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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助理教授前,我走過42萬公里求職路

成為助理教授前,我走過42萬公里求職路



本文是一位博士橫跨四大洲、飛行42萬公里找 AP(Assistant professor)職位的個人總結,作者把經歷、經驗分享出來,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另外,文章篇幅較長,請開讀的各位做好心理準備。查看作者整理的面試乾貨,請在科研圈後台發送:科研面試經驗。


前言


終於簽了一個美國 R1(註:指科研密集型大學)的 TT(Tenure-Track)AP職位,挺感概的。我2010年美國博士,旋即海歸,但隨後發現還是喜歡國外,遂於2013年底接受澳洲的一個 Research Fellow 職位,一直到2015年底又開始申請新工作,最終於今年2月底-3月初拿到2個美國的 TT AP 職位。我做文理交叉,最後進入 R1大學生命科學院下面一個偏社科的系。文章20篇,最高到 PNAS。我電面+現場面試的地域跨美國、加拿大、英國、澳洲、紐西蘭、新加坡、澳門、馬來西亞、中國。我找工作的過程應該比大多數人都更坎坷,經歷、經驗都要多。從2015年底到2017年2月結束,總共飛了42萬公里。大家看我也能找到中意的工作,算是勵志吧。

一、2015年底美國電面


2015年底我在悉尼開始申請工作,美國的職位申請了40多個,最早在10月拿到第一個排名100以後的州立大學電面。恰好當時我正在美國開會,於是在酒店裡做了電面。其時真的是兩眼一抹黑,完全不懂如何面試。問了我的博士導師,她說一定要準備 pithy answers(註:指提前做好準備,以使回答簡潔精鍊)。我心中有點自負,覺得自己英語好得很,口語沒啥問題,說實話也是怕麻煩,覺得準備那麼多幹什麼。面試的時候很快發現自己無法應付,有個問題我至今記得:「What is your leadership style?」 我當時張口結舌,只能瞎掰。完了後,我 Google 一下,才知道有幾種類型,我自忖自己屬於 democratic leader。這次面試沒能進入現場面試。


回到悉尼後,很快又收到一個電面,一個排名50-100的腦科學研究中心。這次電面最大的教訓是不要沒話找話,因為言多必失。不要滔滔不絕地說,尤其是電面,說多了其實對方很快就丟失信號了,根本沒法集中注意力理解我說的。當然也失敗了。


很快又拿到了 NYU(紐約大學)的電面,這個電面讓我激動了幾天,結果面試前一天完全無法入睡,面試時昏昏沉沉,舌頭都捋不直,說話結結巴巴,完全不像我。當時 NYU 的這個電面對方準備得非常充分,有個老師把我的簡歷和代表性論文全部列印,擺在面前,看得出上面寫滿筆記,我的文章里貼了好多的便條貼,每個便條上面寫滿意見——由於貼得太多,搞得我的整個材料厚得驚人。問的問題更是具體:你某篇文章的某某對方,說了這個,你能不能展開說說這點。全力以赴也許能招架的,但是那天的狀態根本不可能,於是很羞愧的失敗了。


二、澳門大學


到了一月份,覺得這一輪已經完蛋的時候,居然收到澳門大學電面邀請。說實話,自己都快記不起申請過澳門大學了。驚訝之餘,小心翼翼回了封信,說要回國度假,時間安排能不能錯開。結果很快收到回信,說不用電面了,直接安排現場面試。說實話剛開始心裡還是有點看不上澳門大學的,但是仔細研究了一下澳門和澳門大學後,越來越喜歡這個大學。第一、實惠。工資高稅負低,而且回國不能更方便,拿著澳門大學的工資去投資珠海的房子,太合算了。第二、中西合璧。制度上有西方的優勢,又受東方的影響,還是個美食薈萃的地方。第三、國際學校價格非常有良心。我看了 the International School of Macau,真心不錯,而且還便宜。澳門大學位於橫琴島上,和澳門由隧道連接,是個鬧中取靜的地方。說實話如果能去澳門大學,我也很滿意。於是很認真地準備了面試。


2016年2月中從悉尼飛香港,然後從香港坐船去澳門。到了澳門大學,入住了他們的博後公寓,也算個招待所吧。面試的流程是上午 job talk,下午 faculty meeting。如果用一個詞來概括面試的感受就是出乎意料。面試前非常熱情,但是到了面試時,說話卻敲敲打打,不太好聽。學院分成兩個派系,老的一批人重教學,科研少、文章也少。新進的一批人頗具水平。面試期間有老師明確給我指出了學院分新舊兩派,而且兩派之間相互不太待見,告訴我新進的老師都很團結,一致對外。老師的素質有極高的,也有例外。比如有個大陸來的老師問我坐什麼航班來的,我說國泰航空,她立刻一臉的驚訝,說這個航班很貴的。我聽了很傷心,我並沒有超支你們給我的預算,為什麼要這麼說呢?還問我,你做的這麼好,為什麼找不到 TT AP 的工作呢?非常低級的問題,而且讓人沒法回答你,說啥都不對,難道說自己也不是那麼好?還是說學校都有眼無珠,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這個時候人的素質就體現出來了,SCC(註:Search Committee Chair,即遴選委員會主席)立刻接話,「academic job hunting is all about timing and availability, which often has little to do with one』s academic performance.」 這句話我一直記得,說的非常好。面試總體感覺還不錯,但是最後沒有拿到 offer,也一直沒有收到任何迴音。這個大家可能會說不回復很正常,我也知道是常見情況,但是不給現場面試的人回復真心很 low,缺乏起碼的尊重。


