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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薦書 海洋與文明

撰文:林肯·佩恩


翻譯:陳建軍 羅燚英


《東方歷史評論》微信公號:ohistory


《海洋與文明》(天津人民出版社,2017年4月出版)從海洋的視角出發,重新講述世界歷史,揭示人們如何通過海洋、河流與湖泊進行交流與互動,以及交換和傳播商品、物產與文化。旨在揭示,各個人群、民族、國家與文明通過全球範圍內的水路通道,在塑造自身文明的同時也在塑造著歷史。作者展現了文明的興衰與海洋之間的聯繫,敘述了人類航海事業的發展歷程,譜寫出一部關於航海者的史詩。


以下文字受權選摘自該書第1章《通向海洋》。

周六薦書 海洋與文明



馴鹿善游,但水域卻不是它們的天然生活環境。當它們游過河流、湖泊或者河口時,最容易受到攻擊。人們在很早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一點。雖然人類和馴鹿一樣,都不是以水域為家,但是我們擁有獨一無二的優勢,那就是造船和航海的技術。捕獵四足動物雖然不是大多數人類與船隻密切相關的一項活動,但是人們的確有許多離開陸地的理由。一個典型的例證就是 6,000 年前描繪挪威人在小船上捕獵馴鹿的岩畫,這是已知最古老的描繪船隻的圖像。但是,人類社群在世界上的分布證明,我們的祖先在幾萬年之前就開始在水上活動了。


目前,我們尚無法得知最早在海洋或淡水中活動的是什麼人,也無法得知其原因,但是,他們一旦邁出了這一步就不會回頭。使用船隻進行捕獵、釣魚或者簡單的運輸有著非常巨大的優勢,人們不可能無視這一點。通常,與陸地上的旅行相比,水上旅行更快捷、更平穩也更有效率,在大多數情況下也更為安全和方便。陸上旅行要面臨野獸、人類、地形甚至沿海地區人群的習俗與制度所帶來的障礙和威脅。而船上的生活同樣十分危險,風向或水流方向的微小變化就能夠導致航行者無法回到出發點,使其被迫登陸充滿敵意的海岸。更糟糕的是,一個人可能會被徹底地從陸地上沖走。這些不幸的遭遇在遠洋航行的過程中是不可避免的,找到克服它們的辦法是實現遠距離航行的一個必要的先決條件。製造機動性強的船只能夠部分地解決問題,但更多地是依靠預測海洋是如何運作的—包括水流、潮汐和風向,當然也包括海面的狀況、陸地與海洋之間的相互作用以及與海洋環境息息相關的鳥類、哺乳動物和魚類。我們只能通過想像這一系列複雜的相互關係,來領略早在我們的祖先開始馴養狗或種植農作物的四五萬年之前,最早的一批航海家所創造的偉大成就。


我們的歷史從大洋洲和美洲開始,這兩大洲的居民與海洋和航海事業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繫,但是他們通向內陸、海岸和深海的活動也得到了許多其他文化的響應。太平洋居民曾經進行過無與倫比的遠距離航行,也曾多次從海洋撤回,其原因尚無法得到解釋。同時,美洲的大多數居民都曾在大河、湖泊和內海中航行,或者受到這些淡水航行活動的影響。航海者不僅出現在太平洋、大西洋和加勒比海沿岸,也出現在氣候惡劣的北極。沒有哪兩個族群的航行方法是完全一樣的,即使他們的環境比加拿大北部和塔希提島之間更為相似。但是,在開始概述大洋洲和美洲居民不同的遠洋航行方法之前,讓我們來想像一下歐亞兩洲居民的海洋史前史。歐亞兩洲居民的船隻通常比其他地區發現的船隻體積更大,結構也更複雜,它們是本書的主要敘述對象。


大洋洲


大多數人都認為,大洋洲的島嶼是世界歷史上最古老的地方,可能也發生過海洋探險和遷徙的最神秘的嘗試。它們分布在面積為大約 3,900 萬平方千米(比非洲大陸還要大)的太平洋洋面上,包括從新幾內亞島以 東的索羅門群島到復活節島以東 5,000 海里處,從北面的夏威夷向南到新 西蘭。19 世紀 20 年代,法國探險家朱爾斯·S. 杜蒙·德烏爾維爾(Jules S. Dumont d』Urville)依據地理和人種特徵,把這些島嶼劃分為 3 部分:最西面的也是最早有人定居的是美拉尼西亞群島,是一片位於新幾內亞島和斐濟之間,大約在赤道以南的寬闊地帶;東面的是波利尼西亞群島,呈一個巨大的三角形,將復活節島、紐西蘭和夏威夷三地相連就形成了三角形的 3 條邊;密克羅尼西亞群島位於美拉尼西亞群島的北面,跨越從帛琉群島到吉里巴斯共和國之間的太平洋洋面,包括馬紹爾群島、加羅林群島和馬里亞納群島。儘管許多細節尚不清楚,不過可供選擇的劇本則己經有了。 但是,人們普遍接受以下觀點:歐洲人首先遇到的太平洋島民的遠古祖先起源於索羅門群島,他們通常是自西向東穿過美拉尼西亞群島和波利尼西亞群島而定居的,這一過程大約開始於公元前 1500 年。


