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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筆下的書房

大師們都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書房,它的用途是可藏書、讀書和寫作於其間。

大師筆下的書房



林語堂先生的書房


林語堂先生將他的書房命名為「有不為齋」。所謂「有不為」,是指他不想隨流的處世哲學。他曾說:「我需要一間自己的書房,可以安心工作。天花板下,最好掛一盞佛廟的長明燈,入其室,稍有油煙氣味。此外又有煙味、書味、及各種不甚了了的房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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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功先生的書房


90多歲的啟功先生,仍然堅持閱讀。由於他身體的不便,直接把書房兼做卧室。


書房,作為一個最「正統」的閱讀空間,讓人產生一種儀式感,是一個滿富「書味」的地方。文學大家季羨林、馮驥才和梁實秋先生都曾寫文表達過他們對書房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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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書齋


季羨林


最近身體不太好,內外夾攻,頭緒紛繁,我這已屆耄耋之年的神經有點吃不消了。於是下定決心,暫且封筆。喬福山同志打來電話,約我寫點什麼。我遵照自己的決心,婉轉拒絕。但一聽說題目是《我的書齋》,於我心有戚戚焉,立即精神振奮,暫停決心,拿起筆來。

我確實有個書齋,我十分喜愛我的書齋。這個書齋是相當大的,大小房間,加上過廳、廚房,還有封了頂的陽台,大大小小,共有八個單元。冊數從來沒有統計過,總有幾萬冊吧。在北大教授中,「藏書狀元」我恐怕是當之無愧的。而且在梵文和西文書籍中,有一些堪稱海內孤本。我從來不以藏書家自命,然而坐擁如此大的書城,心裡能不沾沾自喜嗎?


我的藏書都像是我的朋友,而且是密友。我雖然對它們並不是每一本都認識,它們中的每一本卻都認識我。我每一次走進我的書齋,書籍們立即活躍起來,我彷彿能聽到它們向我問好的聲音,我彷彿能看到它們向我招手的情景,倘若有人問我,書籍的嘴在什麼地方?而手又在什麼地方呢?我只能說:「你的根器太淺,努力修持吧。有朝一日,你會明白的。」


我兀坐在書城中,忘記了塵世的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怡然自得。以世界之廣,宇宙之大,此時卻彷彿只有我和我的書友存在。窗外粼粼碧水,絲絲垂柳,陽光照在玉蘭花的肥大的綠葉子上,這都是我平常最喜愛的東西,現在也都視而不見了。連平常我喜歡聽的鳥鳴聲「光棍兒好過」,也聽而不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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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書友每一本都蘊涵著無量的智慧。我只讀過其中的一小部分。這智慧我是能深深體會到的。沒有讀過的那一些,好像也不甘落後,它們不知道是施展一種什麼神秘的力量,把自己的智慧放了出來,像波浪似湧向我來。可惜我還沒有修鍊到能有「天眼通」和「天耳通」的水平,我還無法接受這些智慧之流。如果能接受的話,我將成為世界上古往今來最聰明的人。我自己也去努力修持吧。


我的書友有時候也讓我窘態畢露。我並不是一個不愛清潔和秩序的人,但是,因為事情頭緒太多,腦袋裡考慮的學術問題和寫作問題也不少,而且每天都收到大量的寄來的書籍和報刊雜誌以及信件,轉瞬之間就摞成一摞。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我需要一本書,往往是遍尋不得。「只在此屋中,書深不知處」,急得滿頭大汗,也是枉然。只好到圖書館去借。等我把文章寫好,把書送還圖書館後,無意之間,在一摞書中,竟找到了我原來要找的書,「得來全不費工夫」。然而晚了,工夫早已費過了。我啼笑皆非,無可奈何。等到用另外一本書時,再重演一次這出喜劇。我知道,我要尋找的書友,看到我急得那般模樣,會大聲給我打招呼的;但是喊破了嗓子,也無濟幹事,我還沒有修持到能聽懂書的語言的水平。我還要加倍努力去修持。我有信心,將來一定能獲得真正的「天眼通」和「天耳通」。只要我想要哪一本書,那一本書就會自己報出所在之處,我一伸手,便可拿到,如探囊取物。


這樣一來,文思就會像泉水般地噴涌,我的筆變成了生花妙筆,寫出來的文章會成為天下之至文。到了那時,我的書齋里會充滿了沒有聲音的聲音,布滿了沒有形象的形象。我同我的書友們能夠自由地互通思想,交流感情。我的書齋會成為宇宙間第一神奇的書齋。豈不猗歟休哉!