優點:提供校園裡的公寓式住房、工資高稅負低,回國方便。


缺點:啟動經費10萬澳門幣、沒有退休金。由於學校起點低,所以目前尚停留在數文章的階段,比較適合水車。


這樣的面試完了後,我2015-2016這一輪就完了。路在何方,心裡一片茫然。

三、悉尼本地現場面試


然後就接著申請英國和澳洲的職位,這些國家沒有美國的 centralized 系統,所以工作全年都可能出現。到了2016年5-6月,收到了諾丁漢大學馬來西亞分校、英國一個排名前20大學的面試(簡稱 A 大學,下文還會提到)。準備啟程去馬來西亞了,突然收到澳洲的 Australian Catholic University(ACU)的現場面試。如果你問我為什麼不只找澳洲的職位,澳洲有什麼不好的,我實話說我非常喜歡澳洲,這裡很美麗,但是真心沒有工作出來,我空有抱負,無處申請。ACU 的職位就在悉尼,但是時間和我已定的馬來西亞衝突。我立刻打電話說了這事,ACU 反應非常快,說我們馬上處理。很快就接到電話說面試提前,把SC(遴選委員會)一個成員的機票重新訂了,能配合我的時間。於是我坐著公交車去現場面試了。ACU 是一個教學型大學,不太適合我,但是總算是一個機會。我到了後,問的問題都集中在教學上,問我的科研如何能結合到教學,我做過哪些 community engagement。我覺得我回答的已經到了我能回答的極限,總不能瞎掰吧,個人覺得還算不錯。面試完的時候,SC 問我,你叫我們改時間說要去別的地方,你能告訴我們你是去哪裡嗎?我暗忖,澳洲人崇拜英國,內心瞧不起東南亞,說去馬來西亞肯定掉分了。於是我說去英國。大家的臉上就像著了魔一樣,突然笑逐顏開了,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在英國的親戚、去英國的經歷。說著哪個哪個老師就是從英國來的,我去英國可以好好看看哪裡哪裡。我心想,還好沒說馬來西亞。


四、諾丁漢馬來西亞分校


我去這個學校面試,無非是沖著諾丁漢這個名字,希望能靠著這個跳槽。我去馬來西亞數次度假,印象非常好,但是每次到吉隆坡都是匆匆過客,並不曾多呆。我走之前,也不知道這將成為我銘記終身的一次面試。


住在吉隆坡市中心,早上學校叫車來接。司機是阿三哥,開個豐田車的 MPV,別的地方沒有見過這個型號的豐田車,最奇葩的是車頭撞得變形了,但是能跑是沒有問題的。我也沒好意思問司機,免得顯得我大驚小怪的,不夠有膽量。上車司機告訴我們,還有個面試的人早上剛剛放棄面試,住在酒店不出來了,所有就我們幾個了。我心中竊喜,覺得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後來才知道放棄的人是多麼的明智。一共6個人來面試,兩個職位。除了兩個是本校的新畢業,其他的人來自歐洲、澳洲、美國。一路上開車去學校,開車的狀態,不好形容,但是如果你在遊樂園見過有個項目叫瘋狂的老鼠的,你就知道了。毫無疑問,司機是集技術、勇氣、膽識和運氣於一身的人才。


車前面的椅子擋住我的視線,我看不到路況,但是坐我旁邊的西班牙哥們正好看到路況全景。他彷彿正在看一部恐怖電影,面部表情極其豐富,隨著眉毛誇張的運動,嘴巴張大又合攏,眼睛時而如金魚般鼓出,脖子伸長又縮短,我可以由此清晰地感知到阿三的炫技過程。我覺得西班牙哥們應該可以成為一名偉大的演員,奧斯卡影帝和他相比,算不了什麼。這時阿三拿出了手機,一隻手撥號,一隻手開車,車子並沒有減速。他播通電話說,我們快到了。車子停穩後,大家爭先恐後地下了車。秘書已經在大樓外等我們了,阿三在秘書遞過來的單子上籤了個字。我們向阿三道別,他坐在車裡望著我們,臉上帶著莫測高深的驕傲。雖然車子已經動了,阿三卻極有禮數,向我們每個人點頭告別,並沒有看前面的路。這車子卻彷彿有靈性,自己知道怎麼走。車子轉過一個彎,猶如打擺子一樣抖擻了幾下,如離弦之箭的跑了。我望著車神遠去,心裡充滿了仰慕。


這學校有一點超贊,就是綠化率真心好,周圍全是茂密的棕櫚林,一望無邊的。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個學校,就是 cheap。學校老師反覆給我們介紹如何搶10元的機票去新加坡玩。我心想,你這麼窮,呆家裡就最好了,去了難道睡大街?談到科研就是問你能不能用相當於2000美元的啟動經費做科研。系主任來介紹,說這裡的老師平均3.5年就能跳槽,他熱情地講著跳槽的事情,彷彿這是很了不起的福利,如果不大書特書,是一件十分遺憾的事情。談到跳槽在場的老師都嬉笑著,相互鼓勵著,我不知道是該出自真心附和他們,還是該義正辭嚴地表忠心,自己一定要呆下去;不知道該說啥,只好在一旁賢惠地笑著。


中午吃飯的時候,開車進叢林,在叢林深處路邊一個小館子,彷彿是桃花源記一般,在你決計想不到的地方,有一個飯館。但是看起來,他們常常去的,很熟悉,他們和老闆招呼著、嬉笑著。這個中國餐館是用幾根竹竿撐起的草棚。旁邊不時有嚙齒動物跑過,當然別的賞心悅目的動物,如小鳥,也有。還有一條黃色的土狗在桌下意興闌珊地遊盪,不時碰碰我的腿。10多個人,只點了5個菜,根本不夠。在漫長的等待之後,上菜了,每盤菜平均有10隻蒼蠅在上面縈繞。我們一邊趕著蒼蠅一邊吃飯。有的蒼蠅突破我們的防線,成功降落在菜上,卻不幸被油膩住,就此死去。但奇怪的是,沒有人表現出噁心。主人(全是歐系白人)好像覺得它們可愛極了。不吹牛,當時想拍照留念做為證據,但是想想算了,眾目睽睽的何必呢?


