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時光：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推薦·：武大郎、潘金蓮冤案始末：施耐庵後人在武大郎墓前道歉

文/王崇菊

（一組鎮江北固樓圖片）

【作者簡介】王崇菊，一名鄉村語文老師，喜歡讀書，喜歡將日子記錄，喜歡把每一個值得銘記。工作之餘，將散亂的思想整理成文。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英雄的時代，做不了英雄，不扼腕嘆息，亦會顧影自憐。

女人喜歡崇拜英雄，男人希望成為英雄。有英雄崇拜的女人幸福，知足，如沐春風裡；做了英雄的男人，有崇拜他的女人在側，幸福，快樂，像在溫柔海里。

不是么？且看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古來征戰，所謂的英雄大都是馬背上打下一片江山，順理成章穩坐第一把交椅，成為萬眾矚目，萬人膜拜的典範。東吳的英雄孫權借著微如草芥的江東之地，高度運用自己平生所學，全身心智慧，開創了三國鼎立的局面，將疆域拓展一些寬度高度，以此對抗兇悍疆域遼闊的曹魏。曹操曾發出慨嘆：生子當如孫仲謀。原不過如過江之鯨，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如今，江山如畫、山河表裡萬千，經過多少風打雨吹，仍然亘古不變，可是再也找不到東吳英雄孫權在此的定都處，只留給後人可以談論的資本，可以瞻仰的舊跡。

東吳過去的輝煌氣勢，大英雄曾經的恢弘氣度，往日繁華的歌舞台榭，都在滄海桑田，斗轉星移的時光轉換機後，淪落消亡，「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北固樓雲台閣登高遠眺）

清淺的斜陽慵懶地照在草和樹上，戰火的硝煙味在空中飄蕩，只是一處普通的街巷和小路。有一位少年，出身貧寒，不曾有顯赫的家事，沒有文韜武略的狀元及第，孤孤單單來到這個世界，孤家寡人從這裡出發，到遠方尋找詩意和天堂。他不畏懼，不退縮，不黯然銷魂，走上戰場的他騎戰馬披鐵甲，雄赳赳，氣昂昂，揮舞刀槍，馬蹄踏踏，氣壯如虎，像要吞滅萬里之外的強敵。他憑藉英武之氣，率部卒先後滅掉南燕，後秦，收復洛陽，長安等地，取代東晉政權，建立了南宋王朝，史稱宋武帝。

少年的踽踽獨行換來萬眾仰望的帝王威儀，中間的離合悲歡，血雨腥風都在時間的雲煙里蕩然無存。他的光輝業績被記入史冊，萬古長青。

（北固樓雲台閣）

孫權和劉裕最大的相似在於，是京口，成就了他們。兩位注入史冊的人物在此豪情萬丈，氣貫長虹，意氣風發。儘管當年的盛世繁榮和英雄壯舉隨時光流逝，想要尋找不再那麼清晰，然而他們開創的基業，英雄般的行為，個人傳達的魅力，任時光荏苒，永恆不變。這些歷史是事實，這些消息足以振奮人心。

古人尚且能夠如此，今人為何不能？

一聲呼喊里掩飾不住焦慮，憂愁。

寫此詞時，辛棄疾六十六歲，在家賦閑已久，剛剛被任命為知鎮江府，出鎮江防要地京口（今江蘇鎮江）。朝廷好像重用他，實際上利用他主戰派元老的招牌。到任後，他積極部署，準備好好施展抱負，為國出一份力。但又很清醒知道南宋統治者苟且偷安，忍氣吞聲，懦弱無能。領兵的元帥韓侂胄把持政權，妄想僥倖取勝，不作為。政治鬥爭異常險惡，當時時局格外混亂，一個人的力量難以有所大作為。於是借古意來抒發今情，希望能夠起到警醒，借鑒作用。

上片語氣婉轉，寓意含蓄，所選人物典範積極向上。

下片，語義迴轉，陡峭直下，所選歷史人物和事件彷彿血腥大手赫然醒目，令人心懸目呆。

歷史的豐功偉績會記載一批可歌可泣的英武壯舉，也會把醜陋醒目再現。比如，為大漢帝國立下汗馬功勞的衛青，霍去病，出塞與匈奴作戰中，連連勝利。霍去病於是「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設壇山上，祭天為封，祭地為禪，感謝天地賜予力量，給予戰無不勝的神話，預言北伐必勝的堅定信念。

（北固樓夕照）

此一時彼一時。南朝宋文帝劉義隆「自踐位以來，有恢復河南之志」。是好男兒，都該志向衝天，有所追求。他三次北伐，想要學習衛青，霍去病的神武威力，卻失敗很慘，特別是元嘉二十七年的最後一次。不顧老臣宿將的建議，不看自身的戰備狀況，不知己知彼。被奸臣讒言蒙蔽，頭腦發熱，急於求成。