當歐洲的水手們在 16 世紀穿越太平洋之際,他們不但震驚於它的寬度—從厄瓜多到菲律賓之間大約有 10,000 英里,而且也震驚於數不清的島嶼以及其中絕大多數島嶼上都有人定居的事實。自那以後,太平洋島民征服遠方島嶼並保持與其之間聯繫的能力一直是一個誘人的話 題。1768 年,法國探險家路易斯·安托萬·德·布干維爾(Louis Antoine de Bougainville)在探險中來到了土阿莫土群島,驚訝地發現了這裡的居民,並十分好奇「是什麼樣的惡魔把他們安置在這樣一個遠離大陸的小沙丘上」。數年之後,英國的詹姆斯·庫克船長(Captain James Cook)認為, 他在社會群島(塔希提島)遇到的居民的祖先起源於西太平洋,因此應從 東印度群島追溯他們的行進方向。這一「太平洋航行」的明確概念是由 有經驗的航海家們在其同伴們的讚譽聲中直接提出來的,並於 19 世紀時 被取代。當時人們相信,這樣一次沒有歐洲人參加的航行只能是「意外漂 流」的結果,而非有目的的航行。有學者認為,來自南美洲的水手們曾移 居到位於南太平洋西部的紐西蘭的部分島嶼上。但是,20 世紀的考古學、 語言學和航海方面的研究證明,大洋洲的定居點是在有目的的航行中被發現的;在 35,000 年前,太平洋上的航海家們是世界上最傑出的,他們的船隻和造船技術都是獨一無二的,從而能夠穿越數千英里寬的大洋。


人們在大洋洲的定居代表了人類全球流動的最後階段之一。在大約 90,000 年前,我們的祖先跨過陸地,穿過西奈半島(它將地中海與紅海隔開),或者穿過厄利垂亞和葉門之間位於紅海口的寬 13 英里的曼德海峽而離開非洲。一些人從西南亞出發,沿著印度洋海岸前行。到了大約 25,000 年前,有人到達了中國南海一帶。在最後一次大冰期時代,即從 10 萬年前持續到 9,500 年前,大量海水變成冰川和冰河,致使東南亞地區的海平面比今天要低大約 120 米。今天廣闊的淺海海床在那時都還是乾旱 地區。西印度尼西亞群島的各個島嶼仍是昔日所謂的「巽他古陸」(今東南亞地區)的延伸地帶,而澳大利亞、新幾內亞島和塔斯馬尼亞島則構成了被稱為「薩胡爾」(Sahul)或「大澳大利亞」(Greater Australia)的大陸,它們之間則是一片廣闊的海域和島嶼,這是一個被稱作「華萊西亞」(Wallacea)的生物地理學區域。大約開始於公元前 5000 年的海平面上升,僅僅創造了我們今天所知道的島嶼和群島的輪廓。


考古研究顯示,在大約 50,000 年前,人們穿過巽他古陸來到薩胡爾大陸。由於製造獨木舟所需的一種不可或缺的古老石器工具只有 20,000 年的歷史,因此這些航行將不得不藉助由捆綁在一起的原木製成的木筏來 完成。有現存證據的世界上最早的航行亦不會早於 7,000 年前,出現在美索不達米亞,更新世的航海家們則幾乎完全是依靠木杆和船槳來推動自己的木筏前進的。雖然他們穿過了相當一段距離的海域,但是他們也沒有必要航行到陸地的視線範圍之外。看來,最早進行遠距離航行的水手們所採取的策略,是在兩個相互可見的島嶼之間航行。在巽他古陸和薩胡爾大陸之間,以及新幾內亞島東部穿過俾斯麥群島的區域,有著一連串相互之間可見的島嶼。在 29,000 年前,水手們穿過俾斯麥群島中的新愛爾蘭島,到達索羅門群島中最西面的布卡島。這在航行技術上帶來了一個新的高難度問題。新愛爾蘭島和布卡島之間並非相互可見,但是在兩個島嶼之間有一個區域,在那裡有可能同時看見這兩個島嶼。更加大膽的一次行動則是對馬努斯島(屬於新幾內亞島北部的阿德默勒爾蒂群島)的佔領,在 完全脫離人的視線的情況下至少要航行 30 英里才能夠到達。這發生在不晚於 13,000 年之前。

在之後的 10,000 年中,俾斯麥群島和索羅門群島依然限制著人們向 東航行。雖然這裡的古人顯然在進行著島際之間的珍品交易,如黑曜石(一 種光滑的松脂石)就被頻繁地買賣,但是這裡的社會或科技的發展狀況如 何,人們目前還知之甚少。同樣,該地區不是同一性的,而是多樣性的。 在 10,000 年前,新幾內亞島及其周圍島嶼上的居民操著分別屬於十幾個 語系的幾百種語言,在其他任何面積相當的區域都不曾發現類似的情形。 在大約公元前 3600 年,該地區的居民遭遇了新不列顛島的威托里火山爆 發的災難。一場社會組織的巨大變化及科技創新接踵而至,並影響到了 美拉尼西亞群島。人們開始在更廣闊的地區生活,製造陶器,飼養狗、豬 和雞,發展更先進的漁業,並捕捉海濱生物。這一時期持續了大約 2,000 年,此後,來自東南亞的居民開始了新一輪的遠洋遷徙。


這些新來者是操南島語的族群中的一支,其祖先一般認為來自中國 南部,他們向東移居台灣島、菲律賓和婆羅洲(加里曼丹島),在返回前 到達了東南亞。* 在東部,這些居民以被稱作「拉皮塔」(Lapita)的陶器 而聞名,這種陶器在菲律賓、印度尼西亞東北部及俾斯麥群島都有所發 現。到公元前 12 世紀,他們開始與美拉尼西亞群島上的居民進行初步融合,並在航行途中與拉皮塔文化的傳播者不期而遇。拉皮塔文化的傳播者從索羅門群島向東南航行到美拉尼西亞群島,到達桑塔 · 克魯茲群島、 萬那杜(新赫布里底群島)、洛亞蒂群島和新卡利多尼亞島。其中一支 從桑塔·克魯茲群島或萬那杜向東到達斐濟,兩地之間的距離長達約 450 海里。到大約公元前 950 年,他們的後代繼續航行到達湯加和薩摩亞群島, 這是人類最早在波利尼西亞群島西部定居的時間。雖然殖民地與宗主島之 間的親屬紐帶和貿易關係在定居之後仍通過雙向交流而得到保持,但島際 間的關係則逐漸地鬆散了。然而,波利尼西亞人通常把湯加和薩摩亞群島 視作自己的故鄉夏威基(Hawaiki)。


