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友克洋隔空對話勃魯蓋爾：「我解剖了你的通天塔。」

他用勃魯蓋爾的方式

還原出了「巴別塔」內部的樣子

巴別塔裡面是什麼樣子？

切開看看豈不是很有趣？

日本漫畫家、電影導演大友克洋，因《童夢》、《AKIRA》等作品為人知曉。近日他與東京都美術館的「布寧根博物館收藏展：勃魯蓋爾的巴別塔」合作，對勃魯蓋爾的名畫《巴別塔》做出了大膽的全新闡釋，發表了繪畫作品《巴別塔之內》（Inside Babel）。在這幅作品中，大友克洋像切蛋糕一樣把整個塔身解剖開來，把想像中建築里蠕動的人們和施工現場細緻的描繪出來。

Inside Babel, 大友克洋&河村康輔（2017） 90 × 110.5cm

關於這件作品，大友克洋這樣說：

為了準備這幅作品，我到荷蘭鹿特丹的布寧根博物館仔細研究原畫，也跟博物館的研究員討論了很久。另外我也到維也納藝術史博物館看了勃魯蓋爾的另一幅創作於1563年的巴別塔，到比利時布魯塞爾國立美術館看了勃魯蓋爾的其他作品。

雖然傳說這兩幅《巴別塔》是勃魯蓋爾根據自己親眼見過的古羅馬競技場為原型，但有很多想像成分在裡面。他以一個架空的建築物為中心，就能發揮想像力創造出這樣一幅作品實在是令人佩服。我想他一定具備很多相關的建築知識，才能把巴別塔的構造描繪出來。

古羅馬競技場

我發現在這幅《巴別塔》中，塔下有河流經過，在維也納的那一幅中也是一樣，從畫面的左側可以看到河流流向畫面外的方向。布寧根博物館的研究人員告訴我說，在勃魯蓋爾當時居住的尼德蘭地區有在河流上修建建築的習慣。這是個十分有趣的發現：把磚塊、石頭用船來裝載，然後直接在建築內部就可以卸貨施工了。

勃魯蓋爾《巴別塔》局部

底稿我是用圓珠筆畫的。製作的時候，首先是複寫原畫，然後我就開始思考從哪把它解剖開比較好。一開始我假設巴別塔是個正圓形的，後來發現它是個壓扁的橢圓形。也許這是勃魯蓋爾在創作中出於構圖目的的考慮吧。

大友克洋「Inside Babel」底稿完稿細節對比

整個作品中最困難的地方是描繪一種螺旋式登塔的方式。計算如何在一個正圓中螺旋上升已經很難了，更何況是橢圓呢。

Inside Babel 中的「螺旋登塔」

我覺得巴別塔內部應該有住宅，原畫中也有教堂之類的東西，也有晾衣服的地方，感覺是有人居住的。從磚塊的顏色來看，建築下方比較古老，中間的部分是新建的。巴別塔的建造持續了多少年我們不得而知，在長年建築作業中，有人會住進去也是理所當然。同樣，還要考慮到照明問題。由於建築體制巨大，所以陽光無法照到建築中央。如果把半圓屋頂的正中間打開，那麼就會有光從上方進入建築中了。而且我當時覺得，在這麼宏大的建築物中出現一個天井一樣的東西一定很有趣！

大友克洋，Inside Babel（局部）

我一直很喜歡勃魯蓋爾，在1981年的創作短篇漫畫《糖果屋》（ヘンゼルとグレーテル）時就曾經研究過勃魯蓋爾的繪畫。當時為了拍攝相機廣告，也曾以維也納那幅《巴別塔》為原型創作過一些科幻繪畫。

大友克洋的《糖果屋》與勃魯蓋爾作品對比圖

勃魯蓋爾的繪畫總是有很深的含義在其中，畫面中的人物每個都有自己的故事。所以我在畫這幅畫的時候也一直在思考，什麼樣的人會在住在這裡面呢？他們會在這座塔里做什麼呢？可能是由於我們這些畫漫畫的人也需要思考創作什麼樣的故事、什麼樣的世界觀，所以會跟勃魯蓋爾在這裡產生共鳴吧。

就我個人來說，我喜歡日本的繪卷，特別是13世紀的《一遍上人繪傳》。一遍上人是日本鎌倉時代的僧侶，在這幅作品中有整個浮世眾生相。跟隨他的腳步就能感受到，原來世界是這樣真實的存在著。勃魯蓋爾的畫也給人同樣的感受。

《一遍上人繪傳》局部

如果對比勃魯蓋爾的兩幅《巴別塔》就會發現，與維也納藝術博物館的作品不同，布寧根博物館那幅作品表現出了一種巴別塔即將完成時的緊張氣氛。建巴別塔的人們已經觸怒了神明，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上帝的鐵鎚即將砸下的危機感。畫面用了一種神的視角，地平線很低，人類像米粒一樣小。相比來說，維也納的那一幅，畫面前方的國王正在視察施工現場，而所有施工現場的看起來樂在其中，幹勁十足，完全是一派歡樂的景象。

勃魯蓋爾的兩幅《巴別塔》作品

巴別塔講的是人類的傲慢引發神明的憤怒的故事。勃魯蓋爾在創作這幅畫的時候加入了他所在的時代的特點。他所處的時代正值宗教爭端、戰爭頻發，所以它借用聖經中的故事，實際上是對當時統治者的批判。

為了畫出如此繁多的細節，勃魯蓋爾好像整個人都鑽進了畫中。其他尼德蘭畫家，比如凡·艾克、耶羅尼米斯·博斯給人的感覺也是這樣。看到他們作品的人常常會說，「這裡居然會有這樣的東西」，「這座教堂好像在哪見過」。所以我就在想，我正在創作的這幅作品，也應該給人同樣的感受。

創作中的大友克洋

這種對細節的描繪和我畫漫畫時的感受是一樣的，因為我畫漫畫的時候也經常經常希望全神貫注的投入到作品當中去。似乎畫畫的人總有點死心眼兒，就算是被罵也好，心裡想的也是怎樣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創作想法中。

工作中的藝術家河村康輔

最後想說的是，在這件作品中，我希望按照勃魯蓋爾的方式來進行創作。這次和藝術家河村康輔一同完成了這幅作品，創作手法完全貼近布魯蓋爾原作，甚至是每一塊磚都嚴格按照他的方式來複制、著色。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自己畫的線條保留下來。因為我覺得必須要消除我自己的痕迹，還原勃魯蓋爾繪畫的感覺。如果能讓人們覺得「勃魯蓋爾也會這樣畫的！」那就再好不過了。

編譯自《朝日新聞|大友克洋さん「バベルの塔」大膽解釈ざっくり切り込み》

編輯溫嘉寶

圖片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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