我盼望有這樣一個書齋。

1993年6月22日


選自《萬泉集小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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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透入書房


馮驥才


我常常在黃昏時分,坐在書房裡,享受夕照穿窗而入帶來的那一種異樣的神奇。


此刻,書房已經暗下來。到處堆放的書籍文稿以及藝術品重重疊疊地隱沒在陰影里。


暮時的陽光,已經失去了白日里的咄咄逼人;它變得很溫和,很紅,好像一種橘色的燈光,不管什麼東西給它一照,全都分外的美麗。首先是窗台上那盆已經衰敗的藤草,此刻像鍍了金一樣,蓬勃發光;跟著是書桌上的玻璃燈罩,亮閃閃的,彷彿打開了燈;然後,這一大片橙色的夕照帶著窗欞和外邊的樹影,斑斑駁駁投射在東牆那邊一排大書架上。陰影的地方書皆晦暗,光照的地方連書脊上的文字也看得異常分明。《傅雷文集》的書名是燙金的,金燦燦放著光芒,好像在驕傲地說:「我可以永存。」


怎樣的事物才能真正地永存?阿房宮和華清池都已片瓦不留,李杜的名句和老莊的格言卻一字不誤地鐫刻在每個華人的心裡。世上延綿最久的還是非物質的——思想與精神。能夠準確地記憶思想的只有文字。所以說,文字是我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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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夕陽移到我的桌面上,每件案頭物品都變得妙不可言。一尊蘇格拉底的小雕像隱在暗中,一束細細的光芒從一叢筆桿的縫隙中穿過,停在他的嘴唇之間,似乎想撬開他的嘴巴,聽一聽這位古希臘的哲人對如今這個混沌而荒謬的商品世界的醒世之言。但他口含夕陽,緊閉著嘴巴,一聲不吭。


昨天的哲人只能解釋昨天,今天的答案還得來自今人。這樣說來,一聲不吭的原來是我們自己。


陳放在桌上的一塊四方的鎮尺最是離奇。這個鎮尺是朋友贈送給我的。它是一塊純凈的無色玻璃,一條彎著尾巴的小銀魚被鑄在玻璃中央。當陽光徹入,玻璃非但沒有反光,反而由於純度過高而消失了,只有那銀光閃閃的小魚懸在空中,無所依傍。它瞪圓眼睛,似乎也感到了一種匪夷所思。


一隻螞蟻從陰影里爬出來,它走到桌面一塊陽光前,遲疑不前,幾次剛把腦袋伸進夕陽里,又趕緊縮回來。它究竟畏懼這奇異的光明,還是習慣了黑暗?黑暗總是給人一半恐懼,一半安全。人在黑暗外邊感到恐懼,在黑暗裡邊反倒覺得安全。


夕陽的生命是有限的。它在天邊一點點沉落下去,它的光卻在我的書房裡漸漸升高。短暫的夕照大概知道自己大限在即,它最後拋給人間的光芒最依戀也最奪目。此時,連我的書房的空氣也是金紅的。定睛細看,空氣里浮動的塵埃竟然被它照亮。這些小得肉眼剛剛能看見的顆粒竟被夕陽照得極亮極美,它們在半空中自由、無聲和緩緩地游弋著,好像徜徉在宇宙里的星辰。這是唯夕陽才能創造的景象——它能使最平凡的事物變得無比神奇。


在日落前的一瞬,夕陽殘照已經挪到我書架最上邊的一格。滿室皆暗,只有書架上邊無限明媚。那裡擺著一隻河北省白溝的泥公雞。雪白的身子,彩色翅膀,特大的黑眼睛,威武又神氣。這個北方著名的泥玩具之鄉,至少有千年的歷史,但如今這裡已經變為日用小商品的集散地,昔日那些渾樸又迷人的泥狗泥雞泥人全都了無蹤影。可是此刻,這個倖存下來的泥公雞,不知何故,對著行將熄滅的夕陽張嘴大叫。我的心已經聽到它凄厲的哀鳴。這叫聲似乎也感動了夕陽。一瞬間,高高站在書架上端的泥公雞竟被這最後的陽光照耀得奪目和通紅,好似燃燒了起來。


選自《現代文閱讀》


書 房

梁實秋


書房,多麼典雅的一個名詞!很容易令人聯想到一個書香人家。書香是與銅臭相對待的。其實書未必香,銅亦未必臭。周彝商鼎,古色斑爛,終日摩娑亦不覺其臭,鑄成錢幣才沾染市儈味,可是不複流通的布帛刀錯又常為高人賞玩之資。書之所以為香,大概是指松煙油墨印上了毛邊連史,從不大通風的書房裡散發出來的那一股怪味,不是桂馥蘭薰,也不是霉爛餿臭,是一股混合的難以形容的怪味。這種怪味只有書房裡才有,而只有士大夫人家才有書房。書香人家之得名大概是以此。


寒窗之下苦讀的學子多半是沒有書房,囊螢鑿壁的就更不用說。所以對於寒苦的讀書人,書房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豪華神仙世界。伊士珍《琅嬛記》:「張華游於洞宮,遇一人引至一處。別是天地,每室各有奇書,華歷觀諸室書,皆漢以前事,多所未聞者,問其地,曰:『琅嬛福地也。』」這是一位讀書人希求冥想一個理想的讀書之所,乃托之於神仙夢境。其實除了赤貧的人饔飧不繼談不到書房外,一般的讀書人,如果肯要一個書房,還是可以好好布置出一個來的。有人分出一間房子養來亨雞,也有人分出一間房子養狗,就是勻不出一間做書房。我還見過一位富有的知識分子,他不但沒有書房,也沒有書桌,我親見他的公子趴在地板上讀書,他的女公子用一塊木板在沙發上寫字。