在經歷了大約 7 個世紀之後,波利尼西亞群島西部的居民開始向東 和向南航行,遠洋探險活動隨之復甦。一系列的相關事件已經得到揭示。最近有學者指出,在大約公元前 200 年,薩摩亞人和湯加人到達社會群 島,而更東邊和更北邊的馬克薩斯群島上的居民則來自薩摩亞群島。500 年後,社會群島和馬克薩斯群島的航海者到達復活節島。復活節島的面積 不及曼哈頓的三分之一,是地球上最偏僻的島嶼,距離它最近的島嶼皮特 克恩島也位於 1,000 英里之外,距離南美洲則將近 2,000 英里。在大約公元前 400 年,社會群島和馬克薩斯群島的航海者到達夏威夷。在大約 1,000 年前,波利尼西亞人在最後一波遷徙中從社會群島向西南到達紐西蘭。


關於密克羅尼西亞人遷徙活動的記錄不夠清晰,但是我們可以確定, 來自東南亞島嶼的居民、來自波利尼西亞群島的拉皮塔人的北方後裔以及 來自俾斯麥群島的美拉尼西亞人已經到達了這片星羅棋布的島嶼(但來自 台灣島的居民則不太可能來到這裡)。關島是密克羅尼西亞群島中面積 最大的也是位於最西邊的一個島嶼,有證據表明,早在公元前 1500 年就有人類在此定居。簡單的考古記錄暗示著,人們開始到達距離關島約 1,000 英里的馬紹爾群島,並在大約公元前 1 世紀時到達距離關島較近的加羅林群島。但是從那以後,更進一步的研究可能會揭示出一種不同的發展狀況。 我們尚不清楚促使拉皮塔人兢兢業業地航行到太平洋公海區域的原因。人口壓力可能並不是一個因素。航行距離過長,貨物的數量與價值 也十分普通,因此他們不值得去這麼做,至少從賺取差價的角度考慮是這樣的。一種更大的可能性則在於拉皮塔人社會的性質,長幼次序和繼承法則可能會迫使被剝奪繼承權的一代人獨自闖蕩世界。也許僅僅是出於好奇 心,但是如果波利尼西亞人的航行是一種個例,那麼至少在持續的層面上,直到 19 世紀的極地探險之前沒有人做過類似的事。如同在任何其他 的探險過程中一樣,無論他們的根據可能會是什麼,關鍵的潛在因素是他 們擁有能夠回到出發點的信心。總的來說,人類在太平洋上的定居是慎重 計劃的結果,而不是意外或出於「卓越的魯莽」,這是被大洋洲的口頭傳說所證實了的一個事實。


捕魚是波利尼西亞神話的一大主題,這些神話證明了許多島嶼的真 實存在,以及人類發現了從夏威夷到紐西蘭之間的諸多地方。根據傳說, 最早到紐西蘭的探險是由一位來自夏威基的名叫庫皮(Kupe)的漁民領 導的。這次探險可能涉及社會群島。這個故事講述了夏威基漁民的魚鉺 總是被一群章魚吃掉,後來他們的領袖庫皮決定進行追擊,從而一路到達 了紐西蘭。庫皮顯然參加過一次遠距離航行,他的獨木舟「馬塔霍魯阿號」(Matahorua)載有包括其妻子及 5 名子女在內的 67 個人。在庫克海峽殺死章魚之後,庫皮以自己女兒的名字為海峽內的多個島嶼命名,並探訪了 南方的島嶼,然後從靠近今天的奧克蘭港的被稱作「Hokianga nui a Kupe」(意為「庫皮偉大的返航地」)的地方返航回到夏威基。 庫皮認為這些島嶼是無人居住的,但是其他的傳說和考古證據表明,當第一批波利尼西亞人到達時,這些島嶼上已經有人居住了,可能是來自 斐濟的美拉尼西亞人。雖然紐西蘭比社會群島或夏威夷更靠近所羅門群 島,但是其居民更難到達這裡,隨著時間的推移,美拉尼西亞群島和波利 尼西亞群島的居民同自己的故鄉失去了聯繫。在很久以前,南太平洋上 最遼闊的、可見的且富饒的島嶼沒有吸引水手們進行持續的遠航,這主要 歸因於波利尼西亞人在其所處環境下所形成的航海模式。


大洋洲的航路開拓和造船業


在太平洋上航行,如果希望能夠安全返回出發地點或在遙遠的地方 登陸,就必須要有高超的航海能力。新幾內亞島以東各島嶼的面積之和不到太平洋地區陸地面積的 1%,包括大約 21,000 個島嶼和環狀珊瑚島,平均面積不足 60 平方千米,而其中大多數島嶼要更小。正如大洋洲的探 險和定居在世界歷史上是獨一無二的成就,其航海實踐也同樣是獨一無二的。從最基本的層面上來說,世界各地的航海者所共享的基本因素包括: 觀察天體(作為導航),研究風向和海水,跟蹤鳥類、魚群和鯨魚的行動。 太平洋上的船蛸之所以出名是由於其相對的重要性—它們與一些重要現 象密切相關,在某種程度上,它們本身就在粘附到某個物體之上的同時進行著記錄和觀察。


