莧菜不是紅湯嗎?那個野莧菜是綠的,味道挺好的。你得會采。什麼時候采呢?得嚼得動的時候采。採回來之後啊,拿開水那麼一焯,剁吧剁吧,剁碎了,弄點蝦皮炒炒,拌個餡兒,包大菜包子,省糧食。這個也等於是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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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苦禪老年練武


徐德亮:那這些什麼莧菜,什麼蛤蟆呀,還有草蟲什麼的,您都照著畫么?


李燕:哎,都照著畫。還有那個什麼菜園子,小時候好奇,咯噔咯噔咯噔,什麼聲音?一看,小驢在拉水車呢。我就在那兒研究水車怎麼畫,差點兒沒把手給掩了。

可以說一出城就能接觸農村生活。現在那一塊兒早就變成大樓了。雅寶路就是我們住的大雅寶胡同那地方,現在成了路了。


我小時候,特別愛城牆,那會兒城牆沒拆呢,城牆上頭就是我們孩子們的天地,大人看不見,管不著,當然也很安全,掉不下來。


那時候出去丟不了,也沒有多少流動人口,跑丟了有人給你送回來,哈哈。所以那個時候,就是有這麼一個環境,我出去玩回來就畫。我父親不管,你愛畫什麼畫什麼。


徐德亮:那是多大歲數?


李燕:小學一年級到四年級。


徐德亮:就是您畫,他也不管?


李燕:哎,他不管,不指導。


徐德亮:這個為什麼呢?


李燕:等我懂事之後,我父親才講,說是孩子啊,天真,看什麼都新鮮,畫出來就有意思,你別老拿大人的意志去指導他。他說現在好些個大人教孩子畫畫,挺小挺好的孩子,讓他臨齊老先生,齊白石老人,很小很小就臨,還照著大人的畫畫,把孩子的天真就給泯滅了。他說在這個兒童時期,這一段,你就讓他由著性子畫去。有條件給他準備好點兒的工具,沒條件就準備差點兒的工具,你就讓他畫去。


確實,兒童畫都有趣味,這好像是人的天性。你給哪個孩子一個畫畫的工具,他都能畫得好玩兒。但是一般來說呢,到了9歲、10歲,慢慢地,兒童的那種童真就沒了。所以到這時候呢,我父親苦禪老人就說,可以開始受點兒基本功訓練了。所以我實際上到了13歲才接受正規的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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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苦禪《鷺柳春風圖》


徐德亮:哎,這個我們就特別想聽,作為一個大畫家,怎麼教自個兒的孩子啊?第一步是畫什麼?


李燕:這第一步啊,不是他教,是上當時美院附中辦的班,這個班有點近似於現在的考前班。那時候沒有禮拜六休假,就是禮拜天休息。禮拜天一早到那兒就報了名了,學費也沒那麼貴。美院附中的教師來教基本功,擺上靜物就開始畫,一棵白菜、倆土豆、一個蘋果……


徐德亮:等於一開始學,不是學中國毛筆的水墨畫?


李燕:你等著,我還沒說呢。這個是色彩課,是水彩。還有就是什麼呢?素描課,畫的素描,畫球啊,畫圓錐啊,再後來就是畫這個分面的貝多芬像,就是上次我讓你畫的。再複雜一點兒,開始畫圓雕,圓雕就是整的,不是一半的那個。


徐德亮:就是整個的一個大衛像,或者是老人像之類的吧?


李燕:大衛像還輪不上呢,那個太難了。為什麼引進來這些個石膏像?它分不同的教材層次用,有的相對容易一點兒,有的就相對難一點兒。那個大衛像,就得到相當程度才能畫。還有一個,石膏像都是白的,是不是?那麼現在,一個老頭兒,真人坐在那兒,你把這個膚色得畫出來。可是素描,就是鉛筆畫,畫完得讓人感覺到皮膚和衣服質感是不同的。如果戴眼鏡的話,眼鏡腿兒和眼鏡片兒質感都不同。水平、難度逐步加深,很正規,很嚴格。


徐德亮:那畫這些跟國畫有什麼關係呢?


李燕:對日後用毛筆白描很有益,用素描概念去理解線,能很快地用線找到體積感和質感。可以說這個班如果辦得好的話,時間不必特別長,你學的都是真東西,是扎紮實實的真東西,讓所有學生受益,決不會誤人子弟。教師也認真,不像後來,我看有一些考前班,每人支一個畫架子,擺一個石膏像,或擺一個模特,你們畫去吧,老師半天不說一句話。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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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苦禪 力爭上遊


徐德亮:我插一句,我有一個朋友是美院畢業的,他們這些剛畢業的學生,好多都去考前班當代課老師。人家學生呢,比如說畫這個分面,畫半天不會啊,著急啊。他在旁邊看著,不言語。學生也小,十幾歲,半個鐘頭了,還在那兒吭哧呢。他過去了:「你起來!」他往這兒一坐,30分鐘,把這個畫畫完了。站起來,「叭」把手裡的鉛筆一撅,「換一張紙重新畫!」孩子站那兒傻了,他畫下一個去了。好多考前班是這樣的。


李燕:反正我們那時候上課,老師就是及時地走在每一個人的座位那兒,給每個人仔細講。


徐德亮:因為學美術,它和學理工還不一樣。


李燕:對。一個牛頓定律,你講不出花兒來,給多少人講它都是牛頓定律這點兒事。美術不行,一個學生一本賬。你徐德亮到我這兒來學畫,甄齊也來,倆人進度不一樣,情況不一樣,教師的指導方法、內容就不能一樣。


