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系列：他一刀捅死了把他變成太監的人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初，豬兒出契丹部落，十數歲事祿山，甚黠慧。祿山持刃盡去其勢，血流數升，欲死，祿山以灰火傅之，盡日而蘇，因為閹人。——《舊唐書·安祿山傳》

譯文：

起初，李豬兒出自契丹部落，十多歲開始就侍奉安祿山，非常狡黠聰明。安祿山持刀將他閹割，血射出數升，快死的時候，安祿山用灰火塗抹在他傷口上，過了一整天就恢復了，因此成為閹人。

1

他是唯一一個由皇帝親手製造的太監，哪怕這個皇帝並沒有得到歷史的承認；

他在全本崑曲《長生殿》中獲得出場的機會，有名有姓，不是龍套，還有三段唱詞，哪怕是個丑角；

他成天服侍一個患了肥胖症的脾氣暴躁的瞎子，最終一刀剖開這個瞎子有名的肚子；

他是一個小人物，卻改變了歷史。

他就是太監李豬兒，而把他變成太監、被他服侍、最後被他殺了的瞎子皇帝正是鼎鼎大名的安祿山。

2

李豬兒是個契丹人，來歷啥的史書上都沒交代。

從安祿山的經歷判斷，安祿山在幽州節度使張守珪手下做事的時候，在部隊混得風生水起，「行必克獲」，估計李豬兒就是某次出兵的繳獲。

小奴隸李豬兒因為聰明伶俐，很討人喜歡，逐步成為安祿山很受待見的親兵。

而這時候，隨著官越當越大，安祿山已經從一個小胖子變成了一個超級大胖子。

安祿山胖得極有特色，人家劉備是兩耳垂肩，劉邦是雙手過膝，安祿山是腹大過膝。

肚子太大，扎個皮帶啥的困難啊，簡單的動作要好幾個人幫忙，一般是兩個人從兩側抬起垂下的肚子，還有一個人專門在前面，用頭幫忙把肚子頂起來，然後再扎皮帶。

這個專門負責頂肚子的人就是李豬兒。

3

要麼是安祿山想過太監服侍皇帝的癮，要麼是因為李豬兒太過貼身、防止自己腦門泛綠，安祿山親手把李豬兒閹割了。

史書記載了整個閹割的過程（見引文）。

消毒是沒有的，麻醉也是沒有的，就這麼一刀下去，血流不止。「血流數升」怕是有些誇張，但幾百CC是肯定有的。

最後止血的辦法也相當粗暴，直接用大把的爐灰蓋在刀口上，李豬兒擁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和自愈能力，只過了一天，居然又可以活蹦亂跳了。

一個山寨版的太監就這樣被製造出來。

4

李豬兒跟著安祿山還是有福利的，至少他親眼目睹過楊貴妃的天姿國色。

安祿山裝傻賣萌，得到了唐玄宗李隆基的寵信，允許安祿山在皇家澡堂華清池洗澡，李豬兒因為需要幫安祿山脫衣服、穿衣服，也以服務人員的身份，走進皇家澡堂。

諸多野史都有楊貴妃為安祿山洗澡的橋段。

舊俗生日後第三天要給孩子洗澡，稱之為「洗三」，安祿山叫楊貴妃一聲「媽」，楊貴妃當然親自動手。在天寶十年，也就是公元751年，正月初四那天（安祿山的生日是正月初一），楊貴妃讓人把安祿山當做嬰兒放在大澡盆子里，為他洗澡，洗完澡後，又用華貴的綢緞包裹住安祿山，讓宮女們把他放在一個彩轎上抬著，在後宮花園中轉來轉去，口呼「祿兒、祿兒」嬉戲取樂。

《開元天寶遺事》、《楊太真外傳》等野史，白樸的雜劇《梧桐雨》都對這個橋段做了細緻的描述，最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作為嚴肅歷史的《資治通鑒》，居然也有「貴妃洗祿兒」的情節。

不管是真的假的，李豬兒都是目擊證人。

5

後來，安祿山造反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但其實，安祿山的日子並不好過，沒其他原因，就是太胖。

史載安祿山體重330斤，而唐朝的一斤比現在還重。《新唐書·食貨志》記載：開元通寶十個錢為一兩。有人用新近出土的開元通寶，挑出品相比較好的十個稱一下．總重42.5克，唐朝一斤為十六兩，42.5克乘16等於680克。所以，安祿山的體重按現在的標準大概在450斤不到一點點的樣子。