在赤道和南緯 15 ~ 25 度之間的地區,航海依賴的是季節性的東南 信風。「信風」(trade wind)這一名稱的由來並不是因為它們被貿易船隊 所利用(事實上所有的風都是如此),而是取自「trade」一詞在古代表示 「穩定而有規律」的含義。從索羅門群島出發的水手們利用有規律的季 風滿懷信心地順風航行。如果他們沒有發現新的大陸,信風最終會送他們 返回,使他們能夠向西返回家中(14 至 15 世紀時歐洲人在大西洋探險的 過程中使用了一個與此相似的策略)。因此,探險是有目的的雙向航行的 產物中最重要的部分;新島嶼偶爾會被發現,這是船隻在海上迷失方向的 結果。從索羅門群島向桑塔·克魯茲群島和位於東部及東南部的新喀里多 尼亞島的最初探險也證實了這一設想。在赤道和大約南緯 20 度之間的波 利尼西亞群島的其餘地區,定居模式也是如此。


紐西蘭的定居活動則是個例外。雖然北島的最北端位於南緯 35 度左右,距離索羅門群島大約有 2,000 英里,但從波利尼西亞群島中部出發進 行探險的人們所面臨的最大困難,其實是在變化不定的風帶較遠的一側, 他們很難抱有安全返回的期望。因此,與馬克薩斯群島相比,人們並不怎 么重視這裡。馬克薩斯群島位於索羅門群島以東約 4,000 英里處,但是人 們早在幾個世紀之前就已到達那裡。紐西蘭同樣位於緯度更高(也更加寒冷)的地區,它與赤道間的距離要比夏威夷長 900 英里,位於一個更易遭 受惡劣氣候影響的地區。這些環境因素足以解釋為什麼最初的定居者最終 放棄了海路(ara moana)而返回波利尼西亞群島。即便如此,毛利人並 沒有完全背離大海。在大約 1500 年時,他們到達了位於紐西蘭以東 430 英里處的查塔姆島,該島可能是波利尼西亞水手們最後一個定居的島嶼。


人們之所以能夠不斷地發現如此多的小塊陸地,是由於他們對大洋 環境的熟悉,以及依靠與其目的地沒有直接聯繫的現象,來「擴展」其有 目的的登陸範圍的能力。這些深奧的知識通過口授而世代相傳,其中一 些技術在其他的航海傳統中同樣存在。這些技術包括:跟隨以海洋為生卻在陸地上棲息的鳥類,留意不同於魚類或海洋哺乳動物的物種,尋找因自 然火而產生的煙火,以及識別礁體上海水顏色的變化。太平洋地區的水手 們培養出一種能夠通過觀察海水的漲落,在通過島嶼時避免偏離航線的能力。天上的雲能夠通過顏色、移動速度和形狀的變化,預告位於海平面 以下的島嶼的出現。此外還有一種島嶼的「幻象」,是島嶼上方的一種微 弱而讓人產生錯覺的柱形光束,在環狀珊瑚島與環礁湖上尤其明顯。總之, 這些現象擴展了水手們的觀察範圍,使之能夠察覺到 30 英里外的陸地的 存在,並極大提高了在海上發現哪怕最微小的地點的可能性。

但是,在一定的距離內尋找陸地與有目的地從一個島嶼向另一個島 嶼航行是不同的。對於後者而言,大洋洲的水手們是通過觀察海上的環境 與天象來完成的。他們運用天體導航的方法,這要求熟記「從每一個已 知島嶼前往另外一個島嶼的方向」。一個島嶼相對於另一個島嶼的方位 是通過天上繁星的升降確定的,島嶼與觀察者處於相對的位置。當水手 們在兩個島嶼之間航行時,就選擇第三個島嶼作為參照物,即參照島嶼(etak)。航海者知道在星空下參照島嶼與出發點和目的地之間的關係, 也知道在出發點與目的地之間,參照島嶼與它們之間存在幾條不同的航 道。因此,出發點與目的地之間就根據參照島嶼被劃分成多段航道。對參 照島嶼的利用,依賴於人們知道所有已知島嶼之間有著怎樣的位置關係, 因此在 2 個島嶼 — 例如加羅林群島中的沃萊艾和奧利馬勞這 2 個環礁(相距 117 英里)—之間航行的航海者,便以法勞勒普島(距離北面 70 英里)作為參照島嶼。如果從奧利馬勞環礁向法勞勒普島航行,則以沃萊 艾環礁作為參照島嶼。


太平洋上不同區域的水手們會使用不同的航海方法,其中少數方法 至今依然存在。馬紹爾群島的居民十分留意海水的漲落,而密克羅尼西亞聯邦共和國的水手們則更多地依賴天上繁星的升降。從 20 世紀 70 年代起,研究者們開始走訪掌握傳統航海方法的水手們,並通過與他們一起航 行來了解他們的秘訣,以此判斷那些保持被遼闊海洋隔開的 2 個島嶼間聯 系的各種航海方法是否可靠。1976 年,波利尼西亞航海協會製造了「霍 庫勒阿號」(Hokule』a),這是一艘配有爪形帆的雙體獨木舟。它從夏威 夷起航,途經土阿莫土群島,最終到達塔希提島,航行距離約為 2,400 英里。莫 · 皮愛魯格(Mau Piailug)是一名來自加羅林群島中的薩塔沃爾島(面積為約 4 平方千米)的探路者。他駕駛「霍庫勒阿號」從毛伊島出 發,穿過東北信風帶和赤道,然後駛入東南信風帶,之後到達塔希提島, 歷時 34 天。1985 年,皮愛魯格的學生中有一位名叫奈諾阿·湯普森(Nainoa Thompson)的夏威夷人,駕駛「霍庫勒阿號」進行了另一次遠航,途經 了波利尼西亞地區包括庫克島、紐西蘭、湯加、薩摩亞、塔希提島和土阿 莫土群島在內的眾多傳統的航路,航程長達 16,000 英里。1999 年,有人 從夏威夷出發,經馬克薩斯群島到達復活節島,完成了波利尼西亞三角形 航線。這些成功的航行證實了,依靠口頭傳播的航海知識的早期水手們, 的確能夠有計劃和有秩序地探索太平洋上那些遙遠的島嶼。倘若有載重量足夠大、速度足夠快的船隻,他們就能夠輕鬆地載著人群和生活必需品到 這些島嶼上生活,並保持島嶼間的聯繫。