徐德亮:您上課等於是孩子們都拿著畫架子在那兒畫,您去給每個人具體指導。如果是教理論,600人一塊兒上課也可以啊。


李燕:對,你教中國美術史,講八大山人,給多少人講都行。涉及具體技法,尤其是考前班,他主要是學技法,那必須認真對待。哪兒不對,他具體告訴你:「這兒形兒不太對,你拿大拇指比比,或者是拿鉛筆比比,垂直線,你以這個垂直線為基準,你看它偏多少,你自己比比,你說多少?」你畫得不對,「你看我給你這兒稍微動一筆,就加這一條線,就跟幾何圖的輔助線似的」。然後他再教其他人,一會兒繞回來了,再看你,「哎,這回差不多了」。每個人他都得記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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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代的齊白石和大弟子李苦禪


李燕:我後來考進美院附中,1958年,我考進去了。我們校長是丁井文,原來在延安當過毛主席的衛兵。他也喜歡畫,在解放區就喜歡畫,還打過游擊,進城以後,組織上就給他文化工作做,讓他組建了美術學院附中。那是我終生懷念的好校長。我還沒考附中的時候,他見著我就把我摟在懷裡頭,我印象里那鬍子茬兒挺扎人,「現在辦附中了,你進我們附中吧」。丁校長那人特別和藹可親。


他不但很會用人,而且他自己通過長期的研究實踐,成內行了。你不是內行怎麼領導這個專業?而且他親自上課。他作為校長,他挨著屋地串,這個客觀上起到了對教師的監督作用。不像後來,「文革」後,我看到一個情況:這個教師上課,沏一杯茶,且「滋兒」不完呢,出去加點兒水,且不回來呢。學生給他編順口溜兒:八點上課九點到,一會兒出去撒泡尿,十一點鐘報個到……然後什麼的。反正我也背不下來了,但願別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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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繪景 李苦禪畫鵜鶘


丁校長可不是,他作為校長,上課時在各個教室里悄悄走。看著你有什麼問題了,也是讓你起來,他坐在你這個位置上看,他說:「你看啊,你畫的這個是圓雕,現在畫成高浮雕了。你沒把腦勺畫出來。」那學生就說:「我畫的前臉,怎麼還把腦勺畫出來?」「你這兒是沒轉過去啊,太實了,豈不是等於一刀把腦勺切了。你看,」他拿橡皮噌噌噌幾下,「給你虛一下,你看圓過去了吧?這道理明白吧?好,你再畫。」他這是啟發式的教育,又是親自動手教的,看人家這校長當的,多實在!


他在美院附中當校長,一過馬路就是他家,但他還是以學校為家,選擇了學校里的一個小屋。那個小屋是早上不見東方紅,晚上不見夕陽紅,很小,一小桌、一小椅、一張床,他經常在那兒過夜、睡覺。那真是老延安作風,全力以赴。所以美院附中出來的,我們都覺得挺驕傲的。教師也個個好。你看這樣的校長帶出來的教師,肯定負責。再加上教師本身,那都是打徐悲鴻教育體系出來的,都是非常負責任的。所以有好的校長太重要了,他決定了校風。我們挺沾光兒的。


為什麼我父親讓我考美院附中,從考前班到美院附中?他說:「國畫你先別輕易畫,你先把基礎打好了。」什麼基礎?一個是文化課基礎。我們美院附中按高中生的要求,連幾何都學。好些人都不理解,不理解不行,這是規定的,也得學。還有一個就是什麼呢?就是繪畫基本功。那美院附中,要求基本功是真嚴,整個我們四樓都是素描教室,比別的教室都大。而且1958年那年,趕上了全國「大躍進」運動,是加一倍招生,原來是一個班35位,到我們那兒70位了。那真是要求得特別嚴。


那些教師們呢,他們的事業心表現在:我就是教基本功的,我就是教素描的,我就是教色彩基礎課的,特別安心。後來「文革」後,我發現有的老師不安於教這個了。這是給學生鋪路的呀,搭梯子的,對老師自己的名利沒好處。你說哪一個教素描的出名?畫張素描,標價一萬,有人買嗎?那個時候教師很稱職,自己分工就是教學生基本功的,就安於做這件事,踏踏實實。首先早上絕對不遲到,沒有學生待半天,老師才進來的情況,沒有。到後來我當教員之後,也是這個早來的習慣。你擺模特什麼的,得自己先看。靜物有時候都擺半天,底下墊的那個襯布綢子都且得選呢,不是隨隨便便戳倆蘋果擱那兒了。


徐德亮:就是說,學生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有得畫。


李燕:對了。尤其是等到畫模特,大活人,那幾個姿勢怎麼擺,什麼年級擺什麼姿勢。好,你一年級擺一個「朝天鐙」,模特受不了,學生也畫不了,是不是啊?哎呀,我回想那三年,還住校,整個是軍事化管理,不許回家。禮拜六晚上回家,星期一早晨得準時回來。那有的同學還真是怕遲到,禮拜天晚上就回來了。晚上開夜車?不行,頭十點,還有一點兒時間,鈴「嘩啦啦」一響,你得趕快去上床,不上床就拉閘,房間里黑的。早晨「嘩啦啦」鈴一響,五分鐘之內,緊急集合,在操場排一隊,向右看齊,稍息、立正,然後跑步。所以女同學都掉著眼淚把辮子剪了,沒時間扎小辮,就五分鐘之內集合。


徐德亮:那會兒美院附中這麼嚴格啊?


李燕:哎,嚴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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