戰爭沒有開始多久，反被元魏拓跋燾大軍反擊，幾乎全軍滅亡，胡馬飲江，兩淮殘破，落得倉皇北顧，國家從此一蹶不振，偃旗息鼓。不審視時度，量力而行，通常後悔不已，結局慘烈。通曉歷史的稼軒先生，怎能不知自己當時情勢，忍俊不禁，語重心長，說：「看看啊，過往的歷史是教訓，做事情要慎重，再慎重，元嘉北伐，草草從事，沒有封狼居胥，只剩下扼腕嘆息，慌亂做逃。我們要引以為戒啊！」

（夕陽下的北固灣）

還記得不記得，四十三年前，稼軒我率眾南歸，「壯歲旌旗擁萬夫，錦檐突騎渡江初」的雄渾壯舉，那是我英雄事業剛剛的開始，雄姿英發，熱血沸騰，豪情萬丈。那時，宋軍氣勢正濃，擊破南犯金兵，完顏亮被部下所殺，北方的義軍紛紛加入，人心向背，形勢一片大好。當權的皇帝宋孝宗志向遠大，任用作戰名將張俊，積極北伐，初戰告捷，佳績頻傳，初期局勢喜人。無奈，前路漫漫，情況有變，後來，隨著作戰深入，一些弊病陋習日益強烈。作戰不給力，戰事一落千丈，敗戰接二連三，求和聲勢高漲，當權者不得不停下議和，同金國簽下停戰協議。從此，南北分裂，各自為政，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各自安好。

四十三年後，今非昔比，各方條件已大不同於從前。時機一去不復返，再想擁有萬人向北，人心團結的局面不再可能。我登上山亭望江北，四十三年前的舊事，憶猶在眼前，戰鼓的吶喊似乎還在響徹天。那些烽火連天鏖(áo)戰苦不堪言的日子，那些揚州一帶遭荼(tú)毒的血淋林場面，那些軍民一心威震四海的氣焰，那些披堅執銳夜不能眠的特別鏡頭，那些英烈不顧生死奮戰不屈不撓的一幕幕，那些紛紛擾擾——往事知多少，往事怎忍再回顧?

供奉在祠堂的燕首領拓跋燾(dào)的香火依然旺盛，善男信女想從英雄身上得到神力相助，想從古人那裡得以庇佑。呱呱叫的烏鴉不懂人心，餓了就叼啄貢台上的祭品，祭祀的鑼鼓喧天，仍改變不了鳥兒飢腸轆轆求溫飽的心。殊不知，供奉的神靈正是敵人的首領，南侵者的痕迹還在，殺戮的場面記憶猶新，佛狸祠下卻是一片神鴉社鼓，安寧祥和，絲毫沒有作戰的氛圍，如何能在戰場勝利，如何能贏得尊嚴？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時勢造英雄，時勢亦能毀滅英雄。深深的時代悲哀和個人無能為力，讓辛棄疾惆悵，擔憂，愁緒倍增。

若不是尚有報國之志，若不是還有一腔熱血，卸甲歸田，沉湎在寫文識字的小情懷中，不失為明智之舉。一息尚存，仍要為國出力，仍做儘力挽回。稼軒先生不做亡國奴，不做怯懦的漢子，不想苟且偷生。

在天時地利人和不具備的前提下，如果要北伐，該做好充分準備工作，選擇合適人選擔當重任。他多次上書，給朝廷建議，把帥印給元老重臣。即便讓自己挑起擔子，用垂垂暮年搏它一搏，他也願意。結果不隨人願，朝廷不予理會。稼軒先生只能暗自嘆息，發出：「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慨嘆。

殺敵報國浴血奮戰是英雄，為國分憂明辨是非審時度勢是英雄，志向無法施展用文字抒懷亦是英雄。

明代楊慎在《詞品》中說:"辛詞當以京口北固亭懷古《永遇樂》為第一。"這種評價十分中肯。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依然安在。過去的功過是非已成歷史，今人用他們作為借鑒和力量，在自我的征程上點化和問詢。

往事已矣，今人當好好珍惜，做英雄，崇拜英雄，為英雄喝彩點贊。

英雄，不一定再是轟轟烈烈的戰火殺敵，在平平凡凡的崗位盡職盡責，一樣是英雄行為。

帶著古人的憂患，古詩詞豪邁的氣概，用全力以赴的心，把一份力獻出，把一片赤誠拋灑，給他人，給自己，滿意的答卷。

（在北固樓遠眺）

推薦：

《本草》植物志之蘆薈：埃及豔后的養生之道

梨花槍的真正創始人、南宋傳奇女子楊妙真：千古梨花演到今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