下午逛校園。我中午沒有吃飽,頂著烈日、潮濕在校園裡走路,機械地笑著、恭維著每個地方。終於腮幫一酸,開始吐清口水,頭昏腦脹。應該是中午沒有吃飽,下午太熱,中暑了。我立刻坐下,大家善意地給我臉上潑水,過一會終於好了。然後就是小組面試。每個面試我的人,都說著自己準備什麼時候跳槽,相互之間毫無忌諱、嬉笑著,彷彿跳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且是巨大的福利。這個在任何正常的高校,絕對不會出現,令我非常開眼界,對我觀念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我們4個海外來的面試者在一起,沒有旁人的時候,他們幾個表現出對這個學校滿意得很,我覺得實在無厘頭,一時語塞,覺得自己彷彿非常另類。他們有的是喜歡水上運動,有的喜歡海島游,來這裡玩2-3年確實很理想。我申請的是副教授,工資1.2萬媽逼(馬幣)一月,一媽逼相當於1.7人民幣。聽本地人說,這是非常高的工資,但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還不如國內多呢。

五、英國 A 大學面試


馬來西亞回來後,很快就啟程去英國,來回近4萬公里的行程,沒有直達的航班了。從悉尼飛伯明翰,先14.5小時到迪拜,然後7-8個小時從迪拜到英國。我當時沒想到這條路我要連走六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投到英國的申請命中率非常高,投十次,中八個面試都是進入最後一輪,六次現場面試,兩次是學校不能負擔差旅費,用 Skype 來替代面試。英國面試用一個詞來概括就是「不適應」。我前後6次英國面試,每一次都感覺不適應、不舒服。到了伯明翰機場,坐輕軌去 new street 火車站,然後坐火車去當地,然後坐公交去酒店。我發現自己能夠像本地人一樣旅行,不需要計程車了。


英國的面試和美國的非常不同。英國的一般就是一個 talk(15-30分鐘)+群面(30分鐘左右)。這兩個程序以外,很可能沒有任何機會和他們交流。整個過程顯得非常短暫、給人表現的機會很少。你如果適應美國的面試,你一定不喜歡英國的面試。我發現要在一個15分鐘的 talk 裡面講完:自己做過的科研+未來的科研計劃+教學計劃,實在很難。時間的壓迫,抹掉很多本應該能做的鋪墊、本該出彩的空間。


Talk 是對 faculty 講,而群面是對學校的領導+幾個學院的領導講。第一次英國面試,不清楚哪個環節更重要,也不清楚兩個環節之間如何通氣。講完 talk 後,每人發了一張代金券,去學校食堂吃飯。我們幾個求職者相互一介紹,我才發現有一半左右的人已經是英國的講師了,是來跳槽的。後來的幾次面試也一樣,英國講師跳槽的很多。


所有的人當天或者兩天面完,面完後很可能是當天就給 offer。英國的面試感覺是不適應,最大的不適應就是沒有時間和機會去交流,感覺不得其門而入。下午的小組面試, 我們大家在門外等,然後一個一個的叫進去面。我和一個漂亮的日本妹聊天,她是英國的講師了,沒想到專業非常接近。她說她夫妻倆都搞研究,想在一處工作以避免異地才來面試的,很討厭面試的感覺,很討厭走這麼遠來被 judge。我告訴她我來自悉尼,她驚呆了。後來看了看,這個日本妹子也沒有中。


我總覺得英國的工資低,消費高,不知道有什麼好。工資大概4萬磅多點,但是我的經驗是一英鎊的購買力大致相當於一美元在美國的購買力或者一澳幣在澳洲的購買力。中餐館吃飯一次10-14磅,和工資相比,真的非常貴。我對英國職位的態度就是:拿到了肯定去,但不是很喜歡這地方。第一次英國面試懵懵懂懂的就結束了,回到悉尼,很快就收到了英國大學 B 的面試邀請。


六、英國 B 大學面試


英國大學 B 是個英國排名30多名的學校,很一般。我又懵懵懂懂的出發了,這次中途停在阿布達比,然後到了倫敦希思羅機場。這機場是我去過的最差的幾個機場之一,實在是無語。人太多了,我排了接近2個小時的隊才到海關。我問海關的大媽,怎麼這麼多人。大媽有點驚訝說,這還不算最差的日子,我只能呵呵了。一樣的出了機場轉他們的 Piccadilly 輕軌去 Liverpool street 火車站,到了當地後,發現壞了,是個非常小的火車站,居然沒有找到公交車站,更沒有計程車。我無奈只好上車往回坐了一站,在那裡用車站的無線網路查好公交車,坐了公交車去了一個學校安排的很小的酒店。


面試依然是不適應,不舒服。但是這是一次非常好的旅行。我回到了倫敦後,在 Leicester Square 中國城的一個叫「根據地」的飯館吃了一頓很好的飯。等飯的時候,聽出鄰座的幾個妹妹是大學來的,於是搭訕,她們是研究生,有做激光的,有火坑專業的,大家聊得很愉快,然後拼桌吃飯。我給她們講澳洲的袋鼠和人打架,找工作的種種趣聞,大家盡歡而散。最後她們 AA,但是一定不要我出錢,我想怎麼可能讓女孩子出錢,堅持把我點的菜付了。然後出來在街上發現還有妓女賣笑,非常開眼界的經歷。倫敦是個好玩的地方,但是還是覺得英國的物價十分貴,那裡的 faculty 生活估計好不了哪裡去。什麼東西都特別小:房子小,地鐵小,路窄,電梯小。


到了機場,收到國內申請青千的依託學校的信,要求修改青千申請書,於是我披著毛毯,在希思羅機場徹夜修改申請書。我覺得我已經到了黑白顛倒的地步了,睡覺醒來後,首先想自己在哪個時區。這時候已經是2016年7月了,工作依然沒有著落,但是我信心還在,開始準備2016-2017這一輪的美國申請了。這時候我又拿到了紐西蘭的電面。

七、紐西蘭的電面


這是紐西蘭最頂級的大學。我的感覺是不對我的路子,我也不知道是因為對方看出不對路了,然後才問很難的問題。還是問的問題本該就這麼難。問題有,你的研究如何和紐西蘭的毛利文化結合?我他媽的連毛利文化是幹啥的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的戰舞很酷。我說我有志於做世界一流的科研,他們立刻說:「我們也看重對紐西蘭有意義的科研」。我說我要去申請經費,他們立即說:「這裡的大多數老師,一輩子沒有拿到過一個 grant。你能不能不要 grant 也能做科研?」我感覺很意外,但是後來想起來,也理解,以這麼一個400萬人口的國家,不太可能投入大量資金做科研。於是這個面試無果。