當「霍庫勒阿號」在 1999 年航行到復活節島之際,它已經是至少 6 艘航行於深海的船隻中最老的一艘了。這些船隻製造於夏威夷、庫克島 和紐西蘭。太平洋上的古老船隻很少留下殘骸,大洋洲的居民也沒有書面 語言。所以我們對於古人造船活動的了解,只能依賴 16 世紀歐洲的航海 家們的書面描述及相關的圖像,以及後來的航海實踐。人們將一塊塊船板 連成一體,造出心目中的船體形狀,之後插上木架或船頂部的肋拱,並加固船體,這就是「先造船殼」(shell-first)的造船方法。單體船在湯加、 土阿莫土群島和社會群島被用於捕魚,而在紐西蘭則被用於搭載士兵進行 戰鬥。但是對於在海洋上航行而言,這種船隻不夠穩定。造船者通過增加 舷外支架或者通過給船體上軛的方法,在上面架上幾根橫樑,搭成一個可提供庇護的平台,以此彌補了船隻不穩定的缺陷。舷外支架由放置在船體和船尾的一小片被稱作「浮板」(float)的木頭之間的 2 根以上的木杆組成。這種舷外支架不僅出現在大洋洲,在整個東南亞和印度洋地區都有所發現,其中東南亞的技術可能是最先進的。


雙體獨木舟(double canoe)是太平洋島嶼殖民開拓時期使用的體積 最大也最為重要的船隻。25 除了更加穩定,寬闊的甲板也為船員、乘客以 及貨物提供了更多的空間和保護。庫克船長曾觀察過能夠搭載 50 ~ 120 人、長達 21 米、寬約 4 米的雙體獨木舟。定居在太平洋上的波利尼西亞人很可能就駕駛過長 15 ~ 27 米的雙體獨木舟,它載著人群及生活必需品,經過長達 6 周的航行到達無人居住的小島,並在那裡建立社區。這些必需品包括白薯、芋頭、椰子、香蕉和堅果樹等可食用的植物,供飼養的狗、豬和雞,以及生產工具和陶器。


大洋洲定居活動的編年史顯示,遠距離航行和遷徙範圍的擴大與縮 小經歷著長時段的循環。當歐洲人在 18 世紀時開始繪製太平洋地形圖時, 就已經花了一些時日進行武力擴張,但是波利尼西亞人並沒有放棄海洋, 也沒有失去遠距離航行的能力。在庫克船長首次航行期間,約瑟夫·班克 斯(Joseph Banks)記錄了以下事實:塔希提人圖皮阿(Tupia)能夠說出 遠方的大批島嶼的位置,將長達 20 天的航行視作家常便飯。但是,波利 尼西亞群島的心臟地帶夏威基、復活節島的兩端、夏威夷和紐西蘭之間的 聯繫已經中斷。有時,人們會駕船再次駛向遙遠的地平線。在他們這樣做的時候,可能會開啟一次與東面的大陸之間明確而持續的互動,並把他們創新的遠航方法帶給美洲居民。而事實上,美洲居民獨立發展出了多樣的 航海傳統,儘管他們從來沒有像地球上其他地區的居民那樣對海洋加以同 等程度的利用。


南美洲和加勒比海的海上貿易


當克里斯托弗 · 哥倫布(Christopher Columbus)在 1492 年橫渡大西 洋時,他曾在佛羅里達半島西南的巴哈馬群島登陸。他聽從被他綁架的泰諾人的建議,穿過巴哈馬淺灘航行到古巴。他通過在伊斯帕尼奧拉島(今 多明尼加和海地)遇到的阿拉瓦克人,了解到南部的其他族群,即 加勒比人(西班牙人稱之為 Cariba 或 Caniba),「加勒比海」(Caribbean)和「食人族」(cannibal)等辭彙便來源於此。人們對哥倫布的過分關注導 致一些重要的問題被忽略了:泰諾人、阿拉瓦克人和加勒比人是什麼人? 他們來自哪裡?什麼時候來到這裡?他們怎樣旅行?哥倫布及其同時代人 有他們自己的答案,其中一些關於這裡人類的起源類型的答案充滿著神學 的甚至神秘的色彩。由於美洲土著居民的情況缺乏資料記載,第一批到訪的歐洲人的當務之急,就是面臨全美洲的人口因歐亞大陸疾病的傳入而大幅減少的局面,在確保自身安全的同時,搶救那些將會隨之一同消失的當 地居民中流傳的口頭傳說,從中也許能夠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追溯美洲 人的起源與遷徙模式的工作已經落到古生物學家、考古學家、語言學家和遺傳學家們的身上了。