一個正常的良好的人家,每個孩子應該擁有一個書桌,主人應該擁有一間書房。書房的用途是庋藏圖書並可讀書寫作於其間,不是用以公開展覽藉以驕人的。「丈夫擁有萬卷書,何假南面百城!」這種話好像是很瀟洒而狂傲,其實是心尚未安無可奈何的解嘲語,徒見其不丈夫。書房不在大,亦不在設備佳,適合自己的需要便是。局促在幾尺寬的走廊一角,只要放得下一張書桌,依然可以作為一個讀書寫作的工廠,大量出貨。光線要好,空氣要流通,紅袖添香是不必要的,既沒有香,「素腕舉,紅袖長」反倒會令人心有別注。書房的大小好壞,和一個讀書寫作的成績之多少高低,往往不成正比例。有好多著名作品是在監獄裡寫的。


我看見過的考究的書房當推宋春舫先生的楬木廬為第一,在青島的一個小小的山頭上,這書房並不與其寓邸相連,是單獨的一棟。環境清幽,只有鳥語花香,沒有塵囂市擾。《太平清話》:「李德茂環積墳籍,名曰書城。」我想那書城未必能和楬木廬相比。在這裡,所有的圖書都是放在玻璃櫃里,櫃讓人高,但不及棟。我記得藏書是以法文戲劇為主。所有的書都是精裝,不全是buckram(膠硬粗布),有些是真的小牛皮裝訂(halfcalf,oozecalf,etc),燙金的字在書脊上排著隊閃閃發亮。也許這已經超過了書房的標準,微近於藏書樓的性質,因為他還有一冊精印的書目,普通的讀書人誰也不會把他書房裡的圖書編目。


周作人先生在北平八道灣的書房,原名苦雨齋,後改為苦茶庵,不離苦的味道。小小的一幅橫額是沈尹默寫的。是北平式的平房,書房佔據了里院上房三間,兩明一暗。裡面一間是知堂老人讀書寫作之處,偶然也延客品茗,几淨窗明,一塵不染。書桌上文房四寶井然有致。外面兩間像是書庫,約有十個八個書架立在中間,圖書中西兼備,日文書數量很大。真不明白苦茶庵的老和尚怎麼會掉進了泥淖一輩子洗不清!


聞一多的書房,和聞一多先生的書桌一樣,充實、有趣而亂。他的書全是中文書,而且幾乎全是線裝書。在青島的時候,他仿效青島大學圖書館庋藏中文圖書的辦法,給成套的中文書裝制藍布面,用白粉寫上宋體字的書名,直立在書架上。這樣的裝備應該是很整齊可觀,但是主人要作考證,東一部西一部的圖書便要從書架上取下來參加獺祭的行列了,其結果是短榻上、地板上。唯一的一把木根雕制的太師椅上,全都是書。那把太師椅玲瓏幫硬,可以入畫,不宜坐人,其實亦不宜於堆書,卻是他書齋中最惹眼的一個點綴。


潘光旦在清華南院的書房另有一種情趣。他是以優生學專家的素養來從事我國譜牒學研究的學者,他的書房收藏這類圖書極富。他喜歡用書槴,那就是用兩塊木板將一套書夾起來,立在書架上。他在每套書繫上一根竹製的書籤,簽上寫著書名。這種書籤實在很別緻,不知杜工部《將赴草堂途中有作》所謂「書籤葯里封塵網」的書籤是否即系此物。光旦一直在北平,失去了學術研究的自由,晚年喪偶,又復失明,想來他書房中那些書籤早已封塵網了!


汗牛充棟,未必是福。喪亂之中,牛將安覓?多少愛書的人士都把他們苦心聚集的圖書拋棄了,而且再也鼓不起勇氣重建一個像樣的書房。藏書而充棟,確有其必要,例如從前我家有一部小字本的圖書集成,擺滿上與梁齊的靠著整垛山牆的書架,取上層的書須用梯子,爬上爬下很不方便,可是充棟的書架有時仍是不可少。我來台灣後,一時興起,興建了一個連在牆上的大書架,鄰居綢緞商來參觀,嘆曰:「造這樣大的木架有什麼用,給我擺列綢緞尺頭倒還合用。」他的話是不錯的,書不能令人致富。書還給人帶來麻煩,能像郝隆那樣七月七日在太陽底下曬肚子就好,否則不堪衣食之擾,真不如盡量的把圖書塞入腹笥,曬起來方便,運起來也方便。如果圖書都能作成「顯微膠片」納入腹中,或者放映在腦子裡,則書房就成為不必要的了。


選自《梁實秋散文》


編輯 | 亞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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