八、英國格拉斯哥大學面試


到了2016年9-10月,我拿到格拉斯哥的面試。10月底去英國格拉斯哥,依然是停在迪拜,然後飛到格拉斯哥。我接受面試邀請的時候才知道,我要去的是 Dumfries 分校,離格拉斯哥還有一個多小時的火車。出了機場坐大巴去火車站,在火車站買了票去 Dumfries。蘇格蘭的風光在初冬真美啊,薄薄的白雪蓋著山頭,一種肅殺、悲壯的美。到了 Dumfries 才發現是個小城鎮,學校離城鎮還有幾公里遠。我很嚴肅地發現,我聽不懂兩個 Dumfries 人之間的語言,我的英語真心不弱。好一會兒我都以為他們不是在說英語,但是好像又是英語,但是完全聽不懂。我問一個路人如何坐公交去學校,他說了,我發現真好懂啊。我就謝了他,還說你的蘇格蘭口音真好聽,他說 I am not local。我想我真他媽的運氣好,遇到本地人的話,我估計歇菜。


我轉公交車到了學校,住在學校的酒店裡,這真是個 in the middle of nowhere 的地方。這個校區只有400多學生,荒涼到了極點,走在校園裡,你碰到任何人都感覺高興得很。這時候,我已經否定了這個學校,面試我就是走走過場,真心不想來了。我無法想像自己在這個地方的生活。但是在學校的酒店裡,我收到了另外兩個面試邀請,一個是英國排名前10的大學,另外一個是美國的大學。


回程的火車上,坐旁邊的蘇格蘭人在火車上吃著香腸,喝著酒,一人一瓶的吹,酒量真好,女的也能喝。我覺得蘇格蘭人是熱情洋溢的民族,和英格蘭人好像區別很大。回到了格拉斯哥,大吃一頓,把剩下的蘇格蘭磅都花了,這種英鎊出了英國沒人認,留著沒用。


然後我進入了思考期,我想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在英國很難成功?我總結了四點:一、我真心不喜歡英國,屬於你給我職位我就來,不給拉到,我也不遺憾,所以內心深處沒把英國當回事。第二、準備不充分,我沒有聽我導師的意見去準備 pithy answers,面試水準應該很低。三、我的風格不適合英國。我喜歡講故事,喜歡和人交流,善於與人建立關係。但是英國的面試模式沒有時間讓我去做這個。我並不是個能一下子就讓人喜歡的人,但是如果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去嘮嗑,我有更大的希望讓人喜歡我。我的風格非常適合美國的面試,在那裡我有一整天的時間和人交流。四、時差影響很大,我每次去英國非常辛苦,沒有一天的時間休息,真的累得人搖搖晃晃的。


這輪思考後,我又拿到一個美國的面試,一個英國的面試。我知道英國面試雖然多,但是希望小,美國的面試雖然只有兩個,但是我只要努力,拿到的希望很大。後來證明確實是的,兩個美國的都拿到了,英國的一個也拿不到。


九、英國C大學面試


這個學校號稱一直排名英國前10,廣告寫的好像是比照著我的簡歷寫的,申請前不由得我不浮想聯翩,我覺得自己應該機會很大。於是聯繫了這個系裡的一個日本教授,這人非常幫忙,親自指導我改簡歷,等等,非常幫忙的人。我後來順利拿到面試,他應該出了不少力。於是於11月底,再次飛伯明翰。這次的面試兩天,很像美國的面試。先是 one-to-one 的面試,我感覺很好,和每個人都能擦出火花。

到了中午的時候,見到了另外一個求職者,我們一聊,相互看了對方的網頁,這女孩是荷蘭人,博士畢業於芝加哥大學,在馬普已經做了6年的 staff scientist 了,也就是博後,而且還在做。看了簡歷,我倒吸一口冷氣,兩篇 PNAS,1篇Current Biology,別的頂級專業雜誌若干,客觀來說比我的文章發表強。我感嘆於這個行業的板凳深度太深了,這個級別的人也找不到工作,讓人慾哭無淚。但是我內心還是有信心,覺得有希望。我們都說第三個求職者是誰,我們都想知道。


一會兒荷蘭女孩回來了,說剛看到第三個人了,我問:「What do you think?」 她說:「I think we both can go home now.」 我驚呆了,我們這個專業不是火坑專業,高於 PNAS 的雜誌就是 NS 了,但是我們專業每年發在 NS 上的文章屈指可數,而且是一隻手就可以屈指可數了。而且招聘廣告說的專業非常的窄,在這麼窄的領域裡,在我們這個年齡段,還有誰能讓我們兩個都下課?她告訴了我第三個人的名字,我去一看網頁,佩服啊。三篇 Nature 正刊,兩篇 PNAS,別的頂級專業雜誌若干,這太恐怖了。這次也失敗了,但是我堅信,不可能每次都碰到 NS 的人,畢竟我們專業的 NS 非常罕見。


這次過後,我就全力以赴準備美國了。我知道真正的大戲要上演了。


十、新加坡南陽理工電面


這期間還有一個插曲,拿到南陽理工的SKYPE電面。這個面試很有意思,因為這個面試是我準備了 pithy answers 後的第一個電面,我正好鍛煉。南陽理工是系主任+3個老師來面我,說的很好,大家聊的非常愉快。以前聽說過很多流言,說新加坡人瞧不起大陸人,但是至少我沒有遇到這種情況。我覺得和他們聊天非常愉快。他們的英語口音奇特,但是聽力超好。剛開始的時候,我內心深處拿他們當老外對待,直到他們問我一個問題,「DR.XX, Can you tell us about your family?」 我一時驚呆了,這不是根本不該問的問題嗎?我一時張口結舌,很大的文化衝擊。我把他們當老外看,結果他們的思路是中國居委會大媽的思路。


