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己千：紐約博物館有他的名字

王己千(1907-2003)本名王季遷，由於嫌「季遷」筆劃太多，改為「己千」，取「人十之，己千之」之意。他稱：「別人學十次就會的東西，我要學一千次，因我的天份沒有別人高」。

王己千1907年生於蘇州，早年師從收藏家兼畫家吳湖帆，晚年定居美國。他的藏品涵蓋宋、元、明、清歷代珍品，如《朝元仙杖圖》和五代畫家董源的《溪岸圖》等。晚年，王己千將大量藏畫賣給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而大都會博物館特別開闢一間以王己千名字命名的家庭展室，陳列這些藏品。

因為在美國的影響力，《紐約時報》等媒體撰文稱，王己千是當代世界最重要的中國畫收藏家之一。

搞收藏為了學畫畫

王己千1907年生在蘇州，王氏家族本為歷代顯宦的東吳世家、書香門第，前十四代祖先中的王鏊(1450-1524)在明代時官拜宰相，且為著名書畫家和文學家。當時王氏家族已經開始收藏書畫了。清初花鳥畫家王武及文學家王芑孫，也是王己千的前人。

秉承家學，王己千很早就開始學畫，也因為學畫才開始收藏。「我的收藏，既不為名，又非為利，是從學畫的目的而開始的，此志始終不渝。」他解釋說，舊中國沒有博物館，一般收藏家將古董視為「傳家寶」，不輕易示人。為了參考別人的作品，提高藝術水平，開始時是想買一幅好畫慢慢欣賞、揣摩，而不是收藏。沒想到「無心插柳」，日積月累，手頭上攢了不少藏品。有時看到另外的好作品，手頭又沒有餘錢，便將原有的賣掉，再換錢買別的。

由於要收藏，王己千的錢似乎永遠不夠用。「別人是有一百萬，買一二十萬元的東西，我是有一百萬，花到九十多萬來買東西，剩下的真是所余無幾。」也因此，王己千在生活中自奉甚儉，寧願省吃儉用來攢錢購藏品。

和所有的藏家一樣，王己千也「繳了學費」。他曾對人說：「我買的第一幅畫就是贗品。」當時他還是16歲，央求母親花500大洋給他買了一幅「王石谷」的山水畫，後來才知是贗品。「這件事很有好處，給了我一個深刻的教訓」。

師從吳湖帆 眼界大開

1932年，王己千負笈上海，在東吳大學法律系就讀，並拜著名畫家吳湖帆為師。

吳湖帆非常喜歡他的聰敏好學，領悟力強，他因此有機會住在吳湖帆家中。難得的是，吳湖帆家斜對門是上海最大古畫古董商孫伯的店鋪，經常有些「吃不準」的東西，拿來請吳湖帆鑒定，使王己千有機會從實物鑒定中學到許多寶貴的經驗。當時吳湖帆與上海著名的私人收藏家過從甚密，常常互相展示藏品交流心得，王己千因此有機會欣賞上海主要的私人收藏，包括收藏大家龐元濟的藏畫。

王己千自己說，在近現代鑒定家中，鑒定書畫真偽最有功力、最厲害的要算張大千和吳湖帆。他說自己很幸運，碰到的幾個老師龐元濟、顧麟士和吳湖帆，都是中國首屈一指的大收藏家。

王己千畢業後在上海和蘇州美術專科學校教授中國繪畫，後來在國畫大師劉海粟的啟發下遠渡重洋到美國，開始新的生活。

從猶太商人手裡換來珍品

由於對中國書畫有真切的認識，王己千在書畫鑒定上把筆墨風格放在首位，在鑒定方面很有見地。美國主要博物館和拍賣公司，都爭相請他當顧問把關。他憑藉獨具慧眼的鑒賞能力和汰舊換新、以藏品換藏品的手法不斷收藏，也成為名聞世界的大收藏家。1999年，已經93歲的王己千還在紐約拍賣會上以143.25萬美元拍得北宋郭熙的《秋山行旅圖》，以18.95萬美元拍得唐寅的《萬壑古松圖》，可見王己千的手筆。

他收藏書畫的數量和質量，在私人收藏家中也是首屈一指。王己千平生最得意的兩件藏品是五代董源的《溪岸圖》和北宋武宗元的白描絹本《朝元仙杖圖》。

董源的《溪岸圖》原來是張大千的收藏。1948年，張大千攜《溪岸圖》周遊列國，到美國時受到王己千的接待。其中有一個傳聞：據說張大千告別時，王己千做了一次結算。張大千說：你不是提出由你接待的嗎?王己千回答說：我說接待，沒有說不收錢。張大千隻好以古畫抵價。比較可靠的說法是，王己千用12幅明清書畫換來《溪岸圖》。

王己千收藏《朝元仙杖圖》也有一番故事。抗日戰爭時期，《朝元仙杖圖》流散到日本。1950年初，以為日本商人曾拿著這畫遊說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收購，索價五萬美元，後來輾轉劉多到一位猶太古董商手裡。因為對此畫是不是武宗元真跡有爭議，許久無人問津，猶太古董商對此畫失去信心後，遊說王己千購藏。王己千沒有足夠的資金，於是用六幅藏畫換得了這幅《朝元仙杖圖》。

後來，有多家博物館想購買此畫，當猶太古董商想用原來的六幅畫換回，見王己千不同意，便把王己千告上法庭。官司一打三年。最後法官問王己千懂不懂中國畫，王己千回答不懂，問對方時，對方說懂。法官當庭宣布王己千勝訴，因為懂畫的人不可能拿真跡來換假畫。

出讓珍藏如嫁女

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一直對王己千的收藏感興趣。最初，他不想割愛，一度認為「收藏像一座雕塑，難以分割」。直到20世紀70年代初，大都會新建東方文物部，說服王己千出讓25件宋元時期的畫作。

對此王己千表示：「給博物館是最好的出路，也對得起古人。否則，將好東西藏在角落裡不讓人看，對不起這位畫家，因為畫家是喜歡作品有更多人欣賞的。」他當時說，如果這些藏品留給子孫，將來可能由於某些原因，後人守不住。

1999年，王己千將包括《溪岸圖》在內的十二件藏品賣給大都會博物館。王己千曾說：「我視此畫如同親生女兒，《溪岸圖》找到大都會這樣一個好歸宿，就好像自己的女兒嫁到一個好丈夫一樣，更有意義。而且，這樣既有名又有一些零花錢。」

（文字來源： 新快報；插圖：王己千山水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