原住民在此定居之後,分布在北到阿拉斯加和加拿大北部、東到格 陵蘭島、南至南美洲的火地島的廣大區域內,我們很難梳理出海上航行和 內河航行在這一過程中發揮了怎樣的作用。關於人類是如何在南美洲定居 的,共有 4 種假設,但沒有哪一個是令人完全信服的。有 3 種假設都認為人類是通過海洋到達那裡的—其中 2 種假設認為是通過太平洋而來的, 第三種則認為是橫渡大西洋而至;第四種假設則認為人類是通過東北亞的 大陸橋遷徙到加拿大的。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有 3 種假設支持東南亞或東亞起源說,第四種則認為美洲的人類來自歐洲。有 2 種假設認為遷徙是通過亞洲的水路進行的,第三種則認為是跨大洋遷徙,這在 15,000 多年前 確實是不可能的,第四種假設則提出了一條從西伯利亞到阿拉斯加和加拿 大西部的沿海岸的路線。最後一種假設為較多人所接受,但是在這個問 題上也沒有必要就此止步。


在最後一次冰河時代,澳大利亞、新幾內亞島和塔斯馬尼亞島組成 了薩胡爾大陸,而白令海峽在當時仍是乾旱地區,它與毗鄰的西伯利亞和 阿拉斯加一起構成了著名的白令亞美大陸橋。持太平洋沿岸遷徙論者認為,來自亞洲的人類駕駛小船沿著海岸到達美洲。儘管有四處密布的冰塊,北太平洋上向東的暖流能夠改善沿岸地區的惡劣環境—正如今天墨西哥灣 流造成了冰島和西北歐的溫暖氣候那樣,並將創造零散的無冰半島和島嶼,以供人們補給水和食物。這些沿海移民在有機會返回內陸之前,將會沿著白令海的邊緣遠航至不列顛哥倫比亞附近的夏洛特皇后群島(位於大冰原南端附近)。在大約 11,000 年前,上升的海平面開始淹沒位於白令海峽下面的陸地,而現在的白令海峽的寬度已達 45 海里。


南加利福尼亞海流將加速移民到達下加利福尼亞的進程,但是美國西海岸以缺乏港口、島嶼和大河而著稱,尤其是在華盛頓州與俄勒岡州之間的哥倫比亞河南部。在俄勒岡州和加利福尼亞州南部之間的海岸,尚未發現有人知道使用先進的船隻以任何形式利用海洋資源。然而到了 13,000 年前,人類已經在由 8 個島嶼構成的海峽群島上定居,分布在聖巴巴拉海峽和加利福尼亞州南部附近的聖卡塔利娜灣之間方圓 140 英里的範圍內。大約在同一時期,秘魯、智利和中美洲沿海地區也開始有人類定居, 這裡有發源於安第斯山脈的眾多東向的河流,它們將養育正在快速遷徙的 人類。當時亞馬孫河正在泛濫,順流而下的河水可以在 1 天之內很輕鬆地行進 120 千米。

關於這些事件發生的時間順序,至今仍有著激烈的爭論,但可以確定的是,人類在美洲定居的最早的且得到普遍認可的考古證據來自大約 15,000 年前。不管人類是以什麼方式、在什麼時候到達美洲的,在大約 5,000 年前,那裡出現了第一批國家。大約在同一時期,美索不達米亞和 埃及的文明也興起了。前哥倫布時代的美洲文化的巔峰是安第斯文化和中美洲文化,而北美地區同樣有獨立發展且十分繁榮的文化,如東伍德蘭的築丘人的文化(在河畔地帶有著眾多的定居點)和西南的沙漠地區。其中有些文化是獨立發展的,另一些則帶有毗鄰的文化或古代文明的痕迹。


令海洋史家尤其感興趣的一個觀點是:安第斯文明來自秘魯沿海的 以海洋為導向的社群,而且後來有可能通過海洋向北傳播到中美洲。這個假說斷言,第一批在秘魯生活的居民聯合組成了比家族更大的社群,他 們主要是生活在河口的漁民。秘魯的沿海地區是地球上最乾旱的一片沙漠 地帶,濱海平原的降雨量極小,來自安第斯高原的雨水的 80% 都向東流 入大西洋,世界上最多產的漁業區就位於這一濱海地區。來自南極洲的洪 堡寒流向北橫掃南美洲西海岸,由於來自太平洋的暖空氣避開了沿海的冷 水,失去了保存雨水及產生降雨的能力,遂導致智利和秘魯出現了沿海沙 漠地帶。與此同時,由於冷水比溫水富含更多的營養物質,洪堡寒流的不 斷上涌形成了眾多相互毗鄰的多產的漁業區。類似的氣候過程也出現在大西洋,那裡有豐富的漁業資源,本格拉寒流流經安哥拉、納米比亞和南非 的沿海沙漠地帶。


南美洲紀念性建築物的第一批建造者生活在 50 多個相互平行的河谷地區,這些河流鑲嵌在秘魯的海岸上。利馬北部的蘇佩河流域的阿斯佩羅遺址的發掘表明,這裡的居民從大海中獲取營養物,主要是海鳥、貝魚、 海魚和海洋哺乳動物。他們對陸地的依賴主要在於獲取淡水、蘆葦、棉花 和葫蘆,用於製造魚線、魚網和浮板以及作為糧食作物。公元前 3000 年時,阿斯佩羅人開始建造金字塔(其中已經確認的有 18 座),面積最大的達 1,500 平方米。在蘇佩河流域的更遠處,可以讓阿斯佩羅人維持生存並擁有豐富海上資源的地方是卡拉爾,這是一個比阿斯佩羅大3倍多的地區,那裡的金字塔高達25米。第三處遺址名為埃爾帕拉伊索,位於南面,距離大海約 2,000 米,大約在公元前 2000 年時開始有人居住。與這些遺 址處於相同時期的安第斯山區的人類居住點以及那些精巧的建築顯然與海 岸相連,那裡有著豐富的貝殼和魚骨。