我只得介紹,他們問我結婚沒有,有小孩沒有等等。我一一告訴,但是我感覺非常尷尬。這些家庭情況並不是秘密,如果我們交流愉快的話,都可以告訴你。但是在西方文化里住久了,直接單刀直入地這些問題太讓人震驚了。面試結束了,大家都很高興,樂呵呵的。然後系主任說,要三輪 SKYPE 面試才能進入現場面試,我過第一輪了。他們很快通知我第二輪的時間,我當時暈倒,太墨跡了。


幾天後進入第二輪,這一次面試我的全是阿三。阿三很難交流,告訴我說這個職位是科研、教學對半分的職位。我的科研很好,但是教學經驗不夠,不適合。這幫阿三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DR.XX, Can you tell us about your family?」結婚沒有,有小孩沒有等等。我再次接受 Culture Shock。 第二天系主任說要立刻和我 SKYPE,我以為進入第三輪了,結果他告訴我,阿三提交了面試報告,我不太適合,不能進入第三輪了。但是我的科研真心很好,他們明年底有個職位出來,歡迎我申請。我很感激這種處理方式,迅速地拒絕一個人,比吊著好太多了。對南陽理工我很感激,如果今後有機會,我會很高興去那裡工作。而帶來這種好感的就是系主任和他的團隊,很職業,也很迅速、明確地在交流信息,這實在是超贊!


十一、美國 A 大學面試


這次我做了大量的準備。整理出了50多個問題,有關於科研的問題、關於教學的問題、關於領導力的問題,並一一寫下答案。每個答案保證語言精美,並且能在1分鐘之內說完。(查看作者整理的面試乾貨,請在科研圈後台發送:科研面試經驗。)


這個美國的面試在2017年1月中旬,時間足夠。我把所有的問題準備好以後,存到手機里,有空就看。每個問題都做到了熟極而流。感覺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把問題,準備很多的問題。第二階段是把問題看少,其實所有的問題都可以總結為三個問題:科研、教學、服務。第三階段把問題又看多,這是最關鍵的一個階段,就是把這些個問題的答案分拆、組合,來回到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後來的面試證明,沒有什麼問題跳出了我的準備。準備這些問題,實在是太重要了,它使我能騰出腦力來想別的事情,而且講出套路來以後,你會發現一切的問題,我都能回答了。

接著,我做了一個決定,為了克服時差這個生理問題,我決定提前4天進入美國,但是我不準備讓大學知道這點。我要讓他們以為我就是前一天到的美國,讓他們以為我本該很累、很疲乏,結果卻發現我精力充沛,對我更佩服。這張機票我不準備報銷了。我在澳洲的職位,科研支撐很好,我每年有1萬澳幣的差旅費用,這個錢就讓澳洲出了。我拿著申請單去找中心主任,說要去美國面試。主任和我私交很好,問我這算不算 academic talk,我說算。他大筆一揮,說那我們出錢你去。我馬上聯繫 STA,他們說我要那一天很貴,報價5000多澳幣,如果延後一天只要3000多點。我說不延後了,5000多的機票立刻出票。我想著自己就像天龍八部裡面和段延慶斗的黃眉僧人一樣,為了爭取先走一步的優勢,可以打斷自己的腳趾頭。我為了爭取哪怕一點點的優勢,都費盡了心思。


然後把那個學院每個老師的簡歷熟讀,每人的文章精讀一篇,把每個人的照片仔細看,做到一看照片,就能叫出姓名。然後細讀每個老師的 Facebook,了解他們的興趣愛好,每次都用 vpn 去看他們的 Facebook,做到來無影去無蹤。然後12月底回國一次看家人。每天把 job talk 說3-4次。2017年初回到悉尼後的第二天,踏上了美國的征程。


我這時候,經歷了多次的失敗後,已經錘鍊到了心如鐵石般的穩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心裡充滿了對面試的渴望,沒有半點的慌張,我真心渴望這一次的挑戰。從悉尼飛了15個小時,到了達拉斯,住在賓館裡,就只做一件事,倒時差


第四天,我出關了。回到了 DFW 機場,坐飛機去目的地了。到了目的地,一切順利,學校訂的計程車接我去了酒店。我上床睡覺,可是時差依然到不了位,我怎麼也睡不著,於是給老婆打了電話,她說看電視吧。我打開電視看著,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第二天醒來,電視還開著,我發現自己神清氣爽,腦子清醒到了極點,舌頭也靈活到了極點,說起英語真是如同抹了油一般的順暢。我不知不覺地把自己調整到了120%的狀態了。我看著時間,我的第一場美國面試在準備了2個月後到來了,我感覺自己就像平靜的湖水一樣,心裡波瀾不驚,靜靜地等著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我提前5分鐘下樓了,定的是7:30分和 SCC 和系主任吃飯。


確實是不得已而為之,我要把所有的準備都做到極致,我也沒騙人,從來沒有給美國人說過我是前一天到的。大家也別把這個當正面經驗,只是我的經歷而已。我在澳洲的長輩告訴我說,面試最重要的是建立默契,很多的默契實際上是個性、交流方式,要全力以赴的建立默契。在英國的我,沒有時間去建立默契,到了美國,我的機會到了。


這時的我,就像被錘鍊了無數次的劍一樣,經過無數次的淬火,就等著試試鋒芒了。我站在大堂里,遠遠地看見身軀魁梧的SCC 走進來了,眼睛不斷地掃視找我。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來,他的照片我看了上百次,和照片真像啊。我多想說「DR.XX, good morning.」但是我知道不能急要穩住,按照禮節是主人先招呼客人,我看著點了點頭笑了,他也看著我笑了。


他上前來問我,飛的怎麼樣,睡的怎麼樣,倒時差累不累。我從來不會給他們說我是哪一天到的,自始至終我都非常小心。我說到:「One of the perks of living in Australia is that you will get used to global travel. Jetlag is part of my life.」 他大笑。我發現自己先到休息這幾天太重要了,我已經調節到了120%,到了口齒辨給,妙語連珠的地步了。他又問澳洲怎麼樣,我撿好玩的事情說了幾件,他聽得一時神往。然後我說到:「Australia is far from anywhere except [此處暫停半秒] New Zealand.」這句話是從澳門大學的 SCC 那裡學來的。我學來後,每次說起,聽的人總是樂得呵呵呵的。澳門大學的 SCC 實在是個高人,英語水準遠超我輩,我偷學了他很多話語。這時候已經進入了有說有笑的程度。有些人你一見面就知道很對路,會成為朋友,這個 SCC 就是這種人。但是我知道我還要去達到更高的交流層次-emotional。