胖子煩惱多，除了行動不便之外，還有很多併發症，因為身上的肉褶子太多太深，容易引發細菌滋生，類似褥瘡的「癰疽」是少不了的。

安祿山估計還是個糖尿病患者，而且應該很嚴重，直接導致雙目失明。

指望這樣的人有好脾氣是不可能的。安祿山脾氣越來越暴躁，一不順心就打人，連他自己最重要的智囊嚴庄也不能倖免，李豬兒這種成天圍著他打轉的太監就更不用說了。

6

安祿山的煩惱事還不止體重這一件。

安祿山有十一個兒子，大兒子安慶宗因為留在長安，他這邊一造反，安慶宗就被砍了腦袋。

按年紀輪下來，安祿山建立的「大燕」政權將來的接班人應該是二兒子安慶緒，可是有人不願意，這個人就是安祿山的小老婆段氏。

這個段氏也給安祿山生了個兒子，名叫安慶恩，段氏的胳膊肘自然是往裡拐，成天找機會大吹枕頭風，即使看著一堆長滿毒瘡的肉山直犯噁心也在所不惜。

安慶緒很緊張，也很生氣，在嚴庄的攛掇下，對這個廢物老爹動了殺心，而殺手的最好人選正是李豬兒。

7

出馬對李豬兒進行說服工作的是安祿山的首席智囊嚴庄。

嚴庄只用了一句話就勾起了李豬兒的怨念，這句話是「汝事上罪可數乎？不行大事，死無日！」，翻譯過來就是：你服侍安祿山犯下的過錯數得清嗎？不幹出件大事，遲早會死！

大好男兒，被強行閹割，還要成天頂肚子，給一身臭肉的老瞎子換衣服擦身，沒有特級護理補貼也就算了，稍微有點不如意，挨拳頭挨巴掌還是輕的，哪天說不定直接就是一刀砍死的下場。

李豬兒的心裡在吶喊：我受夠了！

8

就在當天晚上，李豬兒懷揣尖刀，走進安祿山的寢宮，以他的身份，直接刷臉就可以隨意進出，不會有人懷疑。

也合著安祿山該死，身邊沒有別人，一個人睡得正香。

全本崑曲《長生殿》「刺逆」一場戲中，李豬兒唱道——

「苑路斜抄，湊昏君沉醉倒。

莫把獸環搖，聽鼾聲殿角高。

咱剔醒蘭膏，揭起鮫綃，管教他潑殘生登時了。

夢中絮叨，原來是夢中絮叨，

趁著這殘更頻報，赤緊的向心窩刺一刀。」

心理素質絕佳的李豬兒輕手輕腳走進安祿山的卧室，把油燈弄亮，揭開床帳，對著還在說夢話的安祿山，一刀下去。

安祿山直到死還不知道下手的是李豬兒，他伸手去拿身邊的寶刀，沒有拿到，只是說了一句「是家賊！」就一命嗚呼了。

死胖子腦子倒是清楚得很，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下手的只可能是身邊的親信。

9

早就在門外守候的安慶緒和嚴庄等人衝進來，救了正被守衛包圍的李豬兒。

嚴庄下命令，直接在安祿山的床下挖了一個大坑，把屍體用床單裹巴裹巴，直接埋了。

有首席智囊在，一切事情都按部就班。

當天，對外宣稱安祿山病危，立安慶緒為太子，還悄悄派人強迫段氏和安慶恩自殺。

第二天，直接下達聖旨，安慶緒即位，安祿山當太上皇。

又隔了幾天，對外宣布安祿山駕崩。

安慶緒終於如願以償坐上了「大燕皇帝」的寶座。

10

再後來，安祿山的部將史思明幹掉了安慶緒。

再後來，史思明的兒子史朝義幹掉了史思明。

再後來，郭子儀平定了「安史之亂」。

李豬兒呢？「不知所蹤」，可能被滅口了，也可能隱居了，被滅口的可能性更大些。

一個太監的命運，沒有人關心的。

11

讀到一篇文章，說——

假如沒有安祿山的肚子，就沒有李豬兒；假如沒有李豬兒，安祿山就不會死；假如安祿山沒死，唐朝說不定真給滅了；假如沒有後面的唐朝，也許宋元明清包括現在的你我都不存在啦。

有意思！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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