公元前 11 世紀初,沿海地區的國家在衰落,其原因則尚不清楚,原 因之一可能是該地區被一次嚴重的厄爾尼諾暖流所毀滅。這是一種海洋表 面的暖流,阻止海岸附近的寒流上涌,這將導致沿海地區的魚類絕跡,並 產生洶湧的激流,造成雨水泛濫,迫使人們向內陸遷徙。無論原因如何, 公元前 900 年至公元前 200 年間,這些高原地區(尤其是秘魯中西部地區) 一直保持著繁榮昌盛。這一地區在當時被稱作「查文德萬塔爾」(Chav n de Huantar),曾出現過一種泛安第斯文化,是印加文明的先驅。查文文化 本身與海洋或內河的直接聯繫較少,但海洋史學家對其十分感興趣。它似 乎不僅僅是由秘魯沿海的以海洋為中心的社會逐漸發展而來(或深受其影 響),而且也連接了其他地區,這些地區在相當程度上依賴於從厄瓜多 到亞馬孫古陸之間的水上交通和相關技術。亞馬孫古陸是一個有著大片雨 林和無樹平原的地區,由安第斯山脈、蓋亞那高原和巴西高原組成。查文 人最早的長途貿易是同生活在厄瓜多南部沿海地區的人們進行的,那裡 有多刺牡蠣和海螺等貝類。或許早在公元前 3000 年時,這些人就開始 通過海洋進行貿易了。在他們之間的貿易物中,牡蠣和海螺的殼被製成工 具和飾品,而在安第斯山脈和秘魯沿海地區,它們在宗教儀式上擁有某種 象徵意義,被雕刻成空心珠子、耳墜和小雕像。最初,人們可能將其用 來交換易於腐爛的貨物,在考古記錄中並沒有相應的記載,但是到公元之初,他們可能一直在用銅和黑曜石進行交換。


最近幾十年的研究已經推翻了一些長期以來流行的觀點,如認為在 亞馬孫古陸居住著原始森林部落,他們依靠叢林果樹結的果實為生。現 在人們認為,生活在南美洲熱帶地區的主要河流(如亞馬孫河和奧里諾科 河及其支流)流經地區的人們,應該被視作當地的主人。他們種植熱帶作 物,建造了寬度達 50 米的道路,修建河堤、橋樑和水庫,並提高了農田 的產量。這些建築在從玻利維亞東部到馬瑙斯的廣闊陸地上都有所發現。 里奧內格羅河在馬托格羅索州境內的興谷河上游與流經此處的亞馬孫河和 赤道附近的馬拉若島相匯。馬拉若島位於亞馬孫河河口的貝倫附近,許多 考古發現都可以追溯到公元一千紀,該地在美洲以最古老的陶器而著稱, 可以追溯到公元前 6000 年。


加斯帕·德·卡瓦加爾(Gaspar de Carvajal)最早以文字記錄了在亞馬 孫河下游的旅行,他生動地描述了亞馬孫河畔廣闊且高度發達的諸多社會 的發展狀況。卡瓦加爾是弗朗西斯科·德·奧雷亞納(Francisco de Orellana) 的 57 名下屬之一,後者於 1542 年用了 8 個月的時間,考察了納波河、馬 拉諾河和亞馬孫河。根據卡瓦加爾的描述,在馬瑙斯以北的「馬奇帕羅的 偉大統治下」,有著一支由 50,000 人組成的軍隊,並佔據了「超過 80 里 格(約合 470 千米)以外的地方」。西班牙人驚嘆於他們製作的陶器的 尺寸與質量,包括可以容納將近 400 升液體的罐子,以及稍小一些的與他 們在西班牙所見到的相似的罐子。他記錄了與亞馬孫人之間的戰鬥,他們是由女性領導的部落,西班牙人在向東進發時,遇到了「200 艘大型獨 木舟,每艘可搭載 20 ~ 30 名印第安人,較大的可搭載 40 人」。這些勇 士的隊伍中有音樂家隨行,「他們發出整齊劃一的呼喊聲,使我們大為驚訝」。從歐洲和非洲傳入的疾病使亞馬孫河畔的居民數量大幅減少,倖存 者極少,以至於他們無法繼續保持其祖輩們的生活水平。結果,此後關於 前哥倫布時代南美洲情況的解釋是基於對文化危機的觀察,而不是基於由 廣闊的水上貿易和交通網路來連接的充滿生機的社群之間的相互影響。


在歐洲人與外界建立聯繫的時候,美洲人很少有遠距離的海洋貿易,在今天的拉丁美洲地區只有兩三個中等規模的水路交通網路。其中一個位於厄瓜多與瓜地馬拉和墨西哥之間的太平洋沿岸地區,其他的則位於加勒比海地區。研究人員發現這兩個相距超過 18,000 海里的地區之間有許多相似的文化特徵,隨之開始對前者展開調查研究。但是,兩地之間並沒有任何陸地相連,因此陸上交通路線的可能性被排除了。兩個地區之間在葬禮、陶器風格、冶金技術以及裝飾圖案等方面的相似性表明,早在公元前二千紀中葉,兩地間可能已經開始進行海上貿易了。更確切地說,在公元前一千紀後期,斷斷續續的貿易就已經開始,並一直持續到歐洲人到達美洲之際。對海上資源的利用已經為漁民們進行長途貿易提供了充足的準備,並很可能推動了最初的遠洋貿易。通往中美洲的海上航線可能是為了獲得同安第斯山區居民交易所需的貝殼。當時,由於厄爾尼諾效應或者過度捕撈,本地的產品儲量減少。除了擁有豐富而有價值的商品資源和直接的內陸貿易夥伴,厄瓜多還有許多其他的優勢,從而成為美洲遠距離海洋貿易的發祥地。厄瓜多所處的區域是季風與北半球和南半球洋流的匯合點,並擁有充足的木材和其他製造用於遠洋航行的輕木木筏(balsa)所需的原材料。