然後 Job talk 做的很妙,來的人只有我們方向的7個老師,問題回答的也非常出色。接下來就是去看院長,他滔滔不絕的講大學有多麼多麼的好。然後給我講他去悉尼的事情,他說他到了悉尼後簡直累哭,做計程車走錯方向,因為澳洲開車在右邊,然後司機說: I don』t mind if you want to drive。 我們大家嘻嘻哈哈的就結束了。中午吃飯不表。飯後 SCC 帶我逛校園。這個日程表上面沒有,應該是他自己願意加的。我們交談的非常愉快,我知道這個時候到時候去建立更深的默契了。和人拉近關係的一個最好的方法是分享禁忌話題,談論生人不該談論的東西。我們在談論釣魚的時候,我開始了一次試探,我準備引導他談論家庭。說話一定要柔和,慢慢引導不要急,不要說: 「I am married. I have a child.」 我說到:」My wife is also a big fan of fishing. She went fishing even when she was pregnant.」 這本是實情,沒有半分騙人,但是把我要表達的意思全部表達出來了。SCC激動了,開始講他的家庭,他的孩子,我們分享手機里的家庭照片,我知道這個時候,我們的交流已經到很高的程度了,但是我還是不夠,我還要達到更高的程度。


我們回到了學院,等著下午的小組面試。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和 SCC 聊天,他給我講小時候他爸爸帶他去密西西比河釣鯰魚的情況,說著說著他眼圈一紅,我想他父親應該去世了。這是絕佳的打鐵趁熱的時候,我說到:「美國北方很多人覺得鯰魚肉臟,is not good food。」SCC 這時候明顯憤怒了,說他爸爸從小炸鯰魚給他吃,這是非常好的魚肉。我說到:「在我的家鄉,鯰魚也是很受歡迎的魚肉。」他激動地握住我的手,好像我們是一個戰壕的兄弟。我突然發現他不再叫我 DR.XX,開始叫我的 first name。我知道這時候我已經達到了交流能到的很高水平了: emotional level。


然後就是小組面試。我真的找到了真正的自己,自信、風趣、口齒辨給,說了很多我平時都說不出來的妙語。好幾次大家大笑,對旁邊的人說:「這句話你趕緊用筆記本記下來,不記太可惜了。」我講話本就這樣,加入幾個小段子,坐我對面的白女笑得花枝亂顫。我這時候才意識到準備那50多個問題的功力顯現出來了。因為所有的問題我都會回答,我需要操心的只是銜接前後問答,加入搞笑的段子,這個我太在行了。一個小時的小組面試很快就結束了,我微微有點遺憾,準備了那麼多,好多沒用上呢。最後大家依依不捨地走了。

最後見了系主任,講了 tenure 的標準。然後就是吃飯,這時的 SCC 抓耳撓腮的,怯生生地問我,說他有個提議,本來我們是應該去一個高大上的義大利飯館吃飯,他想帶我去本地一個鯰魚菜館,行不行?我當然願意了,這真是拿我當朋友了, 秘書驚訝的一筆,說這樣好嗎,這館子太低級了。我表示:I am looking forward to having a taste of the local flavor,於是我們去了這個小館子,最後賓主盡歡而散。我的第一次美國面試非常完美地結束了。


回到了達拉斯機場,我感覺很累,坐進了澳洲航空的飛機,要飛17個小時到悉尼。我自作主張地坐在了緊急出口旁的座位上,真寬敞啊。空哥嫵媚的眼睛看著我,我覺得像是 gay。他問我是回家還是去悉尼,我說回家。他風情萬種地看著我,看著窗外起跑的飛機,咬牙切齒地說 let』s go home。我聽了很感慨,悉尼哪裡是我的家啊,我的家在哪裡?一片茫然。然後就是1月28號的面試。這個面試的標題是:我是歌手!


十二、我是歌手


在悉尼呆了不到兩周,再次飛美國,這次去喬治亞的一個 R1。這是一次畢生罕見的面試、奇遇。面試從第一分鐘開始就發生了我意想不到的變化,過程出乎意料。 面試前的準備不說了,直接跳到面試開始的一刻。我和 SCC 吃早飯,SCC 是一個白人老頭,小鬍子留著非常帥氣。我們邊吃邊聊,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不熱情也不冷淡,也就是很職業化。他問我,你做的科研和音樂相關,你是科班出身嗎?我說不算吧,但是我愛聽歌唱歌。他問,你有最愛的歌嗎?我其實喜歡的歌挺多的,我想既然來了喬治亞,就說一首喬治亞的歌吧。我說我最愛 Georgia on my mind,這是一首黑人歌,也是喬治亞的州歌。這時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我突然看到他的眼睛裡放出了光芒,笑從兩頰生。我忘不了他的臉色從那一秒開始的秒變。


他說你說說這首歌。我長嘆一口氣,想到:這歌我聽了20多年了,唱了20多年了,你問我這個真是問對人了。我把這首歌主要的歌手說了一遍,比較了各種唱法的特點,從 Willie Nelson,Annie Lennox,到 Micheal Bolton,把我20年的心得說了出來,那真是非同小可,我對這裡面每一個原音、每一個輔音,所有發聲的方法研究得透透的。從20年前的比較每種唱法的優劣,到後來認識到唱法之間並沒有優劣,只有表達的情感不一樣而已。SCC 聽了臉都樂得紅了,我自告奮勇地清唱了一曲。他高興極了,說可惜還要去做 job talk,要不然和你聊一天。


Job talk 依然只有小專業的7-8個人,做得依然很妙。因為我的一個科研方向是音樂感知,SCC 提問說你能不能用 Georgia on my mind 這首歌說說你的理論構架。這對我太容易了,我講了我的理論構架,所有的 emotional vocalization 包含唱歌、長嘯、罵人、嘆息都是歸於一個定義:the deviation from one』s average acoustic profile,而這種 acoustic deviation 是對外界和人生理的聲學反應。vocalization 如何利用音速、音強、音高、音色等等 modulate 人類和動物的 emotional perception。 我即興唱歌,把 Georgia on my mind 裡面的片段切出,唱了多種版本。大家聽了一時嘆服。


