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冒險，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僅憑几張照片就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

700年歷史的中國壁畫，為逃避厄運成為63塊殘片，加拿大人修復了10年，他們說：它就像個身體不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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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多倫多

這座城市擁有一筆讓當地人倍感驕傲的財富，它就是皇家安大略博物館，簡稱「ROM」，是加拿大最大的世界文化和自然歷史博物館。

少有人知的是，在ROM安靜的中國館中，藏著一幅700多歲的中國珍寶。

90年前，它作為63塊殘片來到多倫多，如今，它被認為是世界上保存最為完好的明代壁畫。

它是怎麼來到這異國他鄉的？

從碎片到完好，中間發生了什麼？

我們先一起回到故事開端的1920年……

稷山舊時全貌

山西稷山汾南小寧村，有一座歷史長達千年的興化古寺，寺中藏有三幅精美的明代壁畫。

1920年，軍閥部隊直奔古寺而來，想要剝取壁畫充軍資。寺中僧人於是連夜將壁畫鋸下運送別處，它們自此消失在人們眼中。

1926年山西一處墓葬的開掘現場，大量村民參與或圍觀，甚至有警察維持秩序。照片拍攝者是當時的瑞典王子、考古學家古斯塔夫·阿道夫，也就是後來的瑞典國王古斯塔夫六世。

1926年，第一幅《七佛說法圖》突然現身天津，一位叫做馬衡的先生為國家救下了它，馬衡後來成為故宮院長，壁畫因此也進入故宮保存。

故宮藏「七佛說法圖」，from National Geographic

第二年，另一幅《彌勒的凈土》再次現身，這一次，卻再沒有人挺身而出留下它。

當時，一位名為懷履光的加拿大人在中國做主教，他還有個秘密身份——ROM的文物購買代理人——於是，一封急信寄到了時任ROM館長的柯雷利手中。

懷履光在中國

文物販子出價5000大洋，對於一個成立不久的博物館，這不是筆小數目，老館長柯雷利後來說：「這是一次冒險，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僅憑几張照片就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

ROM中國館館藏佛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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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63塊殘片漂洋過海抵達多倫多。

剛剛如釋重負，老館長又為新的難題一籌莫展：當時，修復中國壁畫是個世界性難題，它們來了，之後該怎麼辦？

壁畫到達多倫多時的殘片狀態

老館長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將它們原樣封存在地下室。

這一封就是五年。這期間，柯雷利踏上了漫長的修復調研之路。

ROM首任館長柯雷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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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帶來希望的是大英博物館，他們不久前剛修復了一件類似的中國壁畫。

柯雷利遠赴倫敦，看到的卻是一副人物皮膚髮綠的壁畫。原來，大英博物館試圖用化學溶劑浸泡，結果導致壁畫變色。

大英博物館藏敦煌壁畫

在波士頓，柯雷利拜訪了考古界傳奇人物蘭登·沃納。然而蘭登對壁畫使用了一種瘋狂的方法：他試圖用強膠剝取，結果導致壁畫受損。

柯雷利再次失望而歸。

蘭登·沃納生前拍攝的照片

這時，有人給他介紹了哈佛大學的喬治·斯托特：「二戰」中，斯托特帶領的小分隊曾從戰火中救出過無數文物。

1933年，利用暑假，斯托特帶著全家落腳多倫多，他和柯雷利制定了詳細的修復計劃，然而沒人想到，這一修，又是五年時間。

20世紀40年代，喬治·斯托特和「古迹衛士」們將丟失的米開朗琪羅「布魯日聖母」從納粹位於奧地利奧爾陶斯鹽礦的文物藏匿處中救出。少有人知的是，斯托特這位古迹衛士還拯救過一幅中國壁畫：彌勒的凈土

比起文物專家，斯托特更像個高明的泥瓦匠。他剝離下殘片背後「地仗層」的泥土，重新和稀使用。

因此今天的壁畫背後，依舊枕托著明代的泥土。

斯托特還為壁畫設計了一個巨大的龍骨，以便將碎片拼合在一起。

壁畫被鋸下時，僧人們在情急中使用了粗糙的工具，這導致殘片間產生了無法彌合的縫隙，必須靠修復師一點點填平、重繪。

1938年，《彌勒的凈土》終於對外展出，此時距離壁畫到達，已經過去了十年。

柯雷利在日記中寫到：「我不知道創作它的中國藝術家的名字，以致無法為他寫下什麼。」

但他不知道，那位中國藝術家其實是有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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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陵繪畫待詔朱好古、門人張伯淵，時大元國歲次庚申仲秋蓂生十四葉工畢。」興化寺牆壁上曾有這樣的題記。

山西境內多處宏偉的壁畫，均出自這群匠人之手，但我們對他們的了解，也僅止於此。

山西芮城永樂宮現存壁畫

相傳同為「朱好古畫派」所做

1930年代，稷山小寧村遭遇連年饑荒，興化寺僧眾四散，村人拆賣寺院木料，一所千年古剎，幾年間便蕩然無存。

它曾存在於世的痕迹，只剩下兩幅被挽救下的壁畫，而故宮的那一幅，至今沒有對外展出。

山西稷山青龍寺內伏地石碑，原屬興化寺

from National Geographic

今天的《彌勒的凈土》，仍舊需要一代代修復者長久而耐心的呵護。

而針對它背後的購買者、收藏者，一向存在褒貶不一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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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購買壁畫的懷履光，在許多文獻中，他都被描繪成一個竊世大盜。

然而他編纂的《中國壁畫》一書，也是第一部進行相關研究的著作，至今影響著學術界，他所設立的基金也在繼續培養著中國考古學者……

還有老館長柯雷利，他與活躍於中國的文物商人間交易高達數千萬美元。

他在日記中對文物的性質語焉不詳，但他用行為表達了對文物的敬重。他曾說：「我在這些文物中尋找我自己。」

看完這個故事後，你想說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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