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地之中套飛地：奇觀背後的國恨家仇

飛地，是一國位於他國境內、不與本國毗連的領土。這聽起來挺有趣，但對於當事國來說一點也沒趣。

普京就對飛地感到很痛苦、很無奈。因為大蘇聯解體後，從其龐大軀體崩裂出來許多碎塊，飛落在其他國家之中。這些碎塊屬於俄羅斯，卻又散布在俄羅斯版圖之外，產生很多棘手問題。

其中最讓普京撓頭的一個飛地，當屬波羅的海沿岸的加里寧格勒州。二戰前，加里寧格勒屬於德國。二戰中，蘇聯紅軍席捲東歐，佔領半個德國。在著名的波茨坦會議上，德國的東普魯一分為二，南歸波蘭，北劃蘇聯。劃給蘇聯的這塊，就是後來的加里寧格勒州。

弔詭的是，這塊地劃給了蘇聯的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而不是與之相鄰的立陶宛加盟共和國，這就為後來產生飛地埋下了伏筆。

蘇聯解體後，俄羅斯、立陶宛獨立成國，夾在波蘭、立陶宛之間的加里寧格勒，就成了遠離俄羅斯本土的飛地。

從戰略上說，這塊飛地是俄羅斯「側身西望」、布局歐洲的「橋頭堡」，並且駐著俄羅斯的波羅的海艦隊，可謂卡在歐洲喉中的刺。歐盟顯然不願意這根刺的存在，而且想到俄羅斯人或一切進入俄羅斯的人，都可以從這塊飛地前往自己國家，就感到毛骨悚然，因而對俄羅斯限制頗多。

上圖：加里寧格勒是俄羅斯海軍波羅的海艦隊的重要部署地，這支艦隊作為俄海軍四大艦隊之一，雖然相較於蘇聯時期兵力裝備大大減少，但在波羅的海區域各國中仍然傲視群雄

如同中國人可以自由來往於各個省，在大蘇聯時代，加里寧格勒的俄羅斯人可以隨便穿行立陶宛。既然立陶宛獨立成國，那麼俄羅斯人去自己的加里寧格勒州，或者加里寧格勒州的人要去本土俄羅斯，就得先出國、再入境，得兩次經過立陶宛的邊檢，貨物過境還得接受海關監管，這對旅遊來說或許只是添了些麻煩，對國家來說卻是關乎政治經濟發展的大事。

為解決問題，俄羅斯與立陶宛簽了個公民往來互免簽證的協議。然而，立陶宛和波蘭加入歐盟後，俄羅斯人過境立陶宛就不是兩國之事，而是俄羅斯與歐盟的事了，必須辦理歐盟的簽證。普京很不滿：我們俄羅斯的公民只是從俄羅斯的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為什麼還要歐盟來批准？

他更大的擔心是，這樣的阻隔會讓飛地變成「死地」，孤懸於外的加里寧格勒會面臨與本土隔絕甚至走向獨立的危險。有分析家說：「如果中央政府不採取措施，加里寧格勒終將獨立，不過不是現在，而是在10年或20年之後。」普京當然知道這個理，於是與波蘭、立陶宛和歐盟反覆談，這塊飛地成了各方的角力場。

飛地不僅容易帶來國土分裂的危險，還會給一個國家的內政外交帶來尷尬。比如瑞士這個國家，憑藉堅定的中立之策，避免了多次戰爭。但他們的這一策略，卻因飛地問題而有口難辯。

在瑞士的西北部，有個巴塞爾州。這個州曾經處在法屬的巴塞爾主教領地和奧屬的弗里克塔爾之間，形成一個朝北的凸出部，而且瑞士還有許多位於法國境內的小塊飛地。外國軍隊經常不顧瑞士的中立地位，強行穿越巴塞爾的凸出部和法國的飛地領土。

這就給瑞士帶來苦惱：你們的軍隊在我的飛地上跑來跑去、打來打去，意味著我的國土國民陷入了戰爭，也可能留下讓某國軍隊過境的口舌，我怎麼向國際社會宣告中立呢？

還好，拿破崙幫瑞士較好地解決了這一麻煩。1802年，拿破崙將弗里克塔爾割給了巴塞爾州。1814年，瑞士又從戰敗的法國那裡得到了西邊的巴塞爾主教領地。地圖上，巴塞爾州就從一個蘿蔔條變成了大土豆，不會那麼凸出暴露。他們原有的國際飛地，也因為主教領地的併入而變成瑞士聯邦內部的飛地。

以上說的飛地，雖然麻煩，但還說得清道得明，但印度和孟加拉國之間的飛地，那是剪不斷、理還亂的一團亂麻。

在印度東部與孟加拉接壤的地區，孟加拉境內有106塊印度飛地（共69.5平方公里）；在印度境內有95塊孟加拉飛地（共47.7平方公里）。其中，3塊印度飛地又位於孟加拉飛地之內，21塊孟加拉飛地位於印度飛地之內。

在最大的那塊印度飛地當中，有一塊孟加拉飛地，而這塊孟加拉飛地當中，又有一塊面積不到一公頃的印度飛地。這樣複雜交錯、多如繁星的飛地群，實在讓人眼花繚亂，被人們稱為「飛地之母」。

當然，人家也不是故意要給地圖製造者和邊境管理者製造噩夢，每一塊飛地的產生總是有原因的。最大的原因，是土邦主家族對土地的私有制。過去，兩個土邦的首領之間經常有財產往來，還常用一塊土地、一座村莊作為賭注來打賭，互有輸贏，這樣就造成了各個土邦之間的土地和村莊的交叉分布。

到了1947年印巴分治，有的土邦歸印度，有的土邦歸巴基斯坦，他們的私有財產就分別歸了印度和巴基斯坦，造成兩國間的複雜飛地。1971年第三次印巴戰爭後，東巴基斯坦從巴基斯坦中獨立出來，成了孟加拉國，也繼承了與印度的飛地問題。

這就是讓很多人頭疼、讓地理愛好者興奮的「三階飛地」示意圖，表示印度與孟加拉國之間「飛地套飛地再套飛地」，被稱為「世界上最魔性的地圖」

這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飛地，對於國家的統治和邊境的管理當然是極不利的。印度和孟加拉國就這個問題反覆磋商，但一直沒有實質性進展。直到2010年11月，兩國決定一些小的飛地按照「誰占誰得」的原則處理，另外通過「領土置換」這樣簡單實用的辦法來減少飛地數量、確定邊界。

2015年6月，印孟兩國交換《陸地邊界協議》批准書，兩國互換162塊飛地，並劃定了6公里多的未定邊界。這對改善兩國關係、保持邊境穩定的意義是深遠的。

（本企鵝號原創稿件，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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