午飯後,按照安排是學生帶我去逛校園。SCC 抓耳撓腮的看著我,說你上午走過來的時候,是不是已經看過校園了?我一時不知道他什麼意思,我說算是看過了。SCC 說,那別去了,浪費時間得很,不如去他的辦公室唱歌。我一時不知道說啥好,我說會不會影響人。他說好的很,也不會影響人,因為他的辦公室在一個角落,隔壁沒有別的辦公室。他立刻電話學生,說不用逛校園了。他說辦公室有一把吉他,他給我伴奏去,他也想唱給我聽,大家切磋切磋。我想老人家有點要求也不容易,再說也不好拒絕。我倆在辦公室裡面你來我往,把這首歌唱了多少遍,我都記不得了。


然後依然是小組面試,這 SCC 一路護著我,我也做得非常出彩。最後是晚飯,本來只安排了 SCC 陪的,結果另外4個老師一定要來,我知道這是好兆頭。一共5個老師陪著去吃飯,3白2黑。一個黑女40多歲,說著一口標準的白人英語。那個黑男說著一口標準的黑人英語。我知道喬治亞是黑人州,我必須要爭取黑人的支持,他們能來,我太高興了。飯館是個小飯館,有個黑人的歌手在小小的舞台上在自彈自唱。吃到一半,SCC 問我願意和他合唱一首不?我說願意啊。於是 SCC 用叉子敲著杯子,很快一室俱靜。他說:我們有個尊貴的客人從澳洲來,我們想給大家唱一曲,怎麼樣。整個飯館都鼓掌鼓勵。


我這時突然間感概萬千,想著自己怎麼就找不到工作、顛沛流離,3月2號澳洲的合同就到期了,一個月後就失業了,自己努力了這麼久,一事無成,突然間悲從中來。在黑人歌手的吉他伴奏下,開始唱了。



成為助理教授前,我走過42萬公里求職路









Georgia, Georgia,

The whole day through


Just an old sweet song


Keeps Georgia on my mind


I said Georgia


Georgia


A song of you


Comes as sweet and clear


As moonlight through the pines


Other arms reach out to me


Other eyes smile tenderly


Still in peaceful dreams I see


The road leads back to you


I said Georgia,


Ooh Georgia, no peace I find


Just an old sweet song


Keeps Georgia on my mind


Other arms reach out to me


Other eyes smile tenderly


Still in peaceful dreams I see


The road leads back to you


Georgia,


Georgia,


No peace, no peace I find


Just this old, sweet song


Keeps Georgia on my mind


I said just an old sweet song,


Keeps Georgia on my mind


這也許不是音準最高的一次演繹,但是是我最動情的一次,我知道如果不是帶著巨大的情感、巨大的期盼、巨大的失望、無數次的失敗,我無法表達這種悲傷、壓抑、又積極向上的情感,這也許是這首黑人歌最初的意思。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唱完的,我只知道我唱完以後,發現 SCC 早就回到座位上去了,說好的合唱早就成了獨唱。飯館裡一片寂靜,我只依稀看到有個黑女在抹眼淚。我回到座位上,沒有一個人說一句話。我好像開啟了「傷感」這個開關,每個人都進入了傷感的模式。我相信如果以後做一個課題」why do we enjoy sad music?」肯定很有意思。黑女老師獃獃的看著前方,黑男老師埋著頭吃著他的意麵,頭一直沒有抬起來過。很奇怪的是,我清楚地認知到寂靜是最適合的事情,好像說話是一件非常討厭的事情。


最後 SCC 站起來說「我去買單去」走了。最後大家告別的時候,我伸手和每個人握手。黑女沒有和我握手,一下給了我一個熊抱,她的頭放在我的耳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像要把我整個人的味道都帶走一樣。黑男眼圈紅紅的明顯哭過,握著我的手,好久沒有說話,最後說了兩個字:thank you。我從來沒有聽過人這麼說 thank you,非常低沉、有力、緩慢,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完這句話。我知道我已經贏得了黑人的支持,這在喬治亞太重要了。


SCC 送我回了酒店,我們在大堂握手告別,我轉身走向電梯,突然間突發奇想,想看看 SCC 有沒有回頭看我。我一回頭,發現他像柱子一樣站在那裡,一動沒動,看著我。他臉上的神情像極了我父親送別我時候的表情,關切、不舍。我本想揮手再次告別,無奈想起我的父親,淚水已經奪框而出,於是扭頭離去。


那首歌后來自己也唱過幾回,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了。那種感覺可能就是天龍八部里的喬峰,在臨死前發出的悲嗥一樣,真的可遇而不可求。回來後2月10號再次飛英國伯明翰。


十三、第五次飛英國


這時候的我感覺非常疲憊,從肉體到心理都非常非常累,我覺得如果倒下不再起來,就好了。美國的面試說實話,非常成功,但也正是這樣,給了我很大的壓力,我知道我不可能面得更好了。寫了感謝信,兩個美國大學都只有 SCC 回我,而且語氣非常官方,一時間不由得懷疑起自己來。我知道如果這樣的面試,都還搞不定工作,我真的就只能說是與 faculty 無緣了,我就一定要放棄了。


我拖著十分疲憊的身體去了伯明翰,發現自己對伯明翰熟得,連自己的鞋子都不需要腳,能自行往返了。我到了伯明翰,有人找我問路,我居然發現自己熟悉到可以指路,一時啞然失笑。我已經可以告訴別人伯明翰 New Street 車站旁邊的 RED n』 hot 川菜館的菜味道偏甜,不正宗,而 HAN』s 菜館做得更好。


學校要求自己安排住宿,最後報銷,我住在了 New Street車站旁邊的 NITENITE。面試前一晚,居然兩次火警響起,大家在寒風中兩次跑出酒店集合。極度的疲累後,第二天面試時,我耳朵嗡嗡嗡的一直響,自己說的話自己都聽不太清楚,好像白痴一樣。這次遇到一個大嘴巴的秘書,我到了學院後就聽見她在大聲說:這次有32人面試,分3天,後面來的就是不走運,「phew」直接掛了。我一時間有點懷疑自己的聽力,怎麼可能有32人面試。於是我直接問她了,她說確實是32人,但是有6-7個職位。我這個方向有4人,只選一人,我就是最後一天的人了。我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厭惡,只想回悉尼了。這次面試真心噁心到我了。我後來看著這一天面試的12個人,感到說不出的悲涼,科研這個行業太差了。這裡面的誰不是一溜兒的文章,一串的獎勵,但是工作呢?在哪裡?


