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友柏：突然帥了一輩子

文 | 蔣友柏

做了十三歲月的創意，歷經了「自以為帥但沒人懂」，「自以為帥也開始有人懂」，「不在乎帥也有人懂」，與「帥是一種尊重」的四個階段。每一個階段的自我認證，造就了每一階段的不同世界。開始深信，世界會因為心境的不同，而有不同的面貌。

古語說過：「相由心生。」普世的解釋，尤其是在一個不尊重探索與自我意識的教育下，都把「相」與人的外觀連結。安慰自己，只要心好，外在就會改變。較為正確的說法會是，一旦心定，知道自己是誰，能提供什麼價值，就不會太在意容貌外觀。因為一定已經有人，認同了這一些價值，也給予了與這些價值相等的回報與尊重。會把相變與心變掛勾，其實是一種怨天尤人的小家子氣。會如此思考，因為在多數的時候，怨天尤人是面對人生逆境最容易的方法。這也是我在第一個「自以為帥但沒人懂」的幼稚心態中，常拿來安慰自己的話：

·我不只是有外表，我還很有才華。只是他們都不懂。

·我比那些人都有才，也比他們帥，沒有他們有的，只是因為運氣不好。

·他們都是靠父母，而不像我要靠自己。

·反正我比他們帥。

其實，誰不想要有一個輕鬆的成功路？誰不想要靠父母？誰不想要在年輕時就走路有風？但事實就是，才沒有經過實戰的磨練，就只是一般的材。放著自怨自哀，就如同把木材放在地上，久了，就會生霉腐朽，再好的棟樑木，都會淪為蘑菇農場。而實戰，是一個非常公平的平台，不論出身高低，不管有沒有靠山，都會有機會入戰場。越難的戰場就越容易化材為才。

不可否認的，就連最新的研究也顯示，長得好看，是會比別人多些機會。這，是不公平的，卻也是最公平的基因傳承。也許是因為本身就是一個混血的混種，而且還混的徹底的亂：中國與俄羅斯，台灣與大陸，西方開放與東方傳統，政治與商業，軍事與藝術……所以，會有比別人多的機會表現。加上不服輸，在實戰中，就自然累積了一些戰功。這是第二階段的開始，但也是最大的挫敗。

「自以為帥也開始有人懂」是我30歲時的寫照。有了一些成功的案例，就故態復萌。急著想要把之前自怨自艾的一切糾正，使自己回到一個帥氣的位子上。公司開始上軌道，也開始具規模，但卻不能接受有任何人批評或質疑我的帥：

·公司都是靠我在養，他懂什幺？

·這個客戶是個土豪，他不懂我的高度。

·我是老大，不能容許有另外的老大。

·他比我厲害又如何，我只是機會還沒到。

自以為是加上還算順的風，讓我過度地注重表面工夫。表面工夫就是一種化妝術，一定會過，真實的自己，總有一天會暴露。與人互動得越頻繁，就越容易退燒。慢慢的，周遭除了傢具，只剩下家僕。留下的客戶，要的，都不是我的才，而是要利用我的臉與背景去讓市場注意到他們。這時體驗到，開公司最可怕的不是倒閉，而是一直不上不下。每個月都死不掉，卻也無法拿到更多。當每個空虛的今天可以看到每個沒希望的明天，心力會疲乏，自然，就帥不起來。想退又無法退，想走又無法走，想放又無法放，就只能埋頭苦幹地躲避「帥又如何」這一個事實。能撐過這一段日子，靠的，只是自己的硬脾氣與不服輸。當慣性地不去思考帥不帥，心胸就會寬大，高度就會不同。專註在細節的完整上，世界的面貌就不會是霧裡看花。當腳邊的小草，頸旁的綠葉都可以看到時，就會了解到，自己只不過是一塊剛開始有機會生根的材。比起身旁的一切，自傲的自信是多幺地不重要。了解到這一個現實，自然就進入了第三個階段：「不在乎帥也有人懂。」

較適當的說法不是不再在乎，而是因為有太多的事需要做，必須想，有太多的責任，要面對，要承受，變得沒有時間注意，自己帥不帥。每天在戰場中，想的，都是如何贏？如何活？戰糧哪裡來？如何練兵？如何借將？每一個決定，都牽扯到我家兩小，我公司30人的世界會不會繼續存在；每一個決定，都比我帥不帥重要萬倍。回想那一個階段，心中就只浮現：累。累到說不出話，累到不想動，累到不願想。但卻因為世界的改變，一定要講，一定要動，一定要想。不斷的堆棧、累積，這些紮實，內斂成自己的氣。一種不需要露虎爪就是虎的氣。有時，因為太累萌生退意時，就會與一些我尊敬的朋友見面解惑。最記得的是，當我與他們抱怨累的時候，這些我覺得很帥的人，都給我類似的回應：「努力會有結果，是運氣好。但不努力，就一定不會有結果。」這一個經驗分享，改變了我很多根深柢固的想法：

·流汗，流淚，流血是應該的。

·重要的是蹲在地上翻別人不願意翻的泥巴，而不是比誰站得帥，誰髮型整齊。

·打仗是不可能不留下傷痕的。

·我追求的不是帥，而是強。

隨著歷練增，見聞廣，才會知道，立足的重點是不斷地把自己的材鍛煉成才。第一棵材落地成才，第二顆材就要成形，不斷地創新，才能不斷地擴局。有這種心態，「相」就會不同。身處的世界也會不一樣。這時，「帥變成了一種尊重」：尊重自己，也尊重別人的態度。它不再是表面，不再是光鮮亮麗，而是一種自然。就如同登峰時感覺到的豁達，見月時感受到的浪漫……這些，都是強者的帥。

如果，能一直保持天道酬勤的信念，珍惜與追求不斷成才的機會，人生應不會以平淡過場。到最後，或許就有機會體驗到：「突然帥了一輩子」的成就感。

【作者簡介】

蔣友柏|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橙果設計」創辦人，生於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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