16 世紀的西班牙觀察者對南美洲眾多的船隻進行了分類,它們大小不一,功能各異,材料、製造技術和航行方式都各不相同。在太平洋沿岸地區和山中的湖泊—如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湖泊的的喀喀湖(海拔 3,800 米)—以及包括阿根廷西部和玻利維亞在內的所有國家,都發現了由成捆的蘆葦做成的浮板。在厄瓜多南部和北部地區都發現了用原木製成的獨木舟。智利沙漠地帶的土著居民製造了一種由海豹和海獅的皮做成的充氣小船。唯一一種具有複雜結構的船隻被稱作「達爾加」(dalca),這是一種在位於智利的科羅納多灣和泰陶半島之間地區發現的由船板縫合而成的小船。而在泰陶半島到美洲大陸的南端之間,人們則發現了由成塊的樹皮縫合而成的獨木舟。


西班牙征服者和現代歷史學家都只對輕木木筏最感興趣,其製造方法是將 7 塊、9 塊或 11 塊木板排列捆綁在一起,使最短處在兩端而最長處在中間。一名 16 世紀的西班牙官員記錄道:「它們與海平面相齊平,海水有時候會衝上來。因此,為了保障乘客的安全,需要將船板安裝在橫檔上,以保持乾燥。有時候,人們也會安裝木樁和大梁,就像馬車那樣,防止船上的小孩墜入水中……為了遮擋陽光,人們搭了一個稻草小屋。」輕木木筏藉助短槳和一兩個三角形(也有少數是方形)的縱置船帆向前航行。在這名西班牙人的描述中,最為獨特的細節是其操舵原理,與歐亞兩洲航海者的設計大不相同。輕木木筏不是通過單一的槳或船舵,而是依靠升降一連串被稱作「瓜雷」(guare)的劍形船板來轉向的,這些船板被安裝在船首和船尾之間的原木上。「通過將其中一些浸到水裡,並將另一些稍微升起來,他們成功地迎風航行,且能夠改變航向或者將帆從一舷轉至另一舷。」這位西班牙海軍軍官對這種「活動船板式的船舵」的簡單結構印象深刻,他因此提議將「瓜雷」應用到歐洲人的海外運輸船上,但並沒有成功。


氣候因素有助於從厄瓜多向墨西哥的北向航行以及返回瓜地馬拉的返程航行。計算機得出的航行路線模型表明,最快的北向航線(基本都在海岸視線之內)將花費 46 天,相比之下,向南的航線則要花費 93 天。44 雖然我們不能忽視從厄瓜多出發的最長距離與最短距離的航線之 間的季節差別,但是每年最佳的航行時間都大約是在 4 月。向南航行的最佳時間在 2 月到 4 月之間,但是相反的洋流和季風使得沿海岸的航行變得十分漫長。離開瓜地馬拉後,輕木木筏需要航行 200 海里,隨後轉向東面 的聖薩爾瓦多海岸,最終到達預定的目的地南部地區。下一段航程則是從 巴拿馬灣的北端到厄瓜多沿海地區,兩地之間相距約 400 英里。

幸運的是,在那時有一艘如大帆船般長的、寬約 4 英尺的獨木舟到來。與其他印第安人的獨木舟一樣,它是由一根大樹榦製成的,從新西班牙(墨西哥)西部運載著商品而來。在船中間有一個用棕櫚葉製成的雨篷,就像威尼斯狹長的小船一樣裝載著貨物,完全擋住了雨水和海浪,小孩、婦女以及所有的行李和貨物都存放在雨篷之下。船舷邊有 25 名槳手。


普屯瑪雅水手可能襲擊過在瓜地馬拉和宏都拉斯沿海地區定居的居民,但是他們以及任何來自墨西哥或中美洲其他地區的人,似乎都沒有向東航行到加勒比海地區的大小安德列斯群島。


雖然這些人在南美洲定居,但是在加勒比海諸島發現的最早的考古遺迹(時間約為公元前四千紀中葉)並不在其南部,而是位於伊斯帕尼奧拉島和古巴。除了在馬提尼克島高地有一些考古發現,在溫沃群島上並沒有人類生活的證據。直到公元前 11 世紀後期,當時出現了一次大規模的人類遷徙,大概是從委內瑞拉的奧里諾科河三角洲穿過小安德列斯群島,隨後到達伊斯帕尼奧拉島和古巴。在那裡,新來者帶來了制陶技術。儘管 這次來自南美洲的遷徙活動可能主要緣於人口壓力,但環境因素在 7 世紀或 8 世紀後期巴哈馬群島被殖民的過程中仍是不可忽視的。巴哈馬群島是一個鹽資源豐富的地區,泰諾文化於 10 世紀末興起。當西班牙殖民者於15 世紀末到達這裡時,泰諾人仍處於佔據大安德列斯群島的土著部落首領的統治之下。由於歐洲殖民者和非洲奴隸的到來,該群島上的人口超過了承載負荷,大量美洲土著居民死於疾病和戰爭。他們的歷史很快就消失了,前哥倫布時代的加勒比海地區居民的生活方式和生產工具都已經永久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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