十四、第六次飛英國


到了2月20號我又收到個英國的面試,是去年面試過的大學 B 的另外一個系。面試定在2月28號。我知道英國的希望太渺茫了,但是這個機會放棄了又不甘心,於是決定去。我3月2號澳洲合同到期,於是我就不準備回澳洲了,買了兩張單程票,一張悉尼經北京飛倫敦,第二張,倫敦經上海回家。夫人小孩已經回國了,我獨自在澳洲處理東西,該賣的賣,該送的送。最後提著一大一小的兩個箱子啟程了,最後一次面試英國。最後走的時候,房東要退我幾百元錢,我死活沒要,說留著幫我看看有沒有來信,有的話用這錢給我快遞來。


2月26號我出發了,我看著澳洲的萬里晴空,深深地呼吸了最後一口澳洲的空氣。我本以為自己會很傷感,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只有勇氣、決心,和堅毅,竟沒有半分的悲傷和失望,我相信自己能行,哪怕不做科研了也能混得很好。我這一年多找工作,心理被錘鍊得太強大了,不知道這個信心的來源,反正心裡充滿了喜樂。我告訴自己3月3號還找不到工作,就是自己做科研的最後一天了。但是我知道不管怎麼樣,我都能坦然地面對一切挑戰。


拖著兩個箱子到了機場,很平常,但是沒人知道這兩個箱子就是我全部的家當。我先飛北京,過國門不入,然後又到希思羅機場,取出行李後,把大的一個寄存在機場,小的一個自己能帶著。就去坐火車了,這時候才發現倫敦太坑人了,太多數的地鐵站雖然有電梯,但是還需要走幾十級樓梯,沒有從站台直接到地面的電梯,我被累得快虛脫了。到了學校的酒店後,查郵件,意外的發現了美國大學 A 的 SSC 來信,說程序終於走完了,我門很快聯繫你,想知道你還對我們感興趣不?我立刻回信,我還想來,對方秒回,就幾個字:Will contact you soon。我想我是搞定了,但是還是不確定。


英國的面試續寫著「不適應」,我個人感覺還行。回到倫敦機場取出自己的大箱子,找到東航的櫃檯,我知道一切都很快就有結果了。我回到了上海,在機場打開手機查郵件,大學 A 的信已經到了,系主任的信說什麼時候有空要電話我。SSC 的信跟在後面,說 offer 給你了,本來應該是系主任告訴你的,但是我忍不住激動的心情,要提前告訴你,miss you so much 等等。 這時正是3月2號的晚上,我的澳洲合同到期的時間,一個小時不差。我立刻 QQ 了我夫人。然後我找了個地方禱告,我說:「主啊,你三年前帶我去澳大利亞,三年的合同,我無數次地想提前跳出來,沒想到你把最好的留給了我,你對我得錘鍊真是365X3天,一天也沒有讓我落下,I surrender all to you. Amen.」 於是我立刻寫信給美國大學 B 說拿到 offer 了。10分鐘後接到電話,我以為是大學 A 打來得,一接聽,是大學 B 打來的,SCC 用咆哮的口音說著:「Dr. XX, we are about to make you an offer you cannot decline. Don t sign anything until you have a look at our offer. Please please please.」 最後的三聲 please 一聲比一聲高。


後記


我的故事講完了。總結一下,英國投10次,中8次面試,包含6次現場面試,2次 skype 面試, 現場面試=0%。 美國投了40多次,中2次現場面試,拿到2個offer,成功率=100%。當然樣本大小差距較大,也許不好下結論,但是我明顯覺得英國不適合我,我在英國不得其門而入,但是英國像一把鐵鎚,不斷地錘鍊我,最終讓我強大起來的就是英國,我對每一個邀請我面試的學校都滿心感激。澳門大學更不用說,是我的第一次現場面試,那裡的老師有水平非常高的人,不能小看,我從澳門大學的 SCC 就偷學了不少東西。如何職業化地說話、如何讓人聽你的話感覺舒服,等等。我還記得澳門大學的 SCC 在告別的時候說的:DR. XX, I will see you when I see you. 這些話太職業化了,對他的語言交流水平,我心嚮往之。我最終在美國拿到 offer,我想和我的博士學位在美國拿的應該有很大關係。


這一年來的經歷,是我終身的寶貴財富,有很多難以忘懷的畫面。我閉上眼睛就能想到,蘇格蘭初冬的薄雪罩住山頭,卻薄得掩蓋不住下面黑黝黝的土地,白色的羊群在雪地里,伸長脖子啃食著地下的殘草,黑色的牧羊犬前後跑著,驅趕著羊群,整個一幅中國水墨山水畫,非常美麗的蘇格蘭初冬。還有那去了好多次的迪拜機場,一見面就對我說中文的店員,我問你咋知道我是中國人,他們指著我的體恤衫說,上面有「電信天翼」幾個字。還有在倫敦提箱子快累倒的時候,一個美女一個老頭停下來幫我,非常暖心的人。還有網上也有很多人幫助過我,也許你們並不知道,但是真的幫助很大。


一個人能不能做 faculty,能不能掙到很多錢,百年後都歸塵土,我這次能找到 faculty 職位,有運氣的成分,高興快樂地度過每一天最重要。不管做什麼,都能活出人的精氣神來。我其實想講的故事其實不是找工作的故事,而且講一個人生的道理:堅韌。

成為助理教授前,我走